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婴本还想一会儿再过去看看那老大夫会给出什么诊断来呢,但也没想到,她被齐雍抱在怀里,她靠着他,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关于睡着,她毫无所觉,甚至,连一场梦都没有做。
也根本不知过去多久,总之待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还是亮的。窗户开着,温暖的风从窗子吹进来,带着人类聚集生活之地独特的气味儿,俗称的人味儿。
真的是在那冰谷深处待得太久了,忽然之间这样,她反而有那么一点儿不太适应。
躺在那儿盯着窗子的方向,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猛地想起那个小家伙,姚婴坐起身,眼前倒是一阵发花,她要饿死了。
身上的外衣被脱下去了,一层中衣,她是如何睡着的,又是如何被摆在这床上的,她全然不知。
没有一点的记忆,脑子里是空白的。
那边桌子上放着干净的衣服,这个时节可穿的料子。她走过去把衣服换了,只适合这么动一动,她就眼前阵阵发黑。
支撑着,她挪到门口,打开门,便见到那边走廊的那边不断的有人来来往往。
她走出来,那些人看见了她,停下脚步致意,之后对她说一句恭喜。
这句恭喜,意义深刻,姚婴微微迟疑了一下,之后便笑着答应了。
恭喜?没有齐雍的意思,谁敢说恭喜这两个字。
朝着孩子所在的房间走,房门是关着的,她到了门口打开门,却没有在里面瞧见孩子的身影,连奶娘也不在。
退出来,正好走廊有人,“奶娘和孩子呢?”
“回姑娘,在楼下。今日阳光好,这楼下的窗子大开,正适合晒太阳。”护卫回答道,这边姚婴便扶着各个房间的门朝着走廊走去。
走到楼梯口,一步步下楼,不敢走的太快,因为她全无力气。
走到一半,便看到这一楼里都是人,将窗边的一个位置围的水泄不通。这楼梯上高,能隐隐的看到奶娘站在那儿,还有另一个人靠窗坐着。他低着头,只能瞧得见他束起的墨发。
走下去,之后往那边走,那些围起来的人各个翘首,也没注意她过来了。
她站在那儿看了半晌,才出声示意让他们让开一下,她根本挤不进去。
听到声音,护卫们让开,她纤细娇小的身影顺着大家让开的路挤进去。
一直走到了窗边,这帮人都挤在这儿的答案也出来了,因为齐雍坐在那儿抱着那个小家伙。
他眼下已经用薄被包上了,天蓝色的小被子,大小正好。
窗口那儿阳光的确好,齐雍坐在那儿,那两手托着那小家伙,位置弄得特别好,使得他眼睛的部位在窗棂的阴影之中,其余的部分都在阳光下。
她来了,齐雍转脸看向她,他薄唇微抿,漆黑的眸子也有些许笑意在其中,那瞬间他看起来特别的迷人。
“他刚刚吃饱,太阳正好,便让他来晒晒太阳。”他说道,随后示意奶娘过来把他抱走。
还是奶娘的经验丰富,从齐雍手里把那小家伙抱走,姿势和动作显得特别的轻松。
反倒是齐雍刚刚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略显僵硬。
奶娘将那小家伙抱到姚婴面前,她垂眸看他,脸上的紫倒是褪去了些。伸手,轻轻地碰触他的小脸蛋儿,还是凉。
“大夫有说过,他的嗓子有没有问题么?”之后那老大夫应该又做了检查,只是她没听到。
“他看过说是没问题,但缘何他不发声,不哭,他只说因为早产。所以,回皇都,找太医再看看。”齐雍回答,一边叫她过来坐下,同时给了旁人一个眼神儿,他们自动的就散开了。
微微颌首,姚婴也走到桌对面坐下,奶娘抱着那小家伙往楼上走,边走还边哼着歌儿,哄孩子很有一套。
其他人都散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坐在窗边,阳光也晒到了她身上,姚婴不由得眯起眼睛,好舒服。
“谢谢。”她看着对面的人,说道。
“本公子总是不能被天下人都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他也看着她,她瞧着有气无力,脸色苍白,在阳光底下,她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都看得见。
弯起嘴角,他自己说这话也着实够可笑的。
“不过,这顶‘绿帽子’能扣到本公子的头上,是不是说明,你我已是一体?”不然的话,这‘绿帽子’也轮不到他来戴。
缓缓的眨眼,姚婴倒是忘了这一点,她抱回来个和别人生的孩子,他戴绿帽子?那他们两个的确算是和夫妻无异了。
看着她也微愣不说话,齐雍转脸看向窗外,唇稍挂笑,她自己都蒙圈了。从抱回那个孩子时就想好算计他,但又根本没想过她这般算计,可是把她自己都‘卖给’他了。
他承认了这个孩子是他的,她就成了那个给他‘生孩子’的女人,跑都跑不了。
饭菜送来,姚婴的视线也被夺走了,这酒楼里有厨子,饭菜自然也好。
看着摆在面前五花十色的饭菜,姚婴忽然心生一股感叹来。
“快吃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齐雍拿起筷子,放到她手上。
她的小手儿冻疮犹在,得需要好一阵儿才能缓过来。
接过筷子,她夹菜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她随后抬眼看向齐雍,“我好想哭啊。”
几不可微的扬眉,“不好吃么?”
“是太好吃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在吃什么,我一度以为自己的舌头坏掉了。这才是人吃的东西,我竟然过了半年不是人的日子。”她小声的说着,嘴里的东西咀嚼几次便咽了下去,然后接着往嘴里放。
这种情况齐雍倒是没想到,看着她那样子,真的像是许久没吃过东西了一样,可怜至极。
不再说话,姚婴低头只顾吃,吃相什么的已经没所谓了,味道丰富的饭菜,吃进嘴里真是一种享受。
齐雍坐在对面给她倒水,她面前的餐盘吃的差不多,他便动手将其他的餐盘挪过去。这是酒楼,别的不多,饭菜最多。
终于吃饱,甚至觉得饭菜要从嗓子眼里出来了,姚婴才放下筷子。
拿起水杯,她一边抬眼看向对面的人,他始终在那儿盯着她。
弯起眉眼,她两颊酒窝都露出来了,大概是瘦了,酒窝也没那么深了。
“真好吃。”饭菜极香,她也觉得自己重新为人了。
“回皇都,在这里太委屈了你。”他心下很不是滋味,吃了些最寻常的饭菜就说好吃,很满足的样子。
“能这样看着你,我真不觉得委屈。”很满足了。
这种话直戳他心,齐雍想了想,又蓦地微微摇头,“你离开时献媚的样子本公子还历历在目,不止投怀送抱,好话也不少。这往后,你若再与本公子献媚,可能,我真得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被她弄怕了,她撩拨他的话,他听了都有点儿发慌。
倒是没想到把齐雍吓成这样,看着他,她忽然朝他伸出手。
看着她纤细的手,齐雍随后握住,他的手很热,又很长,轻松的将她的手全部掌握住。
“上楼去歇着,明日一早出发。”队伍早就准备好了,但姚婴一睡不起,无法启程。眼下这已过了晌午,急也不急这一时,她看起来状态太差了。
起身,他抓着她的手往楼梯走,大概是很久没吃这么多了,姚婴起身走路都觉得有点费劲。
踩着台阶往上走,齐雍一手落到她后腰上,托着她给她一些力量帮助,她这身体轻飘飘的。
一直上了二楼,齐雍环住她的腰身,一边低头看她,“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趴在我怀里就睡着了,怎么摆弄你都不醒,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我就是太累了,睡了这一觉,好多了。”姚婴仰头看他,能从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丝丝担忧。
缓步的走回房间,奶娘已经把那小家伙放在了床上,他在睡觉,而且刚刚换下来尿布,拉尿皆全。
他现在除了身体发凉,不睁眼睛,不哭之外,吃喝倒是全没问题。
俩人都在,那奶娘便拿着脏了的东西出去了,顺便将房门也带上了。
坐在床边,姚婴看着那个深睡的小家伙,他呼吸瞧着好像比那时有力了一些,不再那么微弱了。
“长得像你。”双手负后站在床边,齐雍说道。所以,她说是她生的,根本就没人怀疑。
“我是他姑姑,像我也不稀奇。”姚婴倒是心下高兴。
“就是没有一点儿像本公子。好歹这外头都以为这是我的种,却无丝毫相似之处。说起来,倒也是本公子吃了个哑巴亏,连你的身、、、”说着,他又停了。计算起来,他吃亏吃大了。
姚婴嘴角动了动,转着眼睛看向他,“他若是长得像你,才出了大问题。”
“重点是这个么?”齐雍在另一侧坐下,他抬手在她精巧的下颌上挑了下,他话中的重点是其他。
姚婴不语,继续垂眸看那个熟睡的小家伙,只是觉得好生喜欢。
即便她也没睡过齐雍,更没生过孩子,但,如果自己生的话,应当也会这么可爱吧。
她生的话,倒是不太希望长得像自己,毕竟她像个豆芽菜。
“取名字了么?”齐雍捏着她的手,一边问道。
“没有。”微微摇头,还没想好呢。
“长得像你,小一号的狐狸,就叫狐狸吧。”齐雍淡淡道。
“去你的,哪有人叫狐狸的?你平时唤我也就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也懒得和你计较。我姚家的人,名字必须得好听才行。”胡言乱语,估计是心中难平,借机的骂她。
“大人有大量?你哪里大?”齐雍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她现在瘦的像是经过了什么天灾一样。
姚婴想了想,“心胸比较大。”
齐雍笑了一声,之后看了一眼那在床上睡得一动不动的小家伙,手上微微施力把她给拽到了自己怀里。
揽住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她真是太纤软了,他都不忍用太大的力气,恐怕会将她伤着。
“以前尚且一比,眼下这般瘦弱,怕是连本公子的手都‘敌不过’。”毫厘之距,他漆黑的眸子在她脸上转,用力的揽着她,微微哑声道。
他的眼睛颜色深浓,但,在他想表达什么的时候,那眼睛就好像死水忽然活了过来一样。
那个时候,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让人觉得喘气都很难。
姚婴也微微转眼躲避,但是却仍旧能感受得到他的眼神攻势,“齐三公子,收敛一下。”
“害羞?孩子都给本公子生了,你还害羞什么?”齐雍俯首靠近她,低声逗弄。这两日来,他可是接受了将近三十年来最多的恭贺祝福。他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下属环绕,集体的夸赞一个不是他的孩子长得像他,又如何如何气度不凡。
姚婴无言以对,后仰着头,看着他欺近,“多谢了,无论如何,你承认的话,他在这里的身份就不会那么尴尬了。未婚生子,总比不知父母是何人要好得多。”
“借本公子的光,他现在风头正盛呢。眉清目秀,人中龙凤,他们想出来的词,都是从本公子身上搜刮出来的。”她的确得清楚,有他一句肯定,这个小家伙会变成什么样子。甚至可以说,一步登天。
这帮人,还真夸得出口。
伸出双臂,环住他窄瘦又分外结实的腰,姚婴趴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
大概是因为忽然之间她要负责起一个小生命,有齐雍在身边,她真的觉得很踏实,似乎什么情况都能解决。
齐雍也拥紧她,一手罩在她的后脑,沿着她顺滑的长发轻抚,“这次别再趴我怀里睡着了,想与你再多说几句话。”
“睡够了,不睡了。再说,抱着你这样的身体,还能再睡过去,多暴殄天物。”他好结实啊。
齐雍无声的笑,又隐隐几分得色,再次把她托到自己身上,为了不让她觉得暴殄天物,他什么都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