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2月,广州开始流行一种传染病sars,也被大家称作非典。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介绍,媒体之间的编辑经常用sars开玩笑,有一个叫李玉作者说,他们药房的板蓝板都卖断货了。聂丛丛说,要不要我给你买一些寄过去,我们西安可多了。李玉笑着说,不用了,你还是赶快自己先储存一些吧,说不定很快也就传播到你们那边了。
大家在谈笑之间,也就到了春节。这一年,杂志发行与广告获得了双丰收,社里给大家都准备了丰厚的节日礼品。聂丛丛除了领了一桶油、一袋面和一袋大米之外,还领了3000块钱的年终奖。她高兴坏了,这对她来说,属于长这么大,第一次一次性拿到这么多的收入。聂丛丛拿着奖金给父亲母亲每人买了一件羽绒服,剩下的1000多块钱被母亲给收走了,说要留着给她做嫁妆。
每次老妈说到嫁妆,聂丛丛都会笑。结婚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情,她想要的人是什么样子,她还没有来得及想象。但是,聂丛丛确实已经有了一个还不错的男朋友,虽然没有让她爱得狂热,但也属于人品中等,工作中等,家庭背境简单,如果结婚,也不会让聂丛丛怎么吃苦的人。而且在这个年代,军工单位还是挺好的,各项福利不错,聂丛丛经常收到男朋友送过来的鸡鸭鱼肉,甚至还会有一些大米什么的。
也许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子,只是,聂丛丛觉得自己缺少一些什么。她不想把自己的后半生,就留在这一个地方。或者说,网上那个叫新闻清洁工的男生让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另一种生活,那种心动让她迷恋。
那段时间,杨婧忽然开始迷恋上摄影,每天拿着一部索尼相机呆着谁就给谁拍照。全杂志社的人几乎都成了杨婧的模特,给聂丛丛拍了两张特别好的,一张是聂丛站在主编的车跟前,还有一张是坐在楼下的花坛里,早春的花还没有花,冬天的萧瑟还没有褪尽,聂坐坐穿着一件绿色的格子衫,胸前挂个一个小布鼠里装着小灵通电话,显得格外的明媚,光彩照人,后来聂丛丛把这两张照片收藏了起来,很多年后,都忍不住拿出来看了又看。
第三期杂志出来,封面因为没有底色,整本杂志都显得十分清爽,在报刊亭很是醒目,聂丛丛看了几个报刊亭,发现杂志卖得非常不错。她回来将这种情况反馈给编辑部主任和主编,但是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好评,他们说因为设计中心的设计做版太慢,后来的时间太紧张,没有来得做底色,是一次严重的工作失误。聂丛丛觉得只要杂志好看,读者认可,至于有没有底色有什么关系,没有底色不是更好吗?她第一次因为工作的事与主编发生了争执。
2003年3月,sars忽然大面积流行开来,北京成了重疫区。杨婧去北京出差回来,领导直接给她放了半个月的假。过了一周,西安也变成了重疫区,杂志社也顺势放了假。因为聂丛丛要做当期的选期,所以,每天就她一个人来单位,早晨十点来,下午四点走,办公室整天没人,她的工作效率也很高。
这个时期,公共场所的人很少。即使偶尔有,也都是戴着口罩,匆匆忙忙的出去,匆匆忙忙的回去,有一天,聂丛丛坐公交车,此时,公交车已经换成了投币式的,她换了衣服,坐上公交车,她才发现口袋里一块钱都没有,她很无奈的给司机解释,司机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这段时间车上基本没什么。你看你,今天就占了个大便宜,一分钱不花,竟然打了一个价值百万的公交车。聂丛丛也忍不住笑,也觉得自己运气超级好。
十天过去,聂丛丛的主题策划做完了,sars的假期也放完了。聂丛丛和大伙一起开始正常上下班。这段时间,聂丛丛发现杨婧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她每天总是十一点来,下午五点准时就走了,在办公室的时候,也是和大家聊天,但是这段时间她来的时间早了,来了以后就是戴着耳机在电脑面前敲敲打打的,一直到离开。后来,她才知道杨婧在听英语。
可能因为的性格原因,杨婧和聂丛丛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大家一直没有很好,也没有很差,她知道,她们是两类人。
有一天下午,办公室没有人,杨婧的电脑一直放着一首歌——网络情缘,一个下午一遍又一遍的循环播放,那是一个叫陈星的歌手唱的,歌词是这样的:网上一个你网上一个我,网上你的温柔我就犯了错,网上的情缘也亲亲我我,爱一场梦一场谁能躲的过;网上一个你网上一个我,网上我们没有过一句承诺,点击你的名字发送我的快乐,接收吧,接收吧,爱的花朵,轻轻的告诉你我是真的爱过,你曾经真真切切闯进我生活,不见你的时候我情绪低落,只有你能刷新我的寂寞……轻轻的告诉你我是真的爱过,你的哭你的笑深深牵动着我,你总说这真真假假难以捉摸,我喊着,爱人呀,别想太多!……
开始的时候,聂丛丛并没有觉得什么,听着听着,她就听出了满心的伤感,她忽然想起到了那个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男孩——新闻清洁工,她又一次上了天涯社区进了传媒江湖的论坛,她搜到了他的名字,看到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发新贴,说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上过天涯论坛了。她轻轻给他发了一条短消息:你还好吗?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也没有见消息回过来,她就把网络给关了。
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杨婧。杨婧似乎在看杂志,但是,她的头都快埋进了杂志里,她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聂丛丛问杨婧,你没事吗?杨婧摇了摇头,抬起头的时候,竟然是满脸的泪。她说,聂丛丛,我要走了。聂丛丛惊讶的问,为什么?以前都没有听你说过。杨婧说,在我出差的这段时间,我男朋友有了别人,我和他现在分手了,我想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聂丛丛说,你想好了吗?因为失恋辞职这事我不认可,你再考虑考虑。杨婧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杨婧给聂丛丛说,丛丛,我想好了,我准备走。辞职的事我给主编已经说过了,这一期稿子做完我就走。聂丛丛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一个要走的人,任何挽留的话都没有任何价值。她们去年来的时候三个人,转眼之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四月初,西安的天气还比较冷,楼下的迎春花还没有完全开败,在一个下雨的早晨,杨婧到杂志社办完手续就悄无声息的走了,她走时没有给任何一个人打招呼,安静的如同她来时一样。
后来听说杨婧去了北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聂丛丛时常会梦见那个白净,瘦弱,喜欢穿一件白色带蕾丝花边衬衣和蓝色长裙的女孩,她的声音很甜,没有表情的样子让人想到袁泉。
一年过去,聂丛丛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编辑了,她慢慢形成了自己的编辑思想,很多时候,这种思想和主编有冲突,所以,聂丛丛越来越感觉到痛苦,她甚至想这是不是编辑做到一定时候的一种必然结局,很多时候,她会怀念刚来杂志的时候,那种什么也不懂,单纯执行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