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才发现刘姨娘对自己的歹毒心肠,才明了这些年她竟一直在为虎作伥,自作聪明。
如今,她重活一次,回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楚家,心知最该重用的,就是杨嬷嬷,这头一个请回来的,也该是她。
“嬷嬷同我一道回去,去见见我母亲,她再遇故人,一定会很高兴。”
杨嬷嬷听了这话,抬起头,眼中盛满了悲伤,“三夫人她……真的得了疯病吗?”
魏安然看着黑暗中的一团虚空,“我倒希望她能一辈子都清醒不了。”
杨嬷嬷顿时睁大了双眼。
——
赵秀秀看到二人从假山后出来,迎上去,“小姐?”
“去佛堂传话,说三夫人到休息的时辰了,让他们回去罢。”
赵秀秀明白她话中之意,这是想空出佛堂来让杨嬷嬷见三夫人,应了一声转身就往觅尘轩走。
杨嬷嬷见她这么不知礼数,皱了皱眉。
魏安然把这些看在眼里,“嬷嬷,她是我在南漳村时买的丫鬟,对我母女二人很是忠心,只是这规矩没教好。”
杨嬷嬷警惕地环顾四周,“三小姐,在这儿说话不妥,人在暗处不得不防,我们回院子里再详说。”
主仆二人谨慎的回了觅尘轩,除了院门旁的倒座里有光,就只剩佛堂还有光亮。
赵秀秀听见动静,给二人打了帘子,魏安然带着杨嬷嬷快速进了门。
跪在菩萨面前的魏氏听见人进来了,只掀开眼皮,抬眼看了看杨嬷嬷,轻轻点了点头。
杨嬷嬷跪伏在她身侧,老泪纵横。
她是看着魏氏长大的,自小被魏家捧在手心的小姐,如今竟只有一身素净麻布衣裳,没有任何首饰钗环,只有青灯古卷,木鱼声声,孑然一身……
要是被天上的老爷、夫人、大爷知道了,该有多心痛!
魏氏放下手中的念珠,看着杨嬷嬷,轻声说:“我青灯古佛在侧,用不到人,今后,你便跟着然儿,需尽心尽力,莫要辜负我的苦心。”
听完这句话,不说杨嬷嬷一脸震惊,魏安然也瞪大了眼,没说出话来。
魏氏转过头去,拿起念珠,轻声念了几句,又说:“她还没见识过这个世界,你得让她活着出去这牢笼。”
她嫁到楚家,名字前被冠了楚姓,挣脱不开,然儿不是,她现在姓魏,身上流淌的是魏家血性,尚有一丝活路。
如今杨嬷嬷也回来了,活下去的可能也更大了。
杨嬷嬷十分了解自家小姐,当下就读懂了魏氏的意思,忍着心中的痛,深深地拜下去。
“请三夫人安心,奴婢定会尽全力保三小姐无虞。”
“嗯。”
魏氏轻轻点头,又转起了念珠。
——
三更时分,静谧无声。
赵秀秀站在树边,眼神警惕地向四周看来看去,半分不敢懈怠。
杨嬷嬷正弯腰挪开树后的石块,旁边放着一把铲子。
那东西被她埋在后花园最角落的一棵树下,周围杂草荒石遍布,饶是狡猾如楚家人,也不会往这里走半步,更是猜不到她把东西都藏在这里。
魏安然打量着四周,心想:杨嬷嬷确实聪明。
杨嬷嬷挖了半晌,那东西才露出面,她扫掉上面的泥土,晃动几下,掏出一个被油纸包好的乌木匣。
拿乌木匣做盛具,魏家的豪奢,可见一斑。
“小姐,这便是三夫人交给奴婢的东西。”
魏安然好奇的问:“这里都有什么东西?”
杨嬷嬷捧着盒子,说:“除却地契、房契和银子外,还有三夫人的嫁妆礼单。”
“嫁妆礼单?”
“是,当年三夫人嫁来楚家,共有一模一样的两份礼单,一份交到楚家,一份在夫人手里,您可以打开查验一下。”杨嬷嬷示意她打开。
魏安然就着她的手,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盒子,“怎么这么多?”
杨嬷嬷有些自豪的说:“京城魏家可不是楚家这种小门小户比得了的。当年三夫人嫁来扬州,老爷心疼她,给她陪嫁了半份家产,其中一些被楚家人收走,但大部分还是在三夫人手里,三夫人都交给奴婢保管。藏在这里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魏安然听了这话,瞪大了双眼,目瞪口呆地看着杨嬷嬷。
虽然她现在姓魏了,但京城魏家到底是何风姿,她真的毫无概念。
杨嬷嬷瞧着小姐吃惊的表情,挺直了脊背,对身为魏家人很是自豪,又突然想到自己正处于丧尽天良的楚家,又泄了气,肩膀都垮下来。
“当时收到京城的消息,老奴就觉得会有大事发生,便把东西都埋在这里。后来三夫人被休,搬去了庄上,又生下了三小姐,老奴才安了心,觉得她生了楚家血脉,总不会再出什么事,不曾想……”
此时杨嬷嬷已经落下泪来,“庄子发生惨事那日,老奴半夜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早上才听说连主人家都杀了,可老奴就是感觉得到,三夫人和小姐都无事,便一直在楚家等你们的消息。”
魏安然哑然失笑,“杨嬷嬷还能感觉到这些?”
“老奴看着三夫人长大,这些还是知道的。那日山贼走后,一把火烧了庄子,尸体全都黑黢黢的,看不到三夫人的尸体,老奴是不会信的。自那以后,老奴便在楚府住了下来,怕有朝一日三夫人回来没有称心人可用,老奴这些年培养了不少人,小姐用来也趁手些。”
“嬷嬷……辛苦你了。”
听了她的话,魏安然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上辈子自己是多么愚蠢,殚精竭虑为她好的她不领情,日日琢磨着让她死的她倒信任万分。
杨嬷嬷并不知道魏安然心中波澜,只考虑着三夫人和三小姐都回来了,自己这些年也没白等。接下来,她得好好筹划,再不能让她们陷入十年前的境地。
“小姐,老奴培养的那些人,是念着三夫人的,也承过老奴的恩,信得过。您看是把人要到院里伺候,还是先在原位?”
魏安然眼睛转了转,说:“嬷嬷认为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