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非辰捏着瓷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看了半晌,幽幽道:“玄若?”
“主子?”
“这东西,赏你了。爷用不着!”
瓶子抛出一个弧度,准确的落到玄若手里。
夜非辰干咳一声,甩袖而去,独留玄若一人站在门外,看着那个瓷瓶,心里哀嚎:主子,我连个媳妇都没有呢!
——
外面漆黑一片,魏安然就被杨嬷嬷摇醒了。
洗漱一番后,秀秀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和几碟开胃小菜来。
魏安然没睡够,脑子昏昏沉沉的,恨不得头一垂继续睡下去,哪里有胃口吃东西。
杨嬷嬷是过来人,知道成亲是个体力活,做新娘的更是一日都找不到时辰吃东西,要是这个时候不吃点东西,哪里有力气折腾一天,更何况,小姐要行的是亲王妃的大礼,更是比寻常大户人家的礼节更为繁琐。
连哄带骗地让她用了半碗粥,秀秀只能端着剩下的出去,琢磨着赶紧做几样小的点心,趁人不注意能偷偷吃点的那种。
新嫁娘需得由十全夫人开脸。
魏安然独门独户,府上哪里有什么十全夫人,本想着让杨嬷嬷动手就好,谁知楚怀行听了,一万个不同意,亲自去求了原先在翰林院的同僚,才请到了现在这位肖夫人。
肖夫人父母健在,公婆健在,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吃穿不愁,堪称十全。
肖夫人头一回帮人开脸,紧张的抖个不停,魏安然实在没忍住,朝人挤了下眼睛,意思是:应付一下就成了,咱俩都能轻松点。
肖夫人见她这副天真模样,轻松了不少,只是没如她所愿只是装装样子,还是一板一眼的进行下去了,该有的礼数一分不少。
开玩笑,开脸这种大事怎能马虎,否则她这十全夫人岂不是白请了。
开完脸,杨嬷嬷笑眯眯地递上一个大红包,肖夫人眼含慈爱的看着魏安然,笑着说:“我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标致的新娘子,真真是让人挪不开眼!”
新嫁娘不必说话,媚眼含羞,便是最好的回答。
瑞云、碧月、雪云这几个大丫鬟上前帮魏安然穿戴。
亲王妃,是有品阶的皇家媳妇,所以她的嫁衣也都是内务府的绣娘一针一针缝制出来的,比普通嫁衣要奢华几倍。
一层层地穿戴上去,魏安然只觉得被勒得喘不上气来,一口气没喘匀,话都没来得及说,一顶头冠就被重重的放在头上戴好……
魏安然甚至觉得自己的脖子一痛,谁知这还不是最后,杨嬷嬷她们几个又拿了一盒子的珠钗,要让她头上插。
等最后一根簪子落定,屋里一片寂静。
魏安然接过瑞云递来的铜镜,只一眼,就被里面的人给惊艳到了,明眸,皓齿,柳眉,樱唇……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差,但却没想到自己能美成这样,实属意料之外。
这时,杨嬷嬷没忍住,轻声抽泣起来。
满屋子的人里,只有她是见过皇后娘娘的,小姐盛装打扮之下,眉眼几乎与她一模一样。
娘娘啊,若你在天有灵,请一定要保佑小姐平平安安,与王爷恩爱到老,一辈子享福!
等一切收拾妥当,外头已是天光大亮。
此时,定亲王府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魏府门前,外头吹吹打打,一派喜庆,像是在催促新嫁娘离府。
魏安然被人扶着到了花厅。
花厅上首处,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人,左手边是四叔楚怀行,右手边是师傅竹虚。
看着魏安然一副新嫁娘的装扮朝二人走来,他们俩人心里皆是五味杂陈,尤其是楚怀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人还没走到跟前呢,袖子都湿了半根了。
魏安然心里也觉得难过。
一来,那两张椅子上坐着的,本应该是母亲和爹爹。
二来,这些年她与四叔几乎是相依为命,如今抛下他一个人在府上,虽说离得不远,但心里总归是挂念的。
好在,魏安然活了两世,见惯了生离死别,她微笑着上前跪下,慢慢地磕下三个头。
四叔这头是牵挂,可那人……却是她的心头血。
楚怀行生生地受了魏安然三个头,张嘴想说点吉祥话,只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该叮嘱的都叮嘱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于是只上前把人扶起来,自己则弯腰,蹲在魏安然面前。
魏安然往他背上一趴,稳稳地被他托住。
“新娘子——起——”
唱礼官一声高喝,楚怀行把人往上抬了抬,跨过门槛,走出庭院。
庭院外,夜非辰一身红衣,坐在高头大马上,嘴角笑意根本遮不住,目光含情,落在魏安然身上。
魏安然只觉得有一股视线一直注视着她,便瞧瞧掀起红布一角。
四目相对,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他们二人,望进对方眼底。
两人此时的大脑和灵魂都消失了,飘飘荡荡,泪水猝不及防地从眼眶中涌出来,喉咙酸楚,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泪水划下,夜非辰懒得去拭,到了这一刻,他才觉得那些过往的苦痛,都会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这是老天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甚至他在想,若不是因为过往受的那些苦楚,他们二人也不会相遇。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他们遇见了彼此。
魏安然放下红布,眼前的人影像是被挡在了红布之外,她却能依照轮廓和爱意,细细描摹出他的样子来。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她想:夜非辰,这十年,我定让你的每一天,都幸福快乐!
楚怀行背着魏安然,安安静静地走完出府这条路。
新嫁娘上了轿,就听见他高喊一声“起轿!”
一时间,鼓乐齐鸣,喜轿被人稳稳地抬了起来。
夜非辰朝身后看了一眼的叶秉竹,二人同时翻身上马,马儿一前一后,引得无数路人争相围观。
迎亲的队伍走到半路,夜非辰察觉到观礼的人群里,有一道凌厉的视线注视着他,等他回头看时,那青衣男子正巧回头,那背影也在众人热闹的掩护下,顺利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