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那时候夜才深沉,头顶月朗星稀。
陈阳曾说,冬日的白子别院能见落雪的地方。
嵇小数不知,也不曾想过,漫天雪花落在透明的玻璃窗前是什么样子,天井小院里面被白色铺满又是什么样子。
一切的美好都是在白度淳和陈阳的诉说当中,一直到现在,白石山里下了雪,清水河上封了河,冰冷结满了屋檐的边角,所有的窗户因为屋里内热而屋外刺骨寒冷,所以铺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她卷裹着睡袍,本想去餐厅取一杯水来喝,却不曾想,看到一个陌生女人正坐在客厅与天井之间的玄关前。
嵇小数是一个睡眠质量不怎么好的女人,工作关系吧,一般来说白宗让忙起来的时候,她也必须忙起来,所以,这种生活作息,必然培养不出什么太好的睡眠质量。
但是让她从半睡半醒的朦胧中完全醒来的是,坐在天井与客厅玄关前的女人很漂亮,玉珠圆润,一头香发盘在脑后。身后即白雪与月光,将她周身打出一片银白色,也愈发的显得她无比清冷。
关幼鱼似乎察觉到了客厅里的动静,转而看向嵇小数,歪着头,好奇打量,随后嘲弄的语气,半开玩笑的说道:“陈阳的这小院子还真就从来不缺,似乎这小子生来就是金屋藏娇的天才。”
嵇小数被这话说的有些不知所措,放下手里的水杯,说道:“我和陈大夫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虽然好奇这女人是谁,坐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何,但嵇小数还是选择了正面的回应,她不喜欢被人误会的感觉。就好像在白家的集团企业里面,有许多人曾误会过她和老板白宗让存在着某种超脱上下级的暧昧一样。
“没关系,我没有别的意思。”关幼鱼笑了笑。
“您好,能否问您...”嵇小数说完,走上前一步,想要继续往下追问。但显然,关幼鱼似乎不打算给这个机会,立刻打断说道:“能不问。”
嵇小数只得作罢,却无意中看向天井。只见那积雪当中,一浅一深,落下无数杂乱无序的脚印,并且洁白的雪地上,斑斑点点留下许多的血迹。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关幼鱼站起身,看着嵇小数问:“你叫什么?”
后者愣了一下,本不想回答,可看着关幼鱼的那双眼神,却不知为何自己的名字还是从她的喉咙里脱颖而出,被轻声的念叨了出来。
“嗯。”关幼鱼点了点头,缓缓的站起身。
这时候嵇小数才发现,关幼鱼的怀里抱着一个酒壶,那酒壶嵇小数不认识,但是,酒壶的口是打开的,酒壶里面飘散出一股古怪的味道。那是高粱烧酒和中草药混合的浓郁气味,十分刺鼻,谈不上好闻,闻多了反倒是会头疼,有些腥,更有中草药的臭味。
嵇小数很清楚,因为她第一次来白子别院的时候,陈阳便用这酒招待过自己的老板白宗让。
关幼鱼神情有些飘忽,虽然从举止神态上来看并没有太多的反馈,但可以看出来,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你胆子大吗?”关幼鱼突然问道。
“挺大的,我家住在海边,小时候一次在岸边礁石上抓海货。忘了涨潮,一下子被困在了礁石上。本来以为死定了,就一头跳下水。说来小小年纪,一个小姑娘也是生猛,喝了几口水竟让让我摸到了岸边,从此之后再也不怕水了。”嵇小数轻描淡写的说着,引得关幼鱼一阵轻笑。
“那一会可不要害怕。”关幼鱼笑着说道。
嵇小数小心翼翼的刚想发问,却突然听到院门从外面吱呀的一声响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看过去,却看到一个身着黑西装的男人,个头不高,眉目里散发着一丝丝的戾气,他轻轻的推开了门,转而站在天井的边缘。
他与嵇小数和关幼鱼隔着一道厚重的透明玻璃,最早当初建造白子别院的时候,这道玻璃是钢化玻璃,风吹雨打,哪怕是下冰雹这钢化玻璃都不会有半点的破损。
但尽管如此,却隔着那一道钢化玻璃,嵇小数仍然可以感受得到那男人身上一股子逼人的寒意。
这种可怕的感觉不光是来自于那男人凶狠的眼神,也不光是来自于,更是来自于那男人手里拿着的一把手枪。
他站在院落当中,周遭积雪无数,他提起手枪,对准了钢化玻璃。一双鹰顾狼视的眼睛在关幼鱼和嵇小数的身上一扫而过。
“蒋一博的人吧?”关幼鱼不动如山,她坐在天井边的石凳上,身后钢化玻璃外的天井里满地落雪,脚印散乱,看着让有些强迫症的关幼鱼很不舒服。
那拿枪的男人歪着头,大小眼的看着关幼鱼,十分好奇,他左右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手里一直放在扳机的边缘,来回踱了几步。
“听说了,蒋一博带了两个山城袍哥来,曹达,曹冉。在西南你们名声挺响亮的。”关幼鱼不卑不亢的说着,尽管那黑漆漆的枪口已经偏移了一分,对准了她。
这种场面,她似是有过经历一样,面对着那黑漆漆的枪口仍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说着:“兄弟二人背了人命,亡命天涯了这么久,还以为都被抓到了。现在大街小巷都是摄像头,现在看来,你们是替蒋家卖命了。”
曹达没有言语,宛如一块木头一样,站在原地,要知道尽管只是隔了一层玻璃,可是这外面的气温少说得有零下七八度的样子,而且还不断的有零星雪花从天而降。
他就一身黑色的西装,看山去有些古旧,西装上全是老旧痕迹下的褶子。他就拿着枪,耳朵上带着一个蓝牙耳机,似乎时刻接受着命令一般。
“把枪放下吧,我一个女人,你一个亡命徒,我能把你怎么样。”关幼鱼左腿叠放在有腿之上,眉宇之间尽显风情。
她着一身职业裙装,腰杆绷直,将她那玉珠圆润的身材完美勾勒了出来。虽然谈不上是纤细骨干,但是那玲珑曼妙的曲线却也的确算得上是血脉喷张。
“我猜猜看,蒋一博应该告诉你了你的任务,来到这里,监视这栋别墅。然后接受命令,杀光这里的所有人。目标人物应该有三个人,一个姓马的壮汉,一个女人和一个老头子。所以很好奇,怎么现在眼前有两个女人,对吗?”
关幼鱼笑了笑:“你甚至应该有些暗自高兴,因为,在你的计划里面,如果能风流一下是最好的。这或许是蒋一博许诺你的,这屋子里的女人你可以随便选择,想怎么乱来都可以,对吗?”
曹达的枪口上抬了一分,几乎对准了关幼鱼的眉心。
“看来和我猜的一样。”关幼鱼笑了笑,面对着那枪口似乎丝毫不惧,她转而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嵇小数说道:“怎么样?害怕吗?”
嵇小数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转而轻轻的摇了摇头。
“所以说,有些事情,尤其是这种见不得光的脏事儿找人也不要找亡命之徒,做事没有底线,杀人越货有些时候更是全凭自己的喜好。”
“闭嘴,再废话,打死你。”曹达终于说话了,声音很沙哑,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一样。
“厉害了,冲着一个女人脾气这么大。让我再猜猜,七年前,你和你弟杀的那几个女人的时候也这么凶吗?呵,真是现实的侏儒啊。”关幼鱼冷声嘲讽着。
一旁的嵇小数有些担忧了起来,她现在大概清楚了目前的情况,眼前外面的那个黑衣人是个亡命之徒,几年前应该是犯过人命案子。并且,极有可能是那种十分穷凶极恶的人命案子。
这种情况下去激怒一个这么一个没底线的狠角色的确十分的不明智的举动,她可真担心,这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会冲着他们开枪,要知道,这强化玻璃防风放盗,但可是挡不住子弹的。
然而,再看关幼鱼,她似乎对于眼前的这个亡命徒却是一点也不惧怕他会开枪。
这时关幼鱼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随后说道:“行了,我也不想和你说太多了,我很不喜欢和没脑子没层次,更没有什么格局的人多交流。大涛,收拾了他吧。”
大涛,这铁定是一个人名了。
当关幼鱼说出这话的时候,站在天井内的曹达立刻感受到了一股阴测测的杀机在四周如同幽灵一样浮现了。
这一缕杀机在此之前他从未感受过,甚至,他都未曾察觉到这屋里屋外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别人。
但是,当关幼鱼的这话用命令的口吻说出口的时候,这杀机也一点点的轻微浮现了出来。那感觉,让曹达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在河边饮水的羚羊,暗流涌动的河里突然浮现了一块丑陋的木头,本以为是丑陋的木头,可实际上,是一条食肉的鳄鱼。
曹达自认为自己是食肉动物,但不曾想,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成为了案板上的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