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魏安然尚未出阁,又是女流之辈,按理说不该主持祭祀的,但如今这世上就剩她一个魏家人,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魏安然带着全府人在祠堂祭祀,那边楚家大房的年礼就送到了魏府门前。
来送礼的是楚家大少爷楚皓钧,他带了半车的年礼,递了礼单,说要见魏安然一面。
门房把他请进前厅,又飞快的跑到祠堂去请魏安然。
魏安然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过这位堂长兄了,想来最后一面还是在魏氏的葬礼上。
她祭祀完,换了身衣服,才往前厅走去。
见了楚皓钧,才觉得确实生分了许多。
楚皓钧坐在前厅,见魏安然进来,打过招呼,也抬眼去看这个堂妹。几月不见,模样倒是没什么变化,可周身的气质和眼神却不像是一个人了。
他啜了口茶,道:“安然,你送的年礼我们收到了,我父亲母亲也都很欢喜,说太久没见怪想的,让你有时间去府上坐坐,咱们都是一家人,可别为了些小事生分了。”
楚皓钧这话说的自己都不信,可魏安然也不是原先在府上时那般直来直往,不给人面子的人了。
她微微一笑,道:“大哥说的不错,十月大哥大婚时,我身上着重孝无法到场为大哥祝贺,但是这贺礼总是该补上的。”
“杨嬷嬷。”
杨嬷嬷从内堂走出来,身后跟了三个小丫鬟,每人手里捧了个托盘。
杨嬷嬷上前行礼,道:“这份是给大少爷您的贺礼,另外两份是给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年礼,姑娘们之间送点小玩意,也是我家小姐的一份心意。”
楚皓钧看着面前的三份礼,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大哥您收下吧,上一辈的恩怨已经了了,没必要牵扯到咱们这一辈身上。”魏安然拨了拨茶盖,淡淡道。
周身的气度一句话便显现出来。
楚皓钧听见这话,觉得脸上有些臊,坐不住了,接了礼道了谢,就匆匆离去。
快走到门口时,正碰见回府的楚四爷,俩人打了个照面,都愣住了。
楚皓钧怎么说也是个小辈,忙行礼,“四叔。”
楚怀行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才说:“恭喜大婚,回去吧。”
楚皓钧满脸通红的快步离开,仿佛再待下去自己就要羞愤而死了。
他大婚的时候,爹娘怕楚四爷去闹事,连请帖都没给他下,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心中有愧,父母这般处理则把四叔架在一个更尴尬的境地,如今见了面,四叔这么说,更显得他们无耻又小肚鸡肠,他简直要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他快步钻进马车,小厮凑上来说:“爷,夫人给三房的年礼还没送呢。”
楚皓钧一听“三房”两个字,头都大了,冷声说:“你派人送去吧,我还有事。”
“是。”
——
楚皓钧回到府上,思来想去还是要去父母那里说一声的。
秦氏没料到儿子这么快就回来了,面上还有些吃惊。
“可送过去了,三丫头怎么说的?”
楚皓钧道:“她说上一辈的恩怨已经了了,没必要牵扯到我们这一辈身上,还给我和两个妹妹都带了年礼。”
“连大丫头都有年礼?”
“是。”
“快,快拿来瞧瞧。”
楚皓钧让人呈上来,秦氏迫不及待的打开了。
并不是她所想的多么豪华贵重的东西,都是些寻常也能买到的珠宝首饰。
秦氏想起魏安然送给他们的一车年礼,也都是这种风格,普普通通的,说不准她的态度。
她盯了那根翡翠簪子半晌,问道,“你瞧着那丫头气色如何?”
“气色挺好,脸上也带着笑意,眉头舒展,不像是强撑。而且我在他们前厅坐了一会,府上打理的井井有条,连下人都比咱们府上有礼,奉的茶果也都是好的。”
“也是……魏家留的那些东西都到了她手里,够她活几十辈子的。”
楚皓钧说:“我还看见了四叔。”
秦氏皱了皱眉,问:“他可有为难你?”
“没有,只是出门前打了个照面,他还给我贺喜。”
“哼,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恐怕还是记恨咱们。”
楚皓钧想了想,道:“四叔近来和景昭公府的叶世子走得很近。”
“你忘了,那叶世子和三丫头有私交,老四能攀上景昭公府肯定是因为三丫头的缘故。”
内室走出来一个聘聘袅袅的女子,正是楚家大小姐楚安曼。
她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亲,虽有江南女子的婉约精致,到底没有年轻时那般水灵灵了,夫家不如意,她的脸上也带了些岁月的痕迹。
“安然是竹虚的徒弟,而竹虚向来和定王、叶世子他们走得近,如今安然自己开了府,出入也方便,一来二去的相识倒也应该。如今看来,以四叔的性子,还只能与‘自来熟’的叶世子交好,若他有朝一日成了定王殿下的好友,那……”
楚安曼没有说完后半句,但秦氏这心里已经懊恼的不得了了。
原先在府上时,她仗着几个姑娘们玩的好,以为她们这一房才是与三丫头最亲近的,谁知道……
楚安曼虽说嫁作他人妇,可心思还是一等一的,她打眼看了下托盘上的年礼,心里了然。
“母亲,不是女儿灭自家威风,以安然那般魄力,她以后的日子会比咱们好。”
秦氏这下嘴里发苦,简直要气吐血了。
魏氏死了,楚三爷如今算是生死未卜,他们楚家虽然分了家,可到底是骨肉血亲,在外人看来,还是一家子。
先前他们楚家在上京城有面子,无非是沾了三位当官的光,还有个魏家后人,一时之间炙手可热。
如今楚三爷下狱,还是因为逼死魏家后人下狱,楚老四也被扫地出门,如今的楚家,就是说风雨飘摇都不为过。
他儿子在衙门里更难过了。
虽说有岳丈帮衬,到底不是先前那种众人巴结的模样了。
她大女儿就更别说了,女婿如今还没有半点功名在身,连正经差事都没有,孩子都会走路了,一家人还要靠着女儿的嫁妆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