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嬴霸休息了一上午。
昨夜密谈的疲乏一扫而空。
他来到偏殿内准备批阅奏折。
这时,大良造张仪、犀首公孙衍以及太尉魏冉前来求见。
这不禁让嬴霸有点意外。
因为,平日里往往都是他们三人之中的两个前来拜见。
如非嬴霸亲自传召,三人同时主动前来拜见的次数是很少的。
难不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本候商谈?
怀着心中的疑惑,嬴霸让內宫宦官黑夫宣召。
“宣张仪、犀首公孙衍、魏冉入殿!”
宣召声音传至殿外,三位老臣得令相继步入大殿之中。
见到嬴霸,三人拱手行礼:
“君上千岁。”
“免礼,三位老臣一齐来见本候,可是有要事相谈?”
大良造张仪开口说道:
“启禀君上,臣以为,三公子应该到了去封地的岁数了。”
犀首公孙衍也如是说道:
“三公子及冠已有数月,依秦律,早该前往封地了。”
闻听两人所言,嬴霸点了点头。
身为本候的第三个儿子,既然已经成年,的确该是去封地镇守一方了。
他刚欲准奏,一旁的魏冉突然劝谏道:
“启禀君上,臣以为此事还当从长计议。”
穰侯魏冉这突然的说辞叫三人均是有些意外。
嬴霸开口问道:
“哦?爱卿有何见解?”
“君上,三公子虽说已经及冠,但毕竟年岁尚小。
况且庸城中玩乐之地众多,以三公子的性格自然想要多逗留一番。
再者说,若是刚刚及冠不久便被责令去封地就职。
岂不是有些撵人的意思,恐会伤了三公子的心啊。”
穰侯魏冉这老狐狸看上去是在为了三公子做辩护。
可实际上,他心里有两个打算。
本来他是要劝说秦候责令三公子去封地,但是万万没想到突然杀出个张仪和犀首。
既然他们两个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那便假意说留下三公子好了。
张仪、犀首公孙衍的话,秦候必然考虑。
另一个打算也是临时起意。
现在世子盯上了三公子,正是他扶植四公子发展的大好时机。
若是这个时候三公子去就去封地了,那世子的下一个眼中钉自然变成了四公子嬴稷。
因此,无论如何,也要让三公子再在庸城中多逗留些时日!
反正四公子迟早要去封地,至于眼下留不留得住就看秦候的想法了。
穰侯魏冉这些小心思无人知晓。
扶植四公子嬴稷乃是他在暗中秘密进行。
在外人看来,魏冉乃是一个不参与党争的外戚。
因此,他这番话,并没有让在场三人往夺嫡上面联想。
嬴霸听了他的话,感觉有些道理。
不论三公子的玩乐模样是装出来的,还是当真如此。
他都是嬴霸的亲生儿子。
对待儿子,那能做到狠心?
咸阳虽说并不偏僻贫瘠,但总归是要比庸城差上许多。
此时就藩,如无宣召,那三公子将一辈子不能重返庸城。
若就这么急着将人撵出去,确实太过无情了。
思虑一番,嬴霸觉得,此时还是得从长计议。
不过大良造张仪却不这么认为。
他开口说道:
“君上,从长计议不得。”
嬴霸闻言又是问道:
“哦?大良造有何看法?”
“君上,臣以为,三公子故意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是有原因的。”
故意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庸城内公子众多,除却已经早薨的二公子外,三公子便是世子之下年龄最大的公子。
世子自然会担忧三公子与他夺嫡,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
为了不引火烧身,三公子只得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来迷惑众生而寻求自保。”
张仪此番话可谓是大逆不道。
身为臣子,竟然妄自揣度诸侯家事,如此明白的说出来显得有些大逆不道。
嬴霸闻言心中有些怨怒,他低声质问道:
“张仪!你是在说,本君候的儿子们都想要夺嫡嘛!”
张仪躬身行礼,他直言进谏道:
“君上海涵,老臣只是根据昨日三公子的表情和以往的表现对比出来的大胆猜测。”
这话很含蓄的暗示:昨天三公子以外物看透人心,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嬴霸闻言,觉得今天的张仪胆子太大,尽管心中依旧有火。
但对方乃是大良造,又是多年老臣。
即便心中有怒,也不能降下责罚。
再者说,张仪所言不无道理。
嬴霸亲自前去探查过三公子的虚实。
他心中也认定,赢天的玩世不恭定然是装出来。
五年前发奋读书,一夜之间颓废堕落,现在想想,着实可疑。
张仪的这番解释,是最合理的。
见气氛有些紧张,犀首公孙衍开口说道:
“君上,不若明日朝堂之上,听听群臣的意见。
毕竟,去封地镇守一方乃是关乎国家的大事,儿戏不得。”
穰侯魏冉闻言还想要再劝说君候一番。
不过被嬴霸制止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道:
“此事就按犀首说的办,你们都退下吧。”
“是!”
三人退出承明殿。
侯府之外,世子的党羽们正在密谋朝议三公子的事情。
一夜过去,世子府内依旧灯火通明。
翌日九点。
侯府承明殿。
嬴霸端坐高位,文武百官列队站于大殿之中。
以世子为首的一众公子站成一排。
內宫宦官黑夫高声宣唱道:
“朝议,有本奏,无本退!”
在一些照例回报的军务税收之后,甘龙突然出列。
他开口,中气十足的朗声说道:
“老臣有事上奏!”
內宫宦官黑夫回道:
“准奏!”
“上报君上,三公子已及冠数月,依秦律,该前往封地就职了。”
甘龙身兼数职,其中之一便是首傅,他如此启奏,那摆明了是世子的意思。
嬴霸心中了然,他开口说道:
“本候正好也想借着机会问问诸公,对于三公子去封地一事,执何看法?”
闻听此言,世子嬴荡不禁心中暗喜。
他心想:看来君父也有让赢天快点去封地的意思。
群臣闻言纷纷迟疑。
而甘龙一派的世子党羽则是喜上眉梢。
霎时间,接连三十多人站了出来,纷纷表达自己的看法:
“上报君上,臣以为三公子喜好顽劣,有辱君候威名,因立刻遣往咸阳就藩。”
“上报君上,三公子封地于咸阳,因早日就藩,也能早日在外磨炼,希望能改掉三公子诸多恶习。”
“君上,三公子贤德,有三公子统领咸阳,秦国东陲无忧矣。”
为了能让三公子早日就藩,这些人什么话都说,甚至自相矛盾。
明明心中觉得三公子就是个醉生梦死、贪图玩乐的纨绔膏粱。
却说有三公子在,秦国东陲可安这种违心的话。
看着朝堂上一边倒的形势,穰侯魏冉急忙站出来,说道:
“上报君上,三公子就藩一事,还应从长计议!即便是就藩,也该缓和至明年。”
魏冉话音落下,紧接着自己一系的人也相继站了出来。
“君上!三公子虽然及冠,但不熟政事,万不可着急就藩。”
“君上!就藩一事乃国之重事,应找一个熟悉地方军务的大臣对三公子培训之后再做打算,万万急躁不得!”
“上报君上,三公子贪图享乐、不喜政事,若是贸然让其就藩,倒行逆施,以至于咸阳多生祸端!”
一时间,朝堂之上竟然形成了两股对立的势力。
一面是以甘龙为首的赶人派。
另一面则是以魏冉为首的挽留派。
看着这般混乱的场面,世子嬴荡惊讶了。
文武大臣惊讶了。
张仪、犀首更是一脸莫名。
嬴霸此刻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难不成魏冉是三公子安插在朝中的党羽?
可自己这三公子什么时候增添了这么多的党羽?
三公子倒还真是屡屡让本候大开眼界!
经朝堂上这么一闹,嬴霸还以为。
穰侯魏冉为首的一众朝臣是自己三儿子赢天的心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