谢云宴凤眼微垂时显得有那么几分可怜巴巴。
苏锦沅止不住的弯了眉眼,“高太医说了,你这伤得卧床静养。”
“这几天灵堂你就别去了,我会带着阿柔和小七守着父亲他们,高太医明天再过来看你,你也得守着他的医嘱别再乱折腾,否则这伤势反反复复会累及根本。”
“你身上伤势本就不轻,要是真留下隐患伤了底子,以后再想养好就没那么容易了。”
苏锦沅说完有些不放心的朝着一旁叮嘱,
“春回,你要盯着你主子一些。”
“汤药记得每天都得喝,一碗不能少,还有出殡之前不准他再去前院,也交代府中的人不准来扰了六公子养伤。”
春回刚才亲眼瞧见自家公子震裂伤口的样子,也发现大少夫人才是如今府中说了算的那个。
他偷瞧了谢云宴一眼,低着头应声,“是,大少夫人。”
谢云宴有些后悔逗她了,才刚灌了三大碗汤药下去,往后日日都得喝着。
那高太医是个碎嘴的,刚才都差点将他耳朵念起了茧子,要真两天来一趟他怕是能被念叨死,“嫂嫂,宫中还有人盯着,我也得装着伤重难愈,高进宝来的频繁不是好事。”
苏锦沅却不以为然:“他来才能显得你伤重……”
“可他毕竟是陛下的人,也不会为着萧家遮掩,咱们还在查临川的事情,有些东西不宜让外人知道,要是高进宝每天过来难免会撞见一些不该撞见的,到时候陛下若起猜疑不是好事。”
谢云宴见苏锦沅面露迟疑,继续劝着,
“我只是不小心才碰到伤口,之后一定好好养伤,至于高进宝那边让他隔几日来一趟就行了,免得多生事端。”
苏锦沅也知道庆帝对萧家并没完全放心,而且眼下萧家虽然博得生路,可谋害萧家之人却还没查清楚落罪。
萧家并不算安全,这个时候萧家后院进的人越少越好。
谢云宴见她总算没再执着让高太医过来,答应隔几日再让他看伤,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忙转了话题:“对了嫂嫂,齐盛这几天来过吗?”
苏锦沅摇头:“没有,说起来也是奇怪了,他这次帮了咱们大忙,这个时候不是该来索取报酬吗,怎么反倒是安静下来了?”
“他估计也还没反应过来。”
见苏锦沅不解,谢云宴笑,“你之前去找他时,他想着的也是借着萧家拉拢一批人而已,定然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快动手,而且还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陛下那人心眼小的很,端王胆子更小,齐盛也是担心这会儿来萧家会被庆帝怀疑。”
闯宫那天的事情太巧,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罗瑜是被人算计了,可想要算计这么多绝非萧家一人之力就能做到,萧家不过是破釜沉舟,其中若是没人帮忙也做不到那一步。
端王府这些年本就过的小心翼翼的,这个时候齐盛得防着萧家这事儿被栽在他头上去,估计没个一段时间他是不会在明面上跟萧家往来。
苏锦沅挑挑眉:“说起这个,你那天在牢中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你借着罗瑜的事情提醒我也就算了,还说的那么隐晦,要是我没发现怎么办?”
到现在想起来她还满心的后怕,要是她大意一些,或者根本就没追问罗瑜的事情,没想到端王身上,那岂不是完了?
谢云宴说道:“我要是说的直白,找上齐盛的就不是嫂嫂,而是豫国公了。”
“可是……”
苏锦沅想说那也太冒险了些。
谢云宴就已经先开口:“我没跟你直言,既是为了防备豫国公和杨宏,也同样是想要知道你有没有能力让萧家脱困。”
“要是没有,就算我将齐盛告诉你,你也未必能劝服他帮萧家,反倒会给萧家惹来祸事。”
齐盛那人重权重利,如果苏锦沅连他的示意都察觉不出来,那她也没有那能力去说服齐盛。
就算将端王府的事情告诉了她,她找到了齐盛,也只有可能让萧家成为齐盛讨好庆帝的棋子,让萧家本就艰难的情况雪上加霜。
“嫂嫂若能察觉到我的提醒,就说明你足够聪慧,而你若能因此明白我话中之意,至少代表能有一半的几率说服齐盛帮助萧家。”
而她也的确说服了齐盛,甚至做的远比他之前所想的好要更好,不是吗?
少年嘴角轻勾,宛如拨云见月,黑眸浓艳如墨。
苏锦沅还没见过他这般笑过,冶艳俊美的有些妖孽,她愣神了片刻才移开眼:“那是你运气好,遇到我聪明,要是运气不好这会儿你就该死在牢中了。”
“所以老天爷还是厚待我和萧家的。”
苏锦沅听他这话翻了翻眼皮,半晌却又忍不住笑。
可不就是厚待吗?
让她重生,让她有机会再来一次,让她能够保全了萧家赎了心中亏欠。
……
萧家出丧这一日,大门早早开了,门前挂满了白帆。
纸钱飞洒之时,唢呐的萧瑟传遍整条长街。
恭亲王亲自送葬,萧家众人皆是穿着丧服跟随在侧,除却卧床休养无法起身的魏婉芸外,所有人都是红着眼低泣。
谢云宴捧着牌位被春回推着走在最前,身后跟着五具棺木,整条长街上没有一人说话,安静的就好像是座鬼城,而棺木所过之处,路祭灵棚之下,有身着素服之人陆陆续续的跪下,而后发出低泣哭声。
仿佛拉开了引子,路头两旁哭声逐渐多了起来。
有人朝着棺木磕头,“送将军!!”
“送萧将军!!”
此起彼伏的哭声传遍街头,而萧家看着那密密麻麻跪下的人群,听着那响彻全城的送葬之声,所有女眷都是忍不住捂着嘴嚎啕出声。
萧老夫人身形微晃时,苏锦沅伸手搀着她胳膊,“祖母。”
“我没事。”
萧老夫人背脊挺直,望着路旁哭泣的百姓红着眼一步步向前,而领头的谢云宴紧抿着唇时周身更是围绕着一股难言的煞气,仿佛利刃没了剑鞘,哪怕未曾站起来,却依旧凌厉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