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看着依床而坐的翁敏,目光空洞无神,唤了几声也似不曾听见,毫无反应。
“应是三魂七魄中伤了灵慧、中枢之魄,性命无碍,可神智难复,需要好好静养,短时间内怕是难以开口言述。”
这位翁敏姑娘必然是肉身与精神上造到双重折磨,才损了七魄,成了有耳不能听,有口不能言,浑浑噩噩的活死人。
他叹了口气,古仙经中有记载,凡为人者,皆有三魂七魄,乃智慧七情与肉身六欲根本所在,一旦受损,极难恢复。
他写了一张古仙经上看过的安身养魄古方,交给衙役去连夜抓药,又对玉英姑娘道:“等药抓来煎好后,劳烦姑娘你喂他服下,半个时辰后再喂些菘汤,明日早间也是如此,待午后才可吃些肉汤。”
玉英姑娘连忙应下,她察言观色能力不浅,看出李石望翁敏眼神有异,又试探着问:“李行走,翁敏姐姐她?”
李石道:“且尽人事,辛苦姑娘你先照料好她。”
回到前衙书斋,李石继续回盘,撰写上报案牍,他把阳庆和尚把持青云寺,暗中控制寺内众僧和犯下“送子”“走私人丁”两案的案情写成文书,又在书中提到,上任行走周兴,极有可能就是在发现青云寺的不法行为后,被阳庆和尚勾结妖怪灭了口。
公文写完,李石反复读了一遍,情绪复杂——实在其中有诸多疑点,比如说周兴的死因。
他死于妖毒或许没错,但无法确认到底是有鬼妖出手,杀害了他,还是与赵六一样,死于体内残留的妖毒?
又比如说,那阳庆和尚他见过,不过是一小小力士,如何能勾结厉害的鬼妖?以及那具棺材里的古怪尸体和妖丹,存有极大的疑点。
甚至最开始的疑点——周兴被害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盗走了其中一个白玉棋盒,这个疑点也没有解开。
“其中应该还有更多的隐情,不过上面镇守衙门限期破案,时间紧迫,只能先把青云寺这两个已经落实的案子递上去,有如此两个大案为前任行走官被杀一案的重要线索,也就没法把查办权收上去。”
以防万一,李石在公文中只提到周兴那本巡视记录册子,以佐证他被害之事与青云寺一案存有必然联系,暂时没有提到赵六的死因与那具古怪的尸体,以及鬼妖丹珠。
文书写好,李石唤来力士邮差,连夜送往府城。
第二日一早,李石还在打坐修行,袁进来报,赵二领着县内豪商葛元前来报案。
“据赵二说,那葛元是先去县衙那边报官,说他家夫人失踪了,郭县令觉得与青云寺一案有关,便让赵二领着到俺们行走衙门这边来了。”
“知道了。”
李石收功起身,来到堂前,看到了一个五十岁光景的髥须男子,一身的雅静逍遥气派,让人侧目。其人白净,相貌堂堂,衣着极为考究,腰间所坠那块紫玉一看就价值不菲,无不表示此人虽气质潇洒,却实为豪富之流。
“小民葛元,叩见行走老爷。”
看见李石,葛元立马恭敬地行了大礼。
李石笑着回了一礼:“黎山散人无须客气。”
此人虽无功名在身,但终究是县内凤毛麟角的真修练气士,李石也必须给与一定是的尊重。
“听闻散人贵妻失踪,详情到底如何?”李石平和地问道。
虽然来陵夷县不过数天,但这位豪绅的大名他已经听过多次,百闻莫如一见,如今总算见到了真人。
“小民一直在外经商,昨夜才返回家中,这才知晓,贱荆孟氏前日去青云寺烧香后说要回岳家一趟,可昨日却迟迟未归,家里人去岳家询问,岳家却说贱荆从未回去过,小民昨夜回家后带人到城外找了一夜,又听说青云寺贩卖人丁之事,恐有意外,今日一早就去了县衙报官,郭县令让小民来寻行走老爷。”
李石心想,怎么也是牵扯道青云寺?
他记得青云寺诸僧招供的那两份苦主名单中应该是没有这个孟氏的。
“尊夫人去青云寺烧香,身边可跟着什么人?”李石问道。
葛云苦笑:“按常理,小民家世富有,夫人出行,该有丫鬟小厮跟随,可我那夫人,喜佛,说佛前众生平等,去青云寺烧香,从带让丫鬟小厮,一开始我也不放心,可去的次数多了,次次都平安无事,我便也就随她去了。”
李石又问:“随身可有携带金银珠宝等贵重之物?”
葛元答道:“听管家说,前日出门时带了五两香油钱,其余便只有头上金钗和腕上玉环了。”
李石沉吟片刻:“可有尊夫人的图貌画像?”
“有,自然有。”葛云连忙让人把早已准备好的画像拿出来。
李石点点头,道:“你且稍后。”
说完,便遣王参军带着画像去地牢询问被关的青云寺僧人。
然后又询问随葛元一通来的葛家人,更多的详情细节,让主簿袁进一一记录在案。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王参军返回,带来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包括几位知客僧在内,所有青云寺的僧人都不曾在前日见过孟氏。
葛云听了,哭丧着脸:“怎么如此,莫非我那妇人前日还没到青云寺就遭遇了不测吗?”
李石立马道:“散人先莫慌,你且回去,再去问问相熟之人有无见过夫人的,本行走这边会立马张贴寻人布告,还会派力士衙役全力搜寻,一旦有孟氏信息,会即可派人通知你。”
葛元连忙行礼谢恩。
待人离开后,袁进悄声问:“郎君,此人如何?”
李石想了想,道:“气机深藏,不简单。”
寻人的告示贴出去,不到两刻钟便有人走进衙门,说有那葛孟氏的线索。
来人让李石很意外,他提供的线索让李石更意外——来的正是那日在闵月阁一起喝过酒的王明。
王明见到李石后先吃了一惊,但洒脱的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不想兄台居然是新上任的行走老爷……果然是在行走衙门做公的。”
李石哈哈一笑,续了两句旧,便问:“王兄可有何线索告知我?”
“当不起行走老爷抬举。”王明又告了一礼,才道:“那葛夫人哪是什么失踪了,其实是与相好的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