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靠近厨房,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父子俩都穿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沈司衡正用大勺将饺子盛起来，放进一个大大的白色圆瓷盘里。
“想吃什么馅儿的？牛肉,虾仁,还是咸菜？”沈司衡听到她脚步声，没有回头问了一句。
温令瑶走过去,小心地看了沈言勋一眼,见对方没工夫搭理她,才又晃到沈司衡那边：“我想吃个咸菜的。”
“你口味怎么跟我妈一样奇怪。”男人笑着用筷子夹起一个，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喂给她,“小心烫啊。”
“唔。”温令瑶张了张嘴。
饺子个不大，她一口咬进去,那酸爽的感觉让她两眼都亮起来：“好好吃啊。”
“那也不看是谁包的。”沈司衡宠溺地敲了敲她的鼻尖,然后抽出一张纸巾,给她擦嘴，“怎么一吃东西就像个傻子。”
“我哪有。”温令瑶认真道,“我还要吃。”
“你是打算吃饱了一会儿看我们吃？”沈司衡把她搂进怀里,嘴上虽然说着,却还是又给她夹了一个,“虾仁的,也尝尝。”
“好吃呜呜呜。”
沈言勋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人,有点嫌弃地撇开眼：“一会儿把汤盛一下，我去叫你妈起床。”
沈司衡回了下头：“嗯。”
他却也没看他爸，依旧搂着女人纤细的腰肢，给她喂饺子吃。
温令瑶还是怕真吃饱了，克制着自己被美味挑起的食欲,只吃了三个。
开饭时贝曦也下来了，素面朝天，却精心搭配了衣服，娇滴滴靠着自家老公说悄悄话。
温令瑶第一次见到沈言勋柔情似水的模样，却不敢再看第二眼，唯恐亵渎了这一对神仙眷侣。但大家都没坐，她也不好意思坐下，有点局促地站在餐桌旁。
“坐吧，不用拘束。”沈司衡帮她拉开椅子，“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
“嗯。”温令瑶点点头，还是小心看了眼沈言勋和贝曦。
后者听到儿子的声音，才恍然大悟似的从老公怀里出来，对着温令瑶笑了笑：“都别站着了，坐下吃饭吧。”
温令瑶这才挨着沈司衡坐下来，旁边就是沈棠心。她看了看餐桌周围，发现少一个人，小声问沈司衡：“你弟弟呢？”
“他有事。”沈司衡淡淡地回答。
沈棠心努了努嘴，嘀咕道：“小哥能有什么正经事啊，嫂子来他都不回家，真是的。”
“你小哥这次还真有正经事。”贝曦夹了个咸菜饺子，咬了一口，“老公，这是你调的馅儿，还是阿衡调的？”
沈言勋：“你儿子。”
“阿衡手艺比你爸好了诶。”贝曦笑了笑，“把你嫁出去都不丢人了。”
沈司衡刚喝了口水，忍不住咳了两声：“妈，说什么呢？”
“这不是怕你被嫌弃嘛。”贝曦笑着看了眼温令瑶，“瑶瑶这么好，追她的男孩儿肯定多着呢，你要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人家凭什么跟你？”
温令瑶放下筷子，语气认真道：“伯母他很好的。”
沈棠心眨了眨眼，问：“大哥哪儿好？”
温令瑶不假思索地回答：“哪儿都好。”
话音刚落，旁边的男人发出一声低笑。温令瑶也意识到自己在长辈面前也太奔放了些，不禁耳根一红。
紧接着，沈言勋严肃低沉的声音传来：“这小子毛病也多，你别太惯着他了。”
温令瑶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顺着也不是，反驳也不礼貌，虽然她打心眼里觉得沈司衡这个人，除了花钱大手大脚些，几乎没什么缺点。
幸好沈棠心及时解救了她：“爸爸，情人眼里出西施，嫂子看大哥肯定是好的，您就别挑拨离间了。”
沈言勋被最心爱的小女儿怼了，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丫头，懂什么叫挑拨离间？”
“我懂呀。”沈棠心无比认真地望着她爸，“不利于家庭和谐，影响夫妻感情的都叫挑拨离间。”
听到“夫妻”两个字，温令瑶忍不住耳朵更热了。
贝曦像是突然被提醒到什么，问：“瑶瑶，你元旦有空吗？我们回趟老宅，你要不要一起去？”
温令瑶心底咯噔一跳。
虽然猝不及防地就见了家长，但她还没有准备更加猝不及防地被带去老宅。就好像从一只脚踏进沈家的门，变成两只脚全都踏了进去。
“妈，我们不去。”沈司衡淡淡道，“我们已经有安排了。”
温令瑶疑惑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接收到对方肯定的神情。
“那好吧，你俩就不去。”贝曦也不强求，“你带着瑶瑶好好玩。”
沈司衡点了下头：“嗯。”
“妈妈。”沈棠心挑着碗里的米粒，小声说，“我也不去。”
贝曦拧了拧眉：“你为什么不去？你也要跟男朋友过二人世界？”
“……我才不是呢。”沈棠心羞赧地看了看贝曦，“我跟白白说好了去泡温泉。”
贝曦问：“就你俩？”
“不是。”沈棠心垂下眸，“还有白白的男朋友。”
贝曦：“那你去当什么电灯泡？”
“……晋哥哥要值班，第二天才过去。”
“哦。”贝曦扯了扯唇，“那还是想跟男朋友过嘛。”
“……”
“儿大不由娘，随你便吧。”贝曦漫不经心地开始夹菜，“保护好自己，别傻不拉几的被人骗光了。”
“不行。”沈言勋眉头突然皱得很紧，“泡什么温泉，还是跟男的去，我不准。”
沈司衡同款皱眉：“我也不准。”
温令瑶突然抬头看过去，男人那满脸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不悦，以前她眼拙没发现，这厮居然还是个妹控。
“可我跟白白都说好了，票和酒店都订了。”沈棠心努了努嘴，“而且又不是跟别人。”
沈司衡眉头皱得更紧：“就是跟他才不行。”
沈言勋面色凝重，不容商量：“我说不准就不准，你一定要去，我和你妈也跟着去。”
温令瑶眼观鼻鼻观心，想笑又竭力忍着，不敢笑。
一个人前不苟言笑的高岭之花，一个传说中的退休大佬，没想到是一对妹控和女儿控，多少有点让人啼笑皆非。
“好了你们两个。”贝曦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口为女儿撑腰，“棠棠谈个恋爱，你俩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是不想让她嫁出去了是不是？”
“不是，你女儿才多大？”沈言勋脸都气红了，“那家伙带她去泡温泉，安的什么心？”
贝曦白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整天想着耍流氓？”
“……”沈言勋哽了哽，“当着孩子面瞎说什么。”
“瞎说大实话呗。”贝曦俏生生道，给他夹了饺子，“吃你的饭，别丢人了。”
温令瑶也给沈司衡夹了个饺子。没说话，但同样递过去一个警告和制止的眼神。
妹控没毛病，可毁人姻缘就不太好了，她坚持和贝曦统一阵线。更何况徐晋知看上去那么正人君子，怎么会和沈司衡一样满脑子净想那种事呢？
吃完饭看了会儿电视，沈司衡带着温令瑶去他房间午休。
他房间在三楼，一个人占了一整层和四楼的大半面积，楼层中间打通为一个两层高的大书房。更确切地说，就像一个小型图书馆，一片书的海洋。
温令瑶进门的时候都惊呆了。
“这些你全都看过吗？”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是不是有几千本啊？”
“一万三千五百一十八本。”
“……”
男人看着她合不拢嘴的表情，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也不是全都看过，三分之一吧，但大约知道每个位置放着什么书。”
温令瑶眨了眨眼：“真的吗？”
沈司衡点了下头：“嗯。”
“那我考考你。”温令瑶问，“第三排第三本是什么书？”
“《中国当代文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年修订版。”
……这么详细？
温令瑶回头数了数，居然还真是。
“这个太简单了。”她不信邪，“第5排第28本。”
“《朝花夕拾》。”
“……”
温令瑶颤抖着收回手，“第5排第101本。”
“《城南旧事》。”
这次她数得有点费劲，但沈司衡依旧没答错。
刚才问的层数都比较低，温令瑶想着他可能经常看，也都是些耳熟能详的书，不难。于是她放了个大招：“第11排33本。”
这下他的视力也瞧不见了。
然而沈司衡也没有看，只稍微顿了两三秒，便果断答出来：“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朱生豪先生译本。”
“我不信。”温令瑶看着男人自在得意的神情，咬了下唇。
沈司衡笑了笑：“你可以自己看看。”
“……那你给我找个梯子。”
沈司衡回头真给她找了个梯子来，满脸好整以暇：“开始检查吧，温老师。”
温令瑶第一次爬这种人字梯，有点紧张，沈司衡帮她扶着梯子，闲散地勾着唇：“别怕，掉下来我接着。”
“我才不会呢。”温令瑶莫名被鼓舞到，十分敏捷地爬完最后两层，还在中间坐了下来，“我要开始检查了。”
男人始终温温地笑着：“嗯。”
“如果你错了怎么办？”
“随你处置。”
“让你脱光光在医院里跑来跑去也可以吗？”温令瑶一边调侃着，一边在心里数。
“可以。”
“……”温令瑶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吓到了，同时，她也正数到这一排的第33本。
沈司衡看见她抽动的嘴角，和仿若僵住的手指，笑出声来：“怎么样温老师？对吗？”
“……沈司衡你这个变态。”
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再努力努力迟早能追上他的脚步。但到了此刻，她突然发现某些人的大脑构造，可能就是比机器更恐怖的存在。
“咦？”她突然眼睛一亮，“不是朱生豪的译本哦，是辜正坤译本。”
男人神色却并没有半分异常：“哦，是吗。”
“是的。”温令瑶满脸正色道，“你错了一半。”
说完她把那本书扔下去。
沈司衡一只手接住那本书，另一只手还扶着梯子。温令瑶得意洋洋地往下跳，结果一步没有踩稳，整个人往前栽去。
沈司衡连忙勾住她的腰，把人揽进自己怀里，却由于惯性不得不抱着她一起摔倒。
地面上铺着毯子，男人却还是发出一声闷哼。
温令瑶也觉得脑子里一荡，好久没缓过神来。
直到她听到低沉的笑声从头顶飘下来，伴着耳侧男人胸腔的震动，和他语气里的揶揄和暧昧：“我只答错了一半，那是不是也只用兑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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