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听到夏大宝这句话,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心里的怒火也噌噌的开始往上冒。
她养了这么大的孩子,夏红军到底脸哪有那么大,这么多年不养他,上来还给他委屈!?
很久以前她就和夏红军说过,如果有了小的,会不会忽略大的。
当时夏红军说不会。
可现在看看呢!?
这哪是不会委屈大宝,这分明是往死了委屈他!
夏黎深吸一口气,狠狠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她眼睛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凶光。
夏黎抬手揉了揉夏大宝的脑瓜顶,手心里刺刺的感觉,还带着人类的体温,证明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可以随意对待,也不会伤心的行尸走肉。
大宝现在的状态,让她心里也极其不舒服。
她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却语气十分认真的道:“你的家不是一直在这儿?
怎么着,把我这当托儿所呢?”
夏大宝:……“噗嗤!”
夏大宝原本还一直十分伤心,可是听了夏黎的第一句话,这些天一直压抑的情绪就好像找到一个泄洪口一样,一起迸发了出来。
他微微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来,僵硬的扯起嘴角,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为什么小姑姑你总有本事,把温情的画面弄成想要吵架的模样?
谁家会托我这么大的儿?”
可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眼泪更加汹涌,哪怕仰起头也控制不住眼泪从侧颊流下。
他用袖子掩饰性的狠狠的抹了一把脸,声音更加哽咽,“你这样……
明明是做好事,嘴上却说难听的话,出去让人家误会怎么办?”
明明是脾气最暴躁的人,却总能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向他伸出把他从悬崖底下拉上来的手。
她这样,让他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从小到大最爱,也一直认为他们会永远最爱他的爸妈了啊!
夏黎看着夏大宝那哭的有些丑兮兮的模样,心里有些嫌弃。
暗道一声孩子长大了,说话都开始有爹味儿了,居然还开始管上她怎么跟人家说话了!
“我就想所有我烦的人都别搭理我,这样我的日子就清静了。”
夏大宝:……
夏大宝没忍住,哭着笑出了声。
夏黎其实不太会处理家庭问题。
涉及到感情上的这些事儿,其实她都不怎么在行。
现在也是一样。
她抬手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烦躁的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夏大宝此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他小姑姑上战场这么多年,两人都没见面,他平时和爷奶接触的时间更多。
可要说有什么心里话,或者是觉得丢人的话,他和爷奶说不出来,却并不排斥和小姑姑坦言。
他将他到东北以后的事,详详细细的和夏黎说了一遍。
没有偏颇,也没有带上自己的情绪。
只是像个站在画外的人一样,这是室外的和下里讲述他在东北时的遭遇。
夏黎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陈真真是在夏大宝和夏红军他们家老二已经开始争执的时候去的农场,只看到了夏红军他们家老二用热水泼夏大宝,撵人的过程,对之前的前因后果并不清楚。
可是夏黎听着夏大宝的叙述,不但没觉得陈真真因为大小姐脾气而有所偏颇,反而觉得这件事更气人了。
在夏大宝的叙述中,他到东北兵团以后,就被安排到了招待所。
当天白团长就派车把他送到了农场。
他当时满心期待的拎着东西去看爸妈,和从未谋面的妹妹。
他最先见到的是他爸,那时他爸见到他十分惊讶,左右四处警惕的看了一周,欣喜中带着担忧的带着他一起回到他们现在的住所。
那住所不是他们以前住的那间用木板搭起来的茅屋,而是黄泥土墙的房子。
他进到房间以后,他妈见到他也很开心。
妹妹小小的,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戒备,可他当时并没有多想。
他也是在那种环境下生活过的人,知道在那种环境下生活的孩子有多苦,性子变得和正常环境下的孩子不一样也并不奇怪。
可他根本没想到在他爸跟他妹妹介绍完,他就是她大哥以后,他妹妹会突然歇斯底里的发起疯来。
完全不顾其他,拿起手边的东西就疯狂往他身上砸,声嘶力竭的怒吼,让他滚出他们家。
她爸妈只是她一个人的爸妈,离开东北过好日子的人,根本不配管他爸妈叫爸妈。
当时有些吵闹,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他爸想要阻止那孩子,可最终连堵住那孩子的嘴都没做,而是让他先离开,不要刺激他妹妹。
他能理解,在那样的环境下,他爸可能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可是他不能理解的是,他妹妹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他爸妈身为大人,想要阻止那孩子再轻而易举不过。
哪怕是不教育她,堵上她的嘴也能停止这场歇斯底里,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可是他爸妈什么都没做,任由那孩子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到他身上,说着扎心伤害他的话。
甚至到最后帮着他妹妹,一起撵他离开。
夏大宝和夏黎并排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
夏大宝讲述着在东北时的过往,微微仰头望天,眼神中带着化不开的茫然。
“也许是我想要的太多,也可能是因为以前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所以我还不习惯有一个妹妹分享他们对我的爱。
之前我也有想过,夏小贝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我身为一个哥哥,当时应该让着一点她的。
或许应该在她歇斯底里咆哮、暴走的时候,和她好好讲清楚,我并没有要抢走他的爸妈,我们本就是一家人。
可是我办不到,我办不到在爸妈明显偏袒她,甚至为了缓解她的情绪要撵我走的情况下,还依旧对他抱着包容之心。
那也是我爸妈啊!
大概终究是我太自私了。”
夏黎偏头,视线淡淡的瞥向神情有些茫然,又伤感,好像一碰就会碎的大侄子,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你要真的能办到,乐山大佛都得从座位上下来让你坐!”
夏大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