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永安城城门破(1 / 1)

无涯笑了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时,你与小千金,不也没有各自飞,反倒为了彼此奉献生命?”

直到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许长安舍命献祭,才救回的顾爻。

顾爻避而不提此事,“但您和圣上,连夫妻都不是。”

无涯却说:“他说他想娶我为后。”

顾爻没想到圣上竟然真的有立无涯为后的心思,“那您的想法是?”

无涯望向天边,看不出什么喜乐,“我不知道。”

许长安难得开口,“那就别嫁。”

无涯看向他,“为何?”

许长安答道:“所遇非良人,不值生死与共。”

“听这话,许台主对圣上似乎很有异议啊?”无涯饶有兴趣,“传闻许台主曾说过齐国将要易主,如今看来,倒像是并非道听途说了?”

若不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是许长安亲口说出来的,许长安早就已经被杀了。

许长安才不会自己跳进坑里去,只道:“圣上不值得。”

“那也是我与圣上之间的事。”无涯说,“就像我与小念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纵然小念之现在的能力强过我,仍要唤我一声师父。”

所以,就算圣上非良人,无涯也会站在圣上的那一边,陪着圣上走到最后。

无涯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顾爻也就没有了再劝的必要。他们又聊了几句,直到有人来报魏军已经抵达永安城外,无涯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顾爻倒是气定神闲,“若是永安城也破了,圣上怕是就坐不住了。”

许长安没有说话。

顾爻觉得奇怪,低头一看,却见许长安不知为何,脸色不好,手心也在直冒冷汗,顿时吓得不轻,“安安,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长安欲言又止,将顾子期放下来,先哄好了他,“子期乖,去找常顺哥哥玩,好饺子一会给你带大串串回来。”

顾子期知道他们要说事,也很懂事,自己迈着小步子,就屁颠屁颠地去找常顺了。

待顾子期走远了,许长安才正了色,“阿爻,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想去丞相府一趟。”

顾爻不明白那个破地方还有什么好去的,“你想问什么,我让纪管家过来。”

一直以来,被顾爻安排在丞相府里的内线,就是纪管家。

现在冯管家死了,纪管家自然而然就接手了将军府里的管家一职。

“不,”许长安却摇头,“这件事我一定要亲自去,才能知道答案对不对。”

顾爻问他:“是有什么发现吗?”

许长安没有明说,“我不想冤枉任何人,还是得去了才能确定。”

顾爻便陪他去了趟丞相府。

时隔这么久,仍能隐隐窥见丞相府当年的气派模样。可惜已是物是人非,杂草横生,偌大的府邸此刻连个人影都没有。那些值钱的物件,能拿走的都被拿走了,实在拿不走的,也被许关迎的妻妾们尽数敲碎了,宁可毁了也不便宜别人。

许长安无心心疼一地价值连城的宝贝,径直来到了许关迎的房间,刚要推门,就被顾爻拉住后退了几步。

许长安不解,“阿爻?”

顾爻捡了颗石子,指尖一弹,石子便砸开了房门,横飞过去又砸开了窗户,“簌簌”落下一堆灰尘。

“等等。”顾爻说,“让它通一会风。”

早知道许长安要到许关迎的房间来,他就应该让人提前做好准备的。

“哪有那么娇气啊?”许长安忍不住笑,“阿爻,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贴心了?”

顾爻纠正他:“以前也贴心。”

许长安更乐了,连连应道:“是是是,以前也贴心。”

待房屋里的灰尘散尽,许长安和顾爻才走进去。

顾爻以为许长安想要翻箱倒柜地找东西,都做好了代替动手的准备,以防有什么机关伤到许长安,却不想许长安直接走到一个柜子旁,然后站住不动了。

顾爻跟着走过去,“你觉得,这个柜子有问题?”

“你还记得那本常青帮的账簿吗?”许长安用脚踹了踹左边的两个柜脚,“我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顾爻看着柜子平面,不是很相信,“许关迎就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

“不是。”许长安绕到柜子右边,又踹了踹另外两个柜脚,“我当时摔了一跤,不小心触碰到机关,是从底下发现的。”

顾爻见他弯腰趴下去,“你是怀疑这底下还有其他的东西?”

“……不。”许长安身形一僵,抬起头来,面色凝重,“我是怀疑,无涯也有问题。”

顾爻一愣。

许长安的怀疑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临危受命的将军无涯,在魏军强攻永安城时,居然下令城门大开,引狼入室。

魏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永安城,圣上果然坐不住了,急急唤来文武百官,连顾爻和许长安都没落下。

可惜刚上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魏军紧接着就攻入了皇宫,文武百官逃的逃、躲的躲,乱成了一片,只有那些宦官们还记得自己的主子是谁。

“快!快保护圣上!”

“把门都堵死了,别让魏军进来!”

“武器放在哪了?一人去拿一把,都别空着手!”

与此同时,影卫倏然现身,黑压压的一片,威风凛凛。

只是可惜,比起瞬间就将金銮殿包围起来的魏军,影卫的数量实在是少得可怜。

“等等,你们快看,魏军前头骑马的那人是谁?”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在魏盛君死后,扬言要踏平整个齐国的奴仆战歌吗?”

“不,不对,那个人……不是国师大人吗?!”

所有人纷纷侧目,果见魏军的最前方,战歌手持缰绳牵着一匹白马,而白马之上,端坐着的人,就是无涯。

群臣们炸了。

“国师大人,你这是何意?”

“开城门,放魏狗,难道你早已有了谋逆之心?”

“圣上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然而他们的圣上,却连一丝惊讶的神色都没有。

许长安后知后觉,圣上除了着急传他们进宫之外,好像一直都很淡定。

难道……是早就已经知道无涯会叛变了?

“你来了。”圣上对周围的危险视若无睹,眼里仿佛只有无涯的存在,“正好,朕唤来了群臣,有他们的见证,你我就地拜堂,天下人便知你我是对夫妻,有了名分,就再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了。”

战歌松了缰绳,笑得嘲讽,“您都背叛了齐国,这狗皇帝也不过问一句,还真是痴情啊。”

无涯翻身下马,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圣上问无涯,“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朕吗?”

无涯像是听到了什么厌恶至极的话,那张向来嘻嘻哈哈的脸,第一次面无表情,冷得瘆人。

“你不愿意,是因为你不喜欢朕,还是因为,你其实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呢,无涯?”圣上歪了歪头,“或许,朕应该叫你,魏盛涯?”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圣上说的,是魏国那位据说病恹恹的,几乎从未出过宫殿的废物太子吗?”

“名叫魏盛涯的,除了魏盛君的哥哥、魏国当朝太子之外,还能有谁?”

“可是他魏国的太子,怎么会出现在我齐国,而且还当了这么多年的国师大人?”

“还能是因为什么?”战歌乐了,“当然是因为狗皇帝蠢,就连枕边人是敌是友都分不清,齐国不亡都没有天理了。”

圣上仍旧坚持,“因为朕从不轻易怀疑,自己喜欢的人。”

战歌骂他:“愚蠢至极!”

无涯……不,现在该叫魏盛涯了。

魏盛涯却没有心思去管圣上,目光转向顾爻,“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顾爻反问他:“你觉得,我应该问些什么?”

“也对。”魏盛涯似有若无地瞥了眼戴着面纱的许长安,“既然在我走后又去了趟丞相府,凭你的聪明才智,要想猜到我是谁,并不是件难事。只不过,除了我的身份,你应当还有其他想要问的。”

顾爻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他确实是在丞相府里才知道,无涯可能就是魏国的太子魏盛涯的。

当时,许长安连踹了四个柜脚,都没有触发机关,便与他重复了数十次发现机关时的摔倒动作,最后终于确认了,魏盛涯绊倒许长安时踩下的那一块地板,才是机关的位置。

是魏盛涯引着许长安,发现常青帮的账簿的。

本来这件事可以用巧合来一笔带过,但真正让许长安怀疑魏盛涯有问题的关键,是魏盛涯自己说的一句话。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魏盛君当初骂的那句“认贼作父”,不是用错了成语,也不是在骂烽烟,而是在骂顾爻。

烽烟确实是由顾爻一手调.教出来的,除了顾爻之外,理应没有其他人知道烽烟的弱点,但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教会顾爻如何防御与攻击的那个人,是魏盛涯。

烽烟和狼火虽然师从顾爻,却是间接由魏盛涯教出来的,魏盛涯自然也知道他们二人的弱点在什么地方。

“你应该问的,但是你不问,我也不吝啬为你解答。”魏盛涯说,“毕竟,你曾经是我最心爱的徒弟啊。”

顾爻咬牙,“闭嘴!”

魏盛涯得了他的回应,尽管并不友善,也开怀地笑了,“事情太久远了,可能得缓缓道来,但今日我们多的是时间,此后恐怕也没机会再见了,就听我慢慢为你解答吧。”

永宁四十六年秋天,许关迎因为与顾家政见不和,恶意造谣顾家功高盖主,手握重兵,唯恐产生谋逆之心。

历代帝王天生多疑,圣上也不例外。

但圣上念及顾家世代忠诚,拿不准注意,于是在某次鱼水之欢后,询问了他的枕边人,魏盛涯。

魏盛涯身为顾爻的师父,与顾爻更亲密,也更能掌握顾爻的心思。可惜魏盛涯不仅是顾爻的师父,还是魏国的太子。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一反常态,支支吾吾地表达了顾家一心为主的忠心。

既没有说顾家的坏话,又让圣上知道顾家有了二心。

圣上也不为难魏盛涯,这一夜过后,就起了除掉顾家的心思,并在私下里与许关迎密谋,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将顾家灭个满门。

好巧不巧,魏盛涯正好听到了他们要动用影卫并委托常青帮的消息,于是转身就将此事告诉了魏盛君。

魏盛君当即与卫国联盟,定下约定,不需要卫国打赢,只需要卫国与魏国一齐进攻齐国,魏盛君就白送他们一座城池。

于是,同年冬天,齐国东西南北四个边界受到攻击,规模之大,前所未有。顾家临危受命,顾爻的伯伯、父亲、哥哥,还有顾爻自己,皆持虎符率军出征,勇猛异常,大败魏军与卫军。

与此同时,常青帮和影卫已经将顾家家眷屠杀殆尽,埋伏在他们的归途中,让保家卫国的大英雄,成为了英烈。

“除此之外,我还做过很多事情。”魏盛涯一一细数着,“比如,是我在狩猎节发现许千金有问题,佯装随口提醒了圣上,圣上再去提醒许关迎试探的许千金;再比如,许关迎想召回真正的许千金时,假装不知晓他的目的,给他出法子差点让许千金魂飞魄散的人,也是我;还比如……”

魏盛涯意味不明地又看了眼许长安,然后止了话题,“太多比如了,多到我都已经数不清了。”

许长安却看得明白,魏盛涯这是已经通过柜脚的事情,知道自己就是许千金了。

虽然不知道魏盛涯为什么不进行挑明,但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否则大敌当前,还要面对自己人的恐惧,于他而言有弊无利。

事到如今,经历了蓝玉吉、圣上、冯管家的接连背叛,顾爻本该已经麻木了,却还是忍不住拳头握得指节泛白,目眦欲裂。

他顾家上对得起圣上,下对得起百姓,苍天无眼,竟让他顾家输给了人心,落得如此凄惨地步!

许长安轻轻握住他的手,唤道:“阿爻?”

顾爻低头,看到许长安的瞬间,眸中恨意减缓,松开拳头回握住许长安的手,“……没事。”

圣上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魏盛涯的身上,“你说的这些,从前,朕都不知晓。”

魏盛涯并不意外,“我知道。”

“朕以为,你一心偏爱念之,所以事事都瞒着你,却不想,事事皆因你而起。”圣上难掩凄然,“难道你与朕在一起,为的,就是这一天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为圣上感到不值。

“你少在这里装无辜!”魏盛涯倏然盛怒,“若不是你当年见色起意,强迫于我,也不至于落得今日下场!”

许长安一愣。

原来他们二人并不是两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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