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本该是我陪你一起走的路。”
傅景川轻声说。
“真一起走了我们也未必会是现在这样了。”时漾说着冲他笑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傅景川也笑笑,终是没再继续这个略微沉重的话题。
作为话题焦点的瞳瞳全程不知道爸爸妈妈在说什么。
原本她还在努力认真想要听懂,但到底只是个孩子,专注力就那么点,听着听着注意力就转到了商场方向。
商场门口广场就有儿童游乐场,欢快的音乐声伴着五颜六色的灯光很是吸引人。
瞳瞳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看着看着她就忍不住扯了扯傅景川的衣服,困惑问他:“爸爸,那个姐姐在做什么啊?”
傅景川和时漾下意识循声朝瞳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一个看着四五岁大的小女孩正费劲地攀着鱼缸桶边沿,努力伸着手想捞什么,半个身子探进了鱼缸里,旁边没有任何大人。
刚好就在两人看过去的那一瞬,小女孩身体一个失衡,直接“扑通”一声扎进了和她半人高的大浴缸里,整个人头朝下脚朝上地慌乱蹬脚扑腾。
傅景川和时漾面色俱是一变。
“你看着瞳瞳。”
傅景川把瞳瞳往时漾怀里一放,快步上前,迅速把扎进浴缸的小女孩给抱了出来。
一能呼吸新鲜空气,小女孩便“哇”的一声哭了,看着吓得不轻。
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年轻女人听到小女孩哭声,本能转身看了过来,看到浑身湿淋淋慌乱大哭的小女孩时面色一变,匆匆挂了电话便走了过来。
一旁目睹一切的工作人员也赶紧走了过来。
看到匆忙上前抱住湿淋淋小女孩的年轻女人,工作人员斥责的话便出了口:“女士,请注意照看自己小孩。你知不知道把这么小的孩子独自扔在这边多危险?要不是这位先生及时把小孩抱起,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疏忽,谢谢你们。”
年轻女人感激道谢,查看了下孩子有没有磕碰伤,确定没事后才抬头看向傅景川,却在看到他的一瞬愣住。
“傅先生?”
傅景川也刚好抬头,看清了她的脸,眉头就微微拧了起来。
他认得她,钟宁,时漾哥哥时飞的妻子,时漾的嫂子。
时漾刚好抱着瞳瞳走到,担心问道:“孩子没事吧?”
轻软的嗓音响起时,钟宁已本能循声朝时漾看去,一下震愣在了当场,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时漾。
时漾被她的反应看得有些莫名,不由朝傅景川看了眼。
傅景川安抚地轻握了握她的手,而后伸手抱过瞳瞳,对还在不可置信盯着时漾看的钟宁道:“钟小姐,天气冷,先带孩子去换掉湿衣吧。”
钟宁回神,感激对傅景川道谢道:“好的,谢谢傅先生。”
边说着边弯身抱起贝贝,边伸手解着贝贝被打湿的外套,边内疚解释道:“本来是贝贝爸爸在看着孩子的,我刚去接了个电话,没想到才一会儿的功夫孩子就出了事,她爸爸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要不是您,贝贝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钟宁话到后面是还是心疼得差点哭了,眼睛却也还是控制不住地朝时漾看了眼。
时漾站在傅景川身侧,礼貌而客气地看着她,眼神是完全陌生的,看着像是不认识她的样子。
她不好直接询问,也没时间,孩子上半身都扎进了浴缸里,上半身和头发全湿透了,冻得瑟瑟发抖。
好在旁边就是一家童装店,店里也有暖气。
钟宁也顾不得其他,和傅景川道了声别后便赶紧抱着贝贝往童装店走,到店门口转身进去时还忍不住困惑朝时漾看了眼。
时漾也看出了钟宁看她时的疑问,忍不住扭头看向傅景川:“你们认识啊?”
傅景川点点头:“不算认识,只是见过几次面。”
又在她开口前转开了话题:“先进去吃饭吧,外面冷。”
时漾点点头:“好。”
人跟着他一块进了商场,转身时也忍不住困惑朝童装店方向看了眼。
傅景川带母女俩进了一楼的一家茶餐厅。
“你先看看要吃点什么,我先去个洗手间。”
把瞳瞳放下,傅景川对时漾道。
时漾点点头:“嗯,你先去吧。”
傅景川点点头,出了门,但并不是去洗手间方向,而是转身进了刚才钟宁带贝贝进的那家童装店。
钟宁刚好给贝贝换了新的衣服出来,看到推门而进的傅景川,一愣,而后和他打了声招呼,人下意识朝他身后看去,似是在寻找时漾的身影。
“钟小姐,不用找了,她是时漾。”傅景川直接解答了她的疑问,“她已经忘了过去,不记得任何人了。”
钟宁再次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傅景川,想起时漾刚才看她的陌生眼神,又觉得能理解了。
傅景川也留意着她的神色变化。
“她以前在你们家是什么情况相信钟小姐心里比我清楚,所以我不希望您的家人主动来打扰她,她现在过得很好。”傅景川看着她缓缓道,“钟小姐是明事理的人,相信也能理解她的不容易,希望今天的事你别对任何人提起。”
钟宁有些意外地看了傅景川一眼。
但她并没有点头答应。
“我公公很想漾漾。”钟宁说,“我觉得他有权知道漾漾还活着。”
“他知道以后呢?”傅景川反问道,“他能管得住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吗?他有能力保护他的女儿吗?他的妻子和儿子刁难他的女儿时,他站在哪一边?他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吗?”
钟宁嘴张了张,但最终沉默了下来。
“这几个月他过得怎么样?”傅景川问,“是因为他女儿失踪茶不思饭不想,还是已经走出来了?”
“慢慢走出来了。”钟宁低声道。
在时漾失踪后,傅景川亲自登门去看过时林,也送了一笔钱过去。
那笔钱是感谢他曾经救下被困于深山雪海的小时漾,感谢他将她抚养长大,也感谢他送她念了大学,让她有机会追逐她的梦想。
但也仅此而已了。
那笔钱就像买断了他和时家的所有关系。
傅景川没再与时家有任何联系,时家也不敢再去找傅景川。
倒不是时飞和丁秀丽大彻大悟醒悟了,是傅景川拜访时除了对时林还算温和,对其他人一直是面无表情的,甚至连正眼都没看过时飞和丁秀丽。
那样一张冷脸下,丁秀丽和时飞也不敢随便搭讪。
事后倒是有过主动登门找傅景川,但都是还没见到他本人就让人给轰了出来。
时飞和丁秀丽想着是傅景川刚失去时漾心情悲痛不愿见他们这些娘家人,因此这样几次以后想着等傅景川缓一阵再说,也就消停了些日子,没敢再登门打扰。
但对于傅景川这个前女婿前妹夫,丁秀丽和时飞都是舍不得放手的。
两人也是因为时漾出事才知道时漾在傅景川心里地位这么重,偶尔饭后闲聊提起时漾时还是有些后悔的。
倒不是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对时漾,是后悔没有趁时漾还活着的时候多从傅家捞些好处。
以时漾在傅景川心里的地位,她要什么傅景川对她必然是有求必应的。
他们也有些气那时时漾瞒着她和傅景川的关系,误导他们,导致当时有所顾忌没敢做太过。
每一次他们母子聊起这些过往时钟宁大多时候是在的。
她心里听着是不大舒服的。
对于时漾她其实是没有太大感情的,毕竟没有一起生活过,一年也就一起吃那么一两次饭而已,也就是个亲戚的关系而已。
但以前时漾在的时候,她喜欢孩子,经常会给贝贝买一些东西,钟宁心里是感激的,因此对时漾印象也一直很好。
只是以前她想着她只是个嫁过来的媳妇,这是他们家的家事,她一个外嫁媳不好多干涉,加上工作忙也顾不上家里,因此也没怎么了解时漾和家里的事。
但时漾突然出事多少让她心里有些唏嘘和难受。
她一个外嫁进来的人尚且会因为她的离开而难受,时飞和丁秀丽作为从小一起生活的家人,除了刚开始几天有些难以接受外,后面接受以后,不仅不见难过之色,反而还只遗憾没有趁她活着时多吸血,钟宁心里是极其不舒服的。
现在面对傅景川的请求,她心里是倾向于答应的,但想到时林,她又有些犹豫。
时林虽然也慢慢从时漾已离世的打击中慢慢走了出来,但偶尔想起时漾时,人还是长吁短叹,显得有些落落寡欢的。
时林平时顾念她在家里赚钱辛苦,虽一把年纪了,但一直努力工作挣钱给她贴补小家,因此她心里是感激这个公公的,也不想让他因为时漾的事抱憾。
傅景川看着钟宁眼神里的挣扎,很平静地对她道:“钟小姐,既然时林已经走出来了,就没必要让他再去面对时漾记不得他的现实,到时对他只是另一个打击,你说是吗?”
“这……”
钟宁犹豫看了他一眼。
“宁宁。”
门口在这时传来时飞的声音,伴着玻璃门被推开的“咿呀”声。
声音未落,时飞已经冲到面前,着急问她:“贝贝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你现在才知道担心她有没有受伤,让你看会儿孩子,你死哪儿去了?”
看到时飞推门进来,钟宁便气不打一处来。
“对不起,遇到了点事。”
时飞赶紧出声安抚,还要说点什么时,抬头看到了傅景川,很是诧异地叫了他一声:“妹夫?”
又当下兴奋地上前想要攀谈:“妹夫,你怎么会在这儿?吃过饭了吗?一起坐下来吃个饭吧,我们也有好一阵没有坐下一起吃过饭了。”
“不用了。”傅景川冷淡拒绝了他。
“另外,请叫我傅先生。”傅景川冷淡纠正。
时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怎么说你也是我外甥女的爸爸嘛。对了,瞳瞳现在怎么样了,我这个舅舅也好一阵没见过她了。”
“她很好,不劳惦记。”
冷淡应完,傅景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钟宁,又看了眼已经换好衣服纳闷看他的贝贝,开口道:“钟小姐,看孩子还是上心着点,省得出事。”
“好的。”钟宁也赶紧顺势接过话,“今晚真的谢谢您了,傅先生。”
“不客气。”
平静应完,傅景川已经转身往外走,连看都没看时飞。
时飞似乎看不懂他的脸色般,看他要走,抢先一步上前殷勤地替他拉开了玻璃门,便笑着对傅景川道:“回头我空了再去看看瞳瞳。”
傅景川没搭理他,面无表情地走了。
钟宁不太看得了时飞这副跪舔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拍了他一记:“行了,别舔了,人家压根就不想和我们家沾上关系。”
“你懂什么。”
时飞也忍不住扭头瞪了她一眼,“有钱有权哪个不摆点谱。再怎么说,我也是漾漾孩子的亲舅舅,漾漾虽不在了,但舅甥这层关系可是一直在的。”
钟宁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时飞没注意到,倒是好奇傅景川为什么会在这儿。
“对了,妹夫怎么也在这儿?”
他问道,钟宁在电话里只说了贝贝出事了,但没说是傅景川救了贝贝。
钟宁一时间也没想起这个事,满脑子只惦记着傅景川叮嘱她别将遇到时漾的事说出去,她犹豫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下,终是没说:
“我哪知道,人家家里也有孩子,说不定过来给孩子买衣服呢。”
时飞想也没想:“他家那个档次,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小店。”
钟宁直接一个白眼翻了下来:“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啊。越有钱越不在意品牌,舒适最重要。”
时飞被堵住。
钟宁也没再搭理他,上前抱起贝贝就要走。
时飞直接把注意力转向孩子:“贝贝,刚刚小姑父来这里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