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京首富赵家,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从赵鸿才屋子里冒出来的血腥味,伴随着大雨将至时刮起的那股子沉闷的狂风,弥漫在阖府上下。
赵鸿才疼得哭爹喊娘,他的生母马氏,又是急得掉眼泪。
又是将赵鸿才屋子里伺候的一应丫鬟婆子都罚了个遍。
素日里跟在赵鸿才身边的小厮也不能幸免,皆被马氏以护主不力为由罚在院子里跪碎瓷片。
待罚了下人出了气,马氏才拿帕子抹泪,又是恨又是心疼地指着赵鸿才骂道:“你个小畜生,你招惹谁不好,偏生招惹了那个活阎王!”
赵老夫人几乎哭晕在赵鸿才床边。
他们赵家还活着的男丁就赵鸿才一个。
赵老夫人素日里都是拿赵鸿才当命根子疼着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如今赵鸿才被打成这样她正心疼得不行,马氏这句训斥赵鸿才的话,可谓是捅了赵老夫人的心窝。
赵老夫人的鸠头玉杖重重打在玉色叶纹的地衣上。
那如同苍老的树皮般皱起的手颤巍巍地指着马氏,狠狠往对方脸上啐了一口。
“呸!你个没心肝的东西,鸿儿他伤成这样,你这个做娘的说的是人话吗?”
马氏心里委屈,她看着赵老夫人,一面低声抹泪,一面为自己辩解,“娘这话可真没道理,是我想骂他吗?是这小畜生差点将天捅出了窟窿。”
“那江寒钰是什么人啊?莫说周王殿下,就是陛下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好端端的,鸿儿怎么就被他身边的人扔到了咱们家门口。”
赵鸿才平日里有多能惹事,马氏是知道的。
往日里,他弄出来的事,赵家还能摆平。
赵家摆不平的,还有庄家帮忙善后。
最不济,还有周王沈从安在后头撑着。
不论从前的赵鸿才有多荒唐,马氏和整个赵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如今,赵鸿才竟然犯到了江寒钰头上!
马氏直接哭倒在赵鸿才床边,指着天恨生崩溃地哭喊出声,“江寒钰哪里是咱们能惹得起的,他这不是要咱们的命吗!”
一语才落,赵鸿才的父亲赵守茂,便阴沉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地掀帘而入。
他手里拿着一根有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的棍子,咬着牙劈头盖脸地就要往赵鸿才身上招呼。
吓得马氏赶紧拦腰将人拦住,她脸上的眼泪还来不及擦,满脸惊恐地道:“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啊?”
赵守茂狠狠瞪向马氏,“愚蠢的妇人!就是你一直以来溺爱这个畜生,才将他养成这人憎鬼厌的模样!”
“我今儿索性打死他,省得养出一个天杀的灾星日后为祸家族。”
赵鸿才疼得哭爹喊娘,偏生自己的父亲一进来,就是要打死自己。
他一下子悲从中来,咬着牙恨声恨气,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好啊!那你就打死我好了!”
“反正从小到大你都不管我,打死我,让整个赵家都断了香火就是!”
说到底,赵鸿才就是有恃无恐。
毕竟他是赵家唯一的嫡孙。
他上头原有个嫡亲的哥哥,只是不足三岁便夭亡了。
而赵家其余几房,也未曾生出过嫡孙。
赵鸿才自然就成了赵家的宝贝疙瘩。
自小到大是要什么便给什么,这才养成了这般刁钻跋扈的模样。
赵守茂本就气得七窍生烟,如今听到这个逆子还不知悔改,竟还敢这样顶撞他,更是恨不得将赵鸿才打死了了事。
赵守茂冷笑,手腕上青筋暴起,“赵家若是交到你手上,不出三年便全败了!”
“你还敢腆着个脸在这跟我胡搅蛮缠,我今儿就打死你这个畜生!”
话毕,赵守茂一把推开碍事的马氏,那手腕粗的棍子就要落在赵鸿才身上。
赵老夫人沉沉地握着手上的鸠头玉杖,用力打在赵守茂挥过来的棍子上。
赵守茂痛心疾首地望着她,“娘!”
赵老夫人老泪纵横,一面哭一面喘,大半个身子都挡在了赵鸿才身前,“你要打死鸿儿,就先打死我!”
“鸿儿是咱们赵家唯一的嫡孙,他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你不是很威风吗?来呀,你打啊!你今儿就打死我们三个!几时我闭了眼,这赵家才能由着你胡来!”
赵老夫人一边骂,一边沉沉地喘着粗气。
马氏几乎跪倒在赵守茂脚边。
她抱着赵守茂的腿,哭得眼睛都浮肿了一圈,“老爷啊,鸿儿也是你的儿子,你哪里能真的忍心打死他啊?”
“你瞧瞧鸿儿这满身的伤,大夫说肋骨都断了三根,这腿也伤着了,一个月都不能下地,你瞧着鸿儿这样,你就半点不心疼吗?”
马氏又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又是恨。
她恨江寒钰非要下那么重的手。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把鸿儿伤成这样,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赵守茂看着这哭天抹泪的婆媳二人,只得放下了手里的棍子。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捏着自己的眉心,仍是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赵鸿才,“孽障,你且说说,你是如何得罪楚王的!”
“怎的他偏生就只将你打成了这样,你指定是又做了什么混账的事!再不仔细招来,仔细你的皮!”
虽说江寒钰素有活阎王之称。
但赵守茂还是非常清楚自己这个儿子是什么德行。
若不然,江寒钰的人又怎会说再有下次见到的就是赵鸿才的尸体?
赵鸿才起先还不肯招。
然而赵守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马氏急得赶紧推了推赵鸿才的胳膊,“我的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可瞒着的?”
“你且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咱们也好想想办法呀!”
“现如今你已经得罪了那个活阎王,可咱们总不能连是为什么得罪的人家,都不知道。”
她一着急,一个不小心还碰到了赵鸿才身上的伤口。
赵鸿才疼得龇牙咧嘴,又是眼泪狂飙。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实在是扛不住赵守茂那快要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将前因后果都给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