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曼玲的声线依旧轻快有活力,她配货配到稀有皮质的constance,又在秀场认识一位法籍德裔设计师,说是一见钟情,撇下姐妹团二人浪漫游巴黎,记挂着让齐谨逸帮她推荐餐厅,打电话过来监督订位流程。
“订好啦昨晚就,怕你们的浪漫撑不过周末,订了又要取消,”齐谨逸揉着额角苦笑,她的性格太烂漫,男人都嫌哄她像哄女儿,常常只几天就被她吓跑,“撑过这个周末就破纪录,祝福你!”
凌子筠自己已够心乱如麻,不想再听齐谨逸跟曼玲谈话,把他远远甩在后面,只留了个不会让他跟丢的距离,低头看着手机,根据手机里陈安南的指示找路。
“阿筠?他很好啊,这几天我都在陪他。”那边哀哀抱怨几句凌子筠都不跟她亲近,也不跟她谈心事,齐谨逸听得无奈,知道跟她传授育儿经是对牛弹琴,只能说:“你对小孩都没耐心,哪有小孩愿意跟你交心。”
蒋曼玲又撒几句娇,突然说:“对了,你开导他一下啊,我觉得他好似……性取向跟你一样?”
齐谨逸脚步一顿,没接话,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听见那边说:“虽然我不常见到他,但我感觉……应该是这样,哎呀,我怕他真的是这样,在学校会被人欺负啊!——他又不跟我讲学校的事情,你多关照他一下嘛。”
她总是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不等齐谨逸说话,又软软道:“景祥只有他这个儿子,既然他肯跟你亲近,你就打听一下嘛,如果真是这样,凌家那边肯定要闹的,你跟他说,不行就改姓蒋嘛,反正蒋家有势力——”
齐谨逸忍不住扶额笑起来,觉得曼玲真是既通透又单线思维,暖心又跳脱,想得那么长远却不怕凌子筠被自己拐跑。仿佛事情还没定下一二就已经过了一关,他打断曼玲的喋喋不休,往前快走两步,“好啦,我会照顾他的。等下还要看电影,先不说了。”
“看电影!”那边笑着惊呼了一声,“我怎么没想到,不说啦不说啦,我都要叫老皮陪我看电影!”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几个好,那边已经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再抬头,凌子筠正站在影院门口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讲完了?”
齐谨逸短暂的烦躁被一通电话解除不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确认过影厅的位置,说:“你先进去,我等等进去找你。”
没应声也没问他想看什么,凌子筠抿嘴点头,自己转身去选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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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齐谨逸进来,凌子筠选好影片,自顾地开始了放映。灯光暗下来,他除下鞋子,抱着腿缩在宽大的沙发上,看长刘海盖住眼睛的李嘉欣出现在色调灰暗的画面里,色调一会切成红色,一会又转绿,有电车的背景音反复擦过耳膜,让人觉得心情渐静。
他其实一直很想跟人一起看王家卫的电影,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就全都留着没看。说来奇怪,不知道为什么,齐谨逸在他身边的很多时刻,比如初次他看见他站在花园的立灯下,比如看见他开车时的侧脸,比如看见他被床头夜灯剪出的侧影,比如在圣安华的跑道上望见他向自己伸开双手,心里都会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觉得如果能跟这个人一起看王家卫——应该会不错。
方方面面点点滴滴,齐谨逸总能左右他的情绪,让他心思难平,若说是喜欢,这感觉又与他喜欢叶倪坚时全然不同,更复杂也更微妙,像爆炸糖在心里弹跳,酸甜又麻痒,让他找不清头绪。
画面里的杀手黎明收好枪,踩着语音含混节奏跃动的背景音乐坐上公车,齐谨逸正好推门进来,坐到他旁边。
“都不等我。”嘴上这么抱怨,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凌子筠,坐到他身侧。
凌子筠打开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是一份打包好的杨枝甘露。偏酸偏苦的西柚被换成了偏甜的红柚,椰浆很浓,是他喜欢的甜腻口味。
又来了,这种温柔熨帖的细心,勾住他朦朦胧胧的心情。他没说话,一口口拿勺子舀起吃完。
影厅里冷气很足,两人坐得很近,只用一偏头就可以靠到肩上的距离,但两人都没动作,舒适地陷在沙发里,目光专注地盯着画面,看林嘉欣在暖色的画面里吸烟,点歌,绞紧双腿直到高`潮,色调缠绵又暧昧
不知从哪里看到过一句话,说“沉溺在情`欲中的人才像真实的人类”,凌子筠的脸被屏幕上闪烁的光影照得忽明忽暗,他看着这画面,想起陈安南之前说过的话,又想起早些时候在游戏厅外,齐谨逸伸出舌头舔上虎口的样子,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
环境总能催生出异样的气氛,音乐画面灯影温度全都恰到好处,惹人冲动,他突然转头看向齐谨逸,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紧紧地攥起,红透的耳尖被暗影掩藏,说:“亲我。”
某条暧昧模糊的界限被打破,齐谨逸一怔,像听不懂他说的话一样,转过头看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电影正放到金城武出场念自白,凌子筠仍固执地看着齐谨逸,一动也不动,又重复了一遍:“亲我。”
齐谨逸没出声,时间好像在他们两人中凝住了,只有荧幕上的光影音在流动,他一直沉默到了黎明第二次踩着乐声去杀人,才开口问:“为什……”
把他过长的沉默错认为是迟疑与拒绝,凌子筠压抑许久的情绪一瞬被席卷而来的失落感引爆,倏然翻身跨坐到他身上,揪住他的衣领,身上的药味跟他身上的香水味纠缠到一起,视线撞进他的眼睛,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叫你亲我啊。”
他眼底微微泛红,又羞又窘又恼又倔又气,冷冷的声线里夹着微不可闻的颤抖,“是不是曼玲就可以,那个什么阿嫂就可以,那个林睿仪就可以,那个开宾利的就可以,我就不可以?”
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齐谨逸怕他摔下去,又怕扯到他身上的伤,轻轻揽住他,语气极尽和缓,“凌——”
凌子筠不想听他说话,刚打了耳钉的耳朵涨红得快要滴血,也不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伸手想去扯掉那个耳钉。
齐谨逸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动作,可他仍然挣扎着想去扯掉那个意味不明的,位置尴尬的耳骨钉。
“你干什么啊!”齐谨逸稍稍用力把他的手制住,又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你听我说话好不好!”
“蒋曼玲给你多少钱?”凌子筠却像听不见他的话一样,眼眶抵在他肩上,从齿间磨出声音,像只斗败的困兽,“她给你多少钱?”
齐谨逸像能听见他碎掉的心情,抬起他的下巴,干脆地把他喋喋不休的质问吻碎在喉间。
人们在亲吻情人这件事上从来都是无师自通。唇齿相接,舌尖缠绕,凌子筠求仁得仁,闭上眼搂住齐谨逸的脖子,齐谨逸扶着他的后脑,两人像融进了电影幕布,吻得暧昧又缠绵。
凌子筠连气都喘不顺,轻轻咬他的舌尖,又顺着那股冲动,伸手去抚他那颗细钻耳钉,手指顺着他的耳廓滑下来,划过他柔软的耳垂,线条流畅的下颌,颈侧、锁骨,又解他领前的纽扣。
“……拜托你听我说话。”齐谨逸把他的手拿开,牵进手里握紧,寻了个间隙在他唇间低声说,“为什么要我亲你?你喜欢我?还是单纯想发泄?”
凌子筠自己都搞不明白,怎么回答他?他只是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答得倔强:“只是突然想亲而已,不是你说,我想要什么就说吗。”
齐谨逸见他情绪缓下来,又看着他氲着微薄水汽的眼,不想逼他要一个答案,便说:“你是怎么想的,想怎么样都可以,没关系。”他凑过去又吻了一下他的嘴角,笑笑:“现在亲完了,还想要什么?”
凌子筠坐在他身上没动,只是身体向后倾,被齐谨逸伸手圈住。丝毫不自知他现在的姿势有多撩人,他垂眼咬住下唇,不与齐谨逸对视,忍了又忍,还是道:“曼玲去了法国。”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个,齐谨逸扶他坐稳,问:“所以?”
他抬起眼看向齐谨逸,伸出手去捏皱了他的领口,薄红从脸颊一直红到脖根,却仍摆出镇定强硬的姿态:“所以……她不会知道。”
察觉到某样硬物正抵着自己的腿根,齐谨逸被他的表情动作话语一套连招打得无力招架,下腹有火在烧。他收紧手臂,手掌护住他的后背,将他压倒在沙发上,“凌小朋友,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才十七?”
“你跟那个林睿仪,不是十五岁就在一起?”凌子筠攥住他的衣领,拉他靠近,又转开头,“我又没说要跟你在一起,只是用掉曼玲浪费的额度而已。”
“……用掉额度?”齐谨逸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捏住他的下巴吻上去,磨着他柔软的嘴唇,低低地问:“你想怎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