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正展颜(1 / 1)

陆鸣抬手:“哎哎哎,你们别跑!”

四人小队闻言,跑得更快了,那鬼修脚下就踏着尸山,谁敢停留?

谢清欢跑在最前头,时不时转身拎起几个跑得慢的往前扔,陆鸣不明所以,又急着找师尊,便继续驾驶着尸山在后面追。

阴气刺骨,逼退了滚滚的妖风,小山高的尸山拔地而起,黑角林中所有妖兽无不避让,仓皇逃开。

盛琼花回头看眼越来越近的尸山,崩溃大喊:“啊啊啊甩不掉啊!”

洛瑶南与她并肩逃跑,不知不觉又跑到刚才被捆绑之处,他想起瞥见的一线青光,拔剑出鞘,猛地往树根底下砍去。树皮登时被削开,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清灵之气从洞口溢出。

谢清欢似乎感应到灵气,回头看眼,几步来到树下。

江念也弯起嘴角,从他身上跳下来,小声说:“终于找到了。”

找到了?

谢清欢蹙眉,抬眸看了江念一眼,心想,魔尊早就知道这儿?身后尸山震得地面隆隆,他们来不及犹豫太多,一一从洞口跳下,再用隐匿法术封住了洞口。

少年们终于摆脱可怕的鬼修,展目望眼前的景致,不由瞪大双眼。

眼前是一座粼粼仙府,白玉砌成,精雕细琢,仙灵之气萦绕周围,宛若人间仙境、神仙洞府。

水柔瞪大眼睛:“这里是?”

岁寒雪脸上不由浮现惊色,“好像是一处上古仙人遗留下来的洞府。”

盛琼花忍不住靠近,笑道:“那我们岂不是遇到了天大的机缘!”

只有洛瑶南脸上不全是惊喜之色。他默默攥紧双拳,心道,这样的机缘,原是自己一个人的。

他看着盛琼花步步走向仙府,也跟着快步前去,水柔跟在后面,岁寒雪执剑望了眼身后没有动的二人,犹豫片刻,抵不过仙宫诱惑,心中渴望,转身朝仙宫走去。

江念站在仙宫前,远远望着,并未靠近。

于是谢清欢也停在她身边,“师尊,你不进去吗?”

江念:“林下海内,也有这样一处仙府。”

说着,她拿出那天捡到的青色羽毛,葱白手指从澹澹华羽上抚过,“也不知到底有什么渊源。”

谢清欢目光落在翠羽之上,望了许久,一直没有说话。

江念察觉到他的异常,笑了笑,炫耀地说:“很好看,对吧!”

谢清欢露出几分赧意,不自在低下头,耳根泛红,轻轻“嗯”了一声。

江念陷入沉思,喃喃:“也不知道那只掉毛的鸟有多漂亮,唉,真想骑它。”

谢清欢身子一震,脑中一片空白,再抬眸时,江念已经往仙府走去,靠近时,结界泛起水波似的纹路,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水波之中。

谢清欢连忙跟了上去,踏入水波状的结界中后,他便明白这儿运转的是上古阵法,名问心。踏入问心阵中,便会陷入过往的幻境之中,心智不坚者,极难从往昔噩梦中醒来。

他发现踏入的几个少年皆陷入幻境中,本想上前解救,但目光触及站在远处的黄衣女子时,情不自禁先朝她走了过去。

江念看着眼前的蒙蒙白雾,明白自己陷入了幻境之中。

朝她走来的是个穿绸衣的青年,容貌不差,笑容却让人觉得可憎。

那青年张开双臂,笑吟吟地说:“美人,你便随了我吧,我可是翠云山老祖的儿子,跟了我是你的福气。”

“刷。”

一道青光闪过,江念拔出发髻簪子,发簪化作柄青色纤长的宝剑,剑身翠如一泓碧水,剑尖微颤,剑光澹澹。她一剑刺穿青年的脖子,看着幻象化作流光,冷笑:“这样的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而后雾气变幻,落下倾盆大雨,她抬头,见阴云遮天,豆大的雨滴浸透薄衫,重重打在身上。

再展目一看,春山披绿,石阶如濯。

有人从石阶尽头、倾盆大雨中走过来,与之而来的是属于大能的威压,像这沉沉天空,压得人几乎难以喘息。

来者是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身上衣衫破损,有些狼狈。一见到她,那人便握紧剑,恨声道:“居然设下这么多陷阱埋伏!当真卑劣!无耻小人,还我儿命来!”

隔着滂沱大雨,江念静静望着他,须臾,她无声笑了起来。

时间又回到数百年前,她站在石阶尽头,看着翠云山老祖一步一步摧毁她和师兄设下的杀阵陷阱,来找他们索命。那时的翠云山老祖,在她眼前宛若不可跨越的山峰。

而她自己,只是蝼蚁。

她眼睁睁望着山峰朝自己压过来,却一步也不曾动,因为身后,就是宗门。

翠云山老祖有意折磨她,鬼雨挑开她的脚筋,剑气在细腻雪白的肌肤上割开无数道伤痕,嫩黄衣裙霎时被血染成鲜红。

他看着少女倒在雨中,冷声问:“你把我儿的尸骨魂魄藏在哪里?”

但少女无论受多少折磨,咬着牙不肯说出。

等到男人耐心告罄,恶狠狠地说:“不说是吧,那我便杀了你,搜你的魂!”

说完五指成爪,抓在少女的天灵盖上,正要一击杀死她,却见她抬起了头,微微笑了起来。

她伤痕累累,浑身是血,偏偏眉眼弯弯,笑意盈盈,说道:“是时候了。”

老祖一惊,不由自主问:“是什么时候?”

少女笑得满襟是血,好脾气地解答:“送你和你儿子团聚的时候。”

老祖听得琤琤剑鸣,本想御剑反击,却发现自己早已无法动弹。他惊讶地低头,看见自己双手的血液像有意识般流动起来,细长的红链锁住了他的身体。

他瞪圆双眼,看向少女,竭力抬起鬼雨刺向她。

少女不闪不避,眼中掠过一丝红芒,男人的身体再次顿住,无法前进一步。

紧接着从天而降无数血红剑气,将他连身体带魂魄刺成筛子,老祖轰然倒下,临死前恨恨看了眼少女,终于明悟:“……是咒术。”

江念慢慢闭上眼睛,感受到冰冷雨水打在脸上,倒在被雨濯洗得光滑如镜的石阶上。八百年前,她就是这样,把自己每一滴血里都炼成诅咒,再用无数陷阱削弱男人的实力,才终于困住他一瞬的功夫。

而这一瞬的功夫,裴翦在暗处施展最后的杀阵,燃烧自己的精血修为,几乎魂飞魄散,才驱动了诛仙的杀招。

同样浑身是血的青年跌跌撞撞跑过来,抱住卧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少女,小声唤:“念念、念念。”

江念睁开眼,眼前是脸色惨白的裴翦。

青年双眼赤红,一滴水痕滑落眼角,落在江念的脸上,比雨水要烫。

她虚弱地笑了下,忽然道:“师兄,书里说你一生只落泪一次,那我们只哭这一次,以后再也不哭了,好不好?”

裴翦抱着她,泪如雨下。

猛地触及八百年那段往事,江念不由蹙紧眉,看着云雾又起,淹没血雨中相依的两道身影。

她双目有些失神,想起那时,自己不过是翠云山老祖随手一脚就能踩死的蚂蚁,几乎用了自己和裴翦整条命,才以蝼蚁微弱之身,撞碎高高在上的大山。

她本不必如此,但冥冥之中,又有种非要如此的冲动,好像《踏仙》不止是一本书,好像自己,本该是书中人。

当时眼里高不可攀难以跨越的大山,于她现在的眼中,只是小小的一块石头。

她抬起脚,就能把石头踩成碎末。

从穿过来的那刻,她望着纨绔□□走来,便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有秩序的世界,强者可以随意欺凌弱者,杀人夺宝、灭人宗门,竟也不要受惩罚。

山高人为峰,只有变得足够强、站在最顶峰,才能保护住自己珍惜的东西,不再受到别人的欺凌。

天空化晴,湛蓝如洗。

耳畔响起极为清冽好听的声音,如环佩轻摇、玉珠滚落,像是鸟鸣,又像是歌声。

灵气化作清风,阵阵拂来,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

她攥紧青翠的宝剑,恍惚间听到有人在问自己的道心。

……道心?

她低头笑了一下,她的道心,并不光明伟正、光风霁月,甚至堪称自私。

只想要变强,站在最顶峰,不依靠任何人。

刚这样说完,天空那头卷起绮丽霞色,一线青光从天空尽头铺陈开来,澹澹如碧水,温柔似春光。她睁大眼睛,看见一只披着霞色的青鸾穿过云海,朝自己飞了过来,耳边再次响起犹如天籁的凤鸣。

江念情不自禁张开双臂,青鸾身形变小,从遮住几乎大片天空,翅若垂天之云,变成孔雀大小,化成青色流光飞入她的怀中。翠羽扬起,碧波摇动,她抬起头,怀中青鸾化作一位翠衣青年,雪肤华貌,朝她轻轻笑着。

清冷眉目缓缓绽开,清如月射寒江,艳如霞映澄塘。

她越看越觉得这眉眼眼熟,再一回神,什么青鸾美人,霞光春色都消失不见,她还是站在仙宫前,双手紧紧搂着……她徒弟的细腰?

江念缓缓抬起头,对上谢清欢赧得水雾蒙蒙的眼睛,又想起幻境里的青鸾美人,抬手扒拉一下徒弟的脸,幽幽叹了口气。

好像,还是幻境里那个要好看一点。

谢清欢:“师尊!”

江念松开手,把发簪随手插入髻中,偏头看了眼,四个少年表情痴痴地站在原地,神色似喜似怒,好像陷入梦魇之中。

谢清欢脸上薄红未消,自觉解说:“他们陷入幻境中,还未醒来,不能随意唤醒。”

江念点头:“好的。”

然后拎起琵琶直接上去把他们一个个砸晕。

谢清欢:……

江念表情纯良,眨了眨眼:“我没有唤醒呀,直接砸晕不行吗?”

谢清欢扶额,“……也行吧。”

江念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白玉仙宫,平复一下心情,本来她对这座仙人洞府没什么兴趣,历经刚才的幻境后,倒开始有了几分好奇。

本来以为男主筑基就得到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想到这么一个幻境阵法,居然能够困住她一时半会,说不定还真有点有趣的玩意。

这样想着,江念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谢清欢并未跟来,回头望了眼。小徒弟正在把昏迷的少年们拉住阵法,平放在地上,摆得整整齐齐。

嚯,真是个讲究人。

江念:“跟上。”

谢清欢连忙跟了上来,走在江念身前。

江念看着他的背影,不着痕迹皱了下眉,加快几步,赶在谢清欢前面。

于是谢清欢也快了几步,比她超出一点。

这样反复超来超去几次后,江念忍不住叹气:“你搁这玩超车呢。”

谢清欢:“不是,我只是……”

习惯站在众人身前。

江念伸出手,“牵着我,免得中招。”

见少年睁大水眸,微怔着没有动作,她牵起谢清欢的手,拖着他来到仙宫中。方才幻境中与青鸾的那一抱似乎是让她得到某种认可,一路上,她再也没有遇到什么东西拦路,顺遂地走入宫中。

踏入白玉砌成的门槛,她就松开谢清欢的手,径直往里走。

谢清欢不着痕迹望眼被放开的手背,心中涌上没有来由的失落。他听得江念轻轻吸了口气,跟着看了过去。

还没穿过来时,江念曾经听过一个童话故事,里面阿里巴巴喊了声芝麻开门,打开装满金银珠宝的山洞。现在她好像成为故事里的主人公,眼前处处是极品灵石符咒、丹药法宝。

她来到书架看,随手拿起一本书,发现记载的是上古功法,心情更为激荡。

突然暴富的感觉真好!

“徒弟,哎……”江念回头,微微蹙眉

白玉桌上,堆满了一盘灵光湛湛的水灵果,她的小徒弟站在桌前,捡起一颗灵果捧在掌心,眼睛发亮。

江念卷起书碰了碰额头,无奈地说:“这都放多少年了,你还想吃,你就不怕食物中**吗?”

谢清欢茫然抬起眸,道:“这儿一切都用仙法封住,千万年也只是一瞬,灵果还很新鲜,可以吃。”

江念:……

不是,周围摆着这么多宝贝,他怎么心里只想着吃!

这就是龙傲天吗?

谢清欢施法洗净灵果,小口吃了一个,餍足地浅浅笑了一下。他像是想到什么,回头望了眼在地上躺尸的少年们,问:“师尊,他们怎么办?”

江念:“还能怎么办?等会丢出去呗,算了,还是现在就丢出去吧,等会我就要叫人来把这儿给搬空了。”

谢清欢站在原地,片刻,轻声请求:“师尊,这儿有很多能帮助他们修炼的东西,能不能为他们留下一点,若非他们,我们也不能发现这处洞府。”

江念瞪了他一眼:“留什么留?这些东西本就是你的!”她想到刚才的幻境多半是仙人留下的试炼,而她在幻境中看到青鸾,说明她也通过了考验,于是补充:

“现在有一半也是我的!”

谢清欢蹙眉,“可是……”

江念叹口气,“好吧,你可以给他们留点东西,但每个人只能留一样,你去选吧。”

谢清欢点头,从灵器宝物中拣选半日,总算为每个少年选得适合他们修炼的东西。

他为岁寒雪选的是一把水属性的上品飞剑,可助她剑道更进一层;为盛琼花选的是一枚晶莹剔透的鸟蛋,精心孕育能生出极品灵兽;而为水柔选的则是一本失传许久的上品丹方。

等到替洛瑶南拣选宝物时,他本想为少年选本可助他修炼的功法,但路过玉桌时,想起洛瑶南几次表现得对秘境中失去那一袋灵果耿耿于怀。

谢清欢想:他一定也很喜欢吃水灵果。

于是他垂眸看了眼桌上透着青光的灵果,羽睫微颤,露出不舍之意,纠结许久,终于还是把功法换成灵果,只希望那位被自己顶替了姓名的少年能够真正开心,释怀当日之事。

纵然不舍,他也忍痛把水灵果收起,放到昏迷的少年身上,轻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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