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于渊忍着心中暴躁缓步上前,在没意识到的时候,极力让自己单腿也蹦跶得潇洒些。
可他刚站稳,手里的食盒还没放下,扑到了薛强怀里的元宝就邀功似的说:“姐姐,我和于渊哥哥给你和奶奶送了粥!”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玉青时没想到他小小的竟能想到这个,愣了一下轻笑出声。
“这是你想到的?”
元宝骄傲像个傲气的小公鸡,昂着脑袋得意道:“那是。”
“食盒都是我去找到的!”
秦老太放下手里的锄头走过来看着食盒笑了起来,欣慰道:“咱家元宝长大了,这么小就知道心疼人了,不错不错。”
元宝殷勤得不行地去拉秦老太过来吃粥。
宣于渊刚要把食盒放下,眼前就多了一只黑黢黢的手。
薛强笑道:“你是客人,这样的活儿还是让我来吧。”
听出他在客人上的强调之意,宣于渊眼底郁色更深一层,脸上的笑意却在缓缓加深。
他没如薛强所说把食盒交给他,反而是对着玉青时说:“虽是暂住在家里的,可迟迟是我的救命恩人,做点儿力所能及的小事儿倒也是应当的,谈不上麻烦。”
“迟迟,快过来吃饭吧。”
玉青时被他脱口而出的迟迟二字弄得一怔,动作也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宣于渊虽数次见识过她与平日不同的一面,可这人极重分寸。
嘴上花花戏谑不断,距离却始终拉得很远。
称呼玉青时也是充斥着疏离客气的迟迟姑娘。
今日这般,倒是与往日不太一样。
玉青时还没回神,宣于渊就自觉地把食盒放在地埂边上,腿一抻在地上坐下,拿出块带来的湿帕子递给玉青时,自顾自地说:“把手上的泥擦了就来吃饭。”
“等你们吃完了,我带着元宝回去,一会儿我在家里做了饭等你们回去。”
玉青时捏着被塞到手里的帕子暗暗纳罕,不明白他这是突然抽的什么疯。
可转头瞥见薛强不太自然的脸色,脑中白光突闪。
她没拆穿宣于渊的小心思,拿着帕子擦手的同时淡声说:“你是会做饭的人么?”
“别逞强一会儿把我的锅烧穿了。”
“你回去在家歇着好生养伤,一会儿时辰差不多了我回去做。”
见玉青时没当场给自己没脸,宣于渊眼底笑意渐浓,望着玉青时笑嘻嘻地说:“我虽是不会做,可也是能学的。”
“你要是什么都包揽了,我没机会学,那只怕是真的就学不会了。”
“是么?”
“你真能学会?”
“那是自然。”
宣于渊和玉青时旁若无人地说着话,说的话虽然没一句是越了分寸的,可却生生让人从这种随意的对话中听出了一种旁人没有的亲密和信任。
在一旁一句都插不上的薛强脸色慢慢变得僵硬,用手捂住嘴咳嗽了一声,打断正在跟玉青时强调自己的伤问题不大的宣于渊,勉强道:“迟迟,你还没跟我说过,这位是谁呢?”
宣于渊搭在地埂上的手指无声微紧,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玉青时的身上。
玉青时闻声神色半点不变,很是随意地说:“他叫于渊,是我的朋友。”
“朋友?”
“对,朋友。”
玉青时说得轻描淡写,可这个回答显然对薛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成功看到薛强脸色大变,宣于渊心情大好,凤眼几乎弯成了一道弯月。
他无视薛强的存在,弯腰把食盒里的粥碗递给玉青时:“别光顾着说话,先吃点儿东西。”
见玉青时伸手接了过去,他又把另一个碗递给秦老太。
秦老太顾着跟元宝说话,没留意到这边的机锋,端着粥碗笑得合不拢嘴地逗元宝玩儿。
宣于渊把食盒盖子盖上,面带歉意地看着薛强,遗憾道:“哎,我跟元宝来送饭的时候,只想着迟迟和老太太没吃,没想到一大早你竟会在此,就没准备你的份儿。”
“薛兄弟,你不介意吧?”
他一开口言言笑笑都和气得很,可这话怎么都不是那么回事儿。
薛强感觉自己在他口中仿佛成了个不速之客,脸上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层抹不开的黑青。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梗着脖子说:“当然不介意。”
“我原本在自己家地里做活儿,见着迟迟和老太太这才过来打招呼,也没想到你会来。”
他说完不再理会满眼都是挑衅的宣于渊,转头对着秦老太说:“老太太,那就这么说定了。”
“今日我就不在这里耽搁你们干活儿了哈。”
秦老太把嘴里的粥咽下去仓促道:“那怎么好意思?”
“你家里的活儿也不少呢,这要是……”
“嗨,没事儿。”
薛强摸着后脑勺笑了笑,朗声说:“过两日我把家里的活儿忙得差不多了,我就来帮忙。”
“左右就是卖力气的事儿,我旁的都没有,唯独力气多得很。”
玉青时闻言无声皱眉,摩挲着粥碗的边缘说:“真的不用。”
“这点活儿我们自己能做完,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玉青时自认话中回绝之意已经足够明显。
可薛强却像是察觉不到似的,直接道:“那怎么行?”
“地里的活儿重,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挺得住?”
“就这么说定了,我过两日就来帮忙。”
“那些需大力气的活儿你都留着,我来做。”
他话音落不给玉青时任何拒绝的机会,拿上自己的背篓转身就走。
玉青时端着粥碗的手指慢慢缩紧,唇边也浮现出了丝丝不悦的冷意。
薛强如此是为何,她心里一清二楚。
可正是因为清楚,她才不想让薛强有帮忙的机会。
她此生决意不重蹈覆辙,也不想再借助任何人的手来达便利之事,给任何人说嘴的机会。
可薛强这般,她……
宣于渊把两条长得过分的腿支棱在地埂上,晃荡着腿的同时顺着玉青时沉脸的方向看了薛强的背影一眼,意味不明道:“春风起,人心急。”
“少年英俊起春心。”
“迟迟啊迟迟,你这是遇上热心人了啊……”
他话说得一本正经,可字里行间充斥的却都是让人暴躁的打趣。
明摆着就是在看玉青时的热闹。
玉青时飞快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暗暗咬牙。
“不说话是有人把你当哑巴么?”
宣于渊不满横眼:“你这人怎么卸磨杀驴?”
“我刚刚还帮了你,那人还没走远呢,你就这么对我?”
刚刚要不是他来了,夹枪带棒的一通挤兑,薛强不知还要赖到什么时候才走呢!
玉青时冷笑出声,没好气道:“我说要你帮了?”
“迟迟……”
“不许这么叫我。”
宣于渊……
他黑着脸抓起地埂上的几根杂草狠狠扯断,威胁似的对着玉青时晃了晃手里被扯断的杂草,狠声道:“薛强叫得,我叫不得?”
玉青时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无语道:“我跟薛强是打小就认识的情分,你跟他比?”
“情分?!”
宣于渊被玉青时翻脸不认人的话气得笑出了声,变戏法似的突然就换了张脸。
眉眼飞扬笑得格外欠揍。
“我与你素不相识,故而没多年的情分,所以我不能这么叫,你是这么个意思是吧?”
玉青时皱眉点头。
“是。”
“可我凭什么听你的?”
宣于渊嘿嘿一笑,故意道:“你不让我叫,我偏叫。”
“我就叫你迟迟。”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