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雁离的医馆要开了,她脸上每日都带上了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见人必笑,逢人就露八颗牙齿。
越望秋的腿恢复知觉了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他的脸色却阴阴沉沉的,见到每个人都恨不得横挑鼻子竖挑眼,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当兴高采烈的韩雁离同阴郁冷漠的越望秋碰了面。韩雁离很困惑,越望秋不是自称是温润有风度的郎君吗?难道旧伤得愈不是一件大喜事吗?
越望秋看到韩雁离脸上的笑则冷哼一声,不争气的小娘子,平王上书不娶妻妾,回靖恩公府的路他都扫平了,她居然折腾着去开医馆。
看看整个大齐,有哪个高门小娘子自甘下,贱的?时下士庶分明,医者虽受尊重但社会地位到底比不上世家贵女。更何况,医者为人看诊难免接触到人的肢体或者其他难以启齿的地方。
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而言,这算是损了名声。
当然,接受了现代思想的韩雁离怎么可能会在乎这些,她只觉得越望秋莫名其妙性子阴晴不定。
“胡家村那里我早就派了人过去,胡二一家人中胡二已死,其他人已经被赶进了更为偏远的深山。你的过往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思来想去,越望秋觉得韩雁离是担心被卖为奴婢的经历被发现,索性破罐子破摔。
其实,越望秋是想杀了他们一家人,毕竟只有死人才会闭嘴,但阿鱼神神叨叨总说善有善报,行善得道君眷顾,他临了改变了主意只驱逐了胡家人。
此时,韩雁离正拿了自己设计的简易器具指导越望秋复健走路,闻言颇为惊讶地看他一眼,“这是你恭贺我开设医馆的礼物?”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不然这几日对她没有一点好脸色的越望秋会无缘无故地帮她?
韩雁离一点都不相信。
“医馆你非开不可?”越望秋神色冷淡。
韩雁离点头,他当即脸色又冷了些,让人推着他回府。
新皇已经登基半月有余,越望秋为自己铺好了一条路,他不打算再回青州,如今他和祖母南安侯夫人住在越家的老宅里面。
韩雁离也从虞府搬了出来,但她也未搬进靖恩公府,而是搬进了越望秋的谢礼,一处离南安侯府很近的三进宅子。
自己靠着医术挣来的房子,韩雁离住的心安理得,又买了几个老实忠厚的仆人,如今也算是个有家有业的小富婆了。
她买仆人一事多生波折,不过也让她对越望秋有了那么一分好脸色。原本,韩雁离不能接受人口买卖,坚持要雇佣人,奈何跑遍了邺京城都没找到真心实意的人。
越望秋听闻她的举动,很是不客气地嘲讽了几句,“自来奴仆有两种身契,死契和活契,死契终身为奴,活契又有三年,五年,十年之分。你让他们住在家中,掌握你的家财贴身服侍你的起居,而不握着他们的身契扼住他们的喉咙。不出三五日,他们就敢夺了你的财产坏了你的名声甚至害了你的性命。韩雁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竟不明白,当真是蠢笨!”
古代交通不便信息传达不便,若是有人起了歹心夺了她的财产杀了她逃到一处山村逍遥,韩雁离还真没有任何办法。可是握着身契就不同了,奴仆没有主人的许可是根本出不了城门的。
韩雁离想通了这个道理,老老实实地买了几个人。然而,她第一次买的人越望秋瞥了两眼后又拿了看蠢货的表情看她,韩雁离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立即就当着越望秋的面做了一顿烧烤火锅大餐大快朵颐。
越望秋他腿伤未愈,只能吃清淡寡味的饭食,闻了浓郁的香气推着轮椅就走了,留给韩雁离一个冷冷的背影。
韩雁离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然而第二日她就笑不出来了,她买的仆人中一个男仆看主家小娘子未婚仗着相貌俊朗竟然跑到她房里自荐枕席!
更别提,还有两个相貌不错的婢女在越望秋沐浴的时候闯了进去意图勾引他……
越望秋复健后身上的汗水往往浸湿衣袍,他讲究有洁癖,给了韩雁离一笔银子独占了一个院子沐浴小憩用。结果,两个婢子知道后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韩雁离匆匆赶来后迎面就看到刚刚出浴的清俊郎君,他仅穿了单薄内衫倚在榻上,一双长腿半屈,长发搭在身后,俊眉薄唇冷若冰霜。
看到她过来,越望秋一张脸寒的吓人,眼神阴沉,随手就扔了一个茶杯砸在她的脚下。
“是你唆使她们勾引?”语气冷的能结冰。
韩雁离真是有苦说不出,越望秋生气是应该的,毕竟差点被霸王硬上弓,可她也没蠢到让婢女去勾引越望秋。
第一次好声好气温温柔柔地安抚了暴怒的越郎君,韩雁离立刻将三个不怀好心的仆人全部遣走了,白白损失一笔银子。
得知居然还有人要勾引韩雁离,越望秋抿直了唇角冷漠地看了身边的侍从一眼,侍从会意在那人刚出府门就手起刀落割了那人的舌头。
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娘子啊,仆人到外面乱说一通和主家小娘子有了首尾,韩雁离的婚事就难了。
接连两次都办了蠢事,韩雁离看到越望秋的冷脸也不撇嘴了,好声好气地开口请教,她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去威远侯府麻烦五娘子。而在邺京,除了五娘子,她身边可以询问的人还就剩下一个越望秋。
靖恩公府和长信侯府那边,她若是说了定是又要说教,让她回去靖恩公府做深宅大院里面的小娘子。韩雁离很不喜欢甚至下意识排斥那种生活。
至于林太医,估计他也不明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和你一起去南市。”越望秋掀了眼皮,淡淡地瞥了眉眼讨好的小娘子一眼,姿态矜傲。
韩雁离会意,立即上前亲手为越郎君推轮椅。
……
走了南市一遭,越望秋亲自掌眼,总算是买了真正老实办事的仆人。
作为回报,韩雁离下厨为越郎君做了桌清淡而又新奇的现代美食,连着几日,越郎君脸色温和。
……
结果现在,越望秋又因为韩雁离开医馆一事冷了脸,而韩雁离坚持要开,越望秋的脸色也越来越冷。
“韩娘子医术很好,开设医馆医治病人是一件好事啊。”听了大表兄的烦闷事,虞妤很不能理解,有失必有得,韩娘子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她要追求自己的人生价值是她自己的选择。
而且韩娘子开设医馆和大表兄有什么关系。
疑惑不解之下虞妤便问出了口,韩娘子开设医馆对大表兄也有好处,如若她回了靖恩公府做贵女,肯定不能再轻易出府为大表兄医治。
越望秋听到表妹的话难得愣神了一会儿,目光一点点变得晦暗,阿鱼说的不错,韩娘子名声好坏回不回靖恩公府和他没有关系,他关心的太多了,插手的也太多了。
“那,医馆开就开吧。”他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慢慢好起来的双腿,淡淡撂下一句话。
看着大表兄默不作声的侧脸,虞妤若有所思,大表兄果然和韩娘子说的那样,怪里怪气的。
之后和外祖母亲香的时候,虞妤想了想就将这事告诉外祖母了。外祖母拍拍她的手掌,向来严肃的脸上带了分喜气。
“好,真是好,外祖母今后再也不用担心你大表兄了,没想到这一次回邺京竟然了却了三桩心事。”
虞妤一知半解,三桩心事?她的婚事,大表兄的腿伤这才两件啊,阿寿好好的又不必操心,外祖母怎么也奇奇怪怪的……
“阿鱼,外祖母以前和长信侯夫人是手帕交,那位韩娘子是长信侯夫人的外孙女,以后关系也得拾起来了。明日,明日我就去长信侯府一趟。”南安侯夫人喜气洋洋的,她一直最担心长孙,他年少遭受大难变得极为冷情,不只亲缘,身边一个服侍的妻妾都没有。如今,得知长孙和长信侯夫人的外孙女韩娘子关系亲近,她怎么不欢喜。
“哦。”虞妤懵懵地点头,这怎么又扯上了长信侯夫人?
次日,南安侯夫人果然去了长信侯府拜访长信侯夫人,不久后靖恩公夫人居然也回了长信侯府。
越望秋知晓此事后脸色微变,但慢慢地他咬牙从轮椅上站起了身,扔掉了那女子口中所谓的“权杖”,一步一步艰难却稳当地走出了房门。
远远地,心情还不错的韩雁离看到了他这番举动,颇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站在原地不动了。
“越郎君,如若你能从那里走到本大夫这里来,我就听一听你不准我开设医馆的意见。”作为一个成熟负责的大夫,韩雁离见缝插针就锻炼起病人的身体。
韩雁离清楚越望秋其实双腿恢复的不错,比起后世那些严重的病人,早就可以行走了。但坏就坏在越望秋此人失望了太久,他身边的人又太过着急看重他,他主动尝试走路的机会不多。
眼下撞见越望秋走路,韩雁离自然要“鼓励”他!
女子话中若有若无的轻视让越望秋脸色难看,他眯了眯眼睛,步履缓慢地走过去。
心想这女子若是知晓他的外祖母有意向靖恩公夫人和长信侯夫人提亲,还能笑的出来吗?
然而,当走到离韩雁离只有两步远的时候,越望秋忍不住又冒出了一个念头,他的腿已经好了,科举将开,有景帝在,只要他一入朝就能得到重用;论相貌论家业,他越望秋谁都不输,这女子肯定笑的出来……
“越郎君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能恢复地这么好,有毅力有魄力!”韩雁离咧开嘴毫不吝啬地夸奖,病人也需要鼓励,只要不认真看,看不出来她脸上的是假笑。
眼前人笑的这般灿烂,越望秋掀起唇角,淡淡地嗯了一声。
“医馆,你想开就开吧。”看在她真心实意的份上,越望秋自然而然地伸出一只手。
走了那么久,他累了。
“越郎君通情达理,出手大方。”韩雁离没有拒绝病人的请求,病人财大气粗,扶他一次银子多多。她的打算很美好,开设医馆需要银子呀。
可惜,这一幕被舍下脸皮上门的靖恩公看在了眼中,脸色复杂,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居然和南安侯的嫡孙如此亲密。
“儿女之事,韩兄也要看开。”虞岸含笑劝导,靖恩公沉默了下来。
多年后,当名闻天下的韩大夫得知就是这一扶让靖恩公府同意了南安侯夫人提出的婚事,她冷脸在越望秋脚下砸了一个茶杯,一如过往。
而彼时,越望秋已经做了当朝宰辅,实打实的帝王心腹,一国重臣。
他面不改色地也拿了一个茶杯往地下砸,又递给已经怀有身孕的夫人一个,语气温和,“我们家不缺几个茶杯,财大气粗,夫人随便砸。”
韩雁离冷笑一声,掏出一根银针扎在他身上,“越相久坐,颈背酸痛,不必谢了。”
……
上门邀请韩娘子买首饰买衣服的虞妤瞪大了眼睛,转身就走。
韩娘子和大表兄真是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虞妤:溜了溜了,勿念。
明天写平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