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奇丑无比……”
骆卿从方才探出头来同这帮子暴民说话的时候就一直戴着斗笠的,方才虽疾跑了许久,这斗笠也没掉,那两人也瞧不见她的样貌。
饶是如此,那人也是不信的。
“那你把斗笠掀开给爷们看看啊,要是真的丑……”他看了眼站在骆卿她们身后的汉子,“也是留你们不得了。”
说着,他就要上手,骆卿用木棍胡乱打了两下躲开了。
骆卿知晓这人就是个无赖混混,不拿人命当人命的,她干脆转而劝起了另一个汉子。
“大哥,你家中可有妻儿?你手上沾过血吗?杀人是要偿命的啊,你妻儿跟着你的吗?你还能寻到他们吗?”
她看着汉子提刀的手隐隐颤抖了起来,又接着劝说了起来。
“你想不想找到他们?我父亲可以,我可以派人帮你找啊。”
她是知道的,灾祸降临,不知会有多少家庭离散。
那混混眼见着自己同伙动摇了,蹙眉道:“跟她哪那么多废话,就一个娘们儿,她能找到什么人?奶奶的,山高路远的,鬼知道她说派人来找人要派多久才能来?”
骆卿方才不过是试探,没想到真说对了,眼见着那混混挥刀要上来,她说话的语速是愈发快了。
“我可以的,我认识怡亲王,怡亲王不是来平乱了吗?不是来赈济灾民了吗?我可以求他帮你找。”
“臭娘们儿,话那么多!”说着,那混混的刀已经逼近了骆卿。
骆卿不过是强迫自己镇定,其实全身都是冷汗,握着木棍的手更是用力的指节泛白,这会子那混混的刀挥下来,她尖叫着闭上眼睛用木棍去挡,预想中的痛苦并未传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就见面前的混混被另一个汉子挡住了。
“你说到做到?你真的认识怡亲王?”
怡亲王在大启百姓心中的地位是无法撼动的,饶是他隐居多年,当年的事迹还是能被百姓们拿出来津津乐道,特特是大启男儿,无不敬仰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果敢卓绝的怡亲王。
不待骆卿多说什么,青杏已然开了口。
“我们家姑娘是怡亲王养大的,你说认不认识?若是我们家姑娘死在这儿,你且看看,怡亲王要怎么处置你们这些个暴民流寇!”
那汉子将混混推到了一边儿,只说了一句话。
“我要找到我婆娘跟我儿子。”
“他娘的!”
那混混唾了口唾沫。
“你疯啦!要是你真将她放走,那我们不都得死!我今儿一定得杀了她!”
“不会的,怡亲王一定会从轻发落你们的,我会向怡亲王求情的,只要我活着!”
骆卿急忙说道。
那汉子显很是顾家,上手拦住了那混混。
“二混子!我本来是打算上京城找我弟弟的,跟着你们做山贼,那是你们跟我说会帮我找到我婆娘跟我儿子,抢粮食也是为了他们能过得好,结果你们呢,带我来杀人!老子不干了!”
两人这是内讧了起来,可骆卿还是不敢松懈,握着木棍的手指着两人又紧了紧。
“好啊,一不做二不休,老子今儿将你一起给砍了!”
二混子就要挥刀向那汉子砍去,没成想那刀还没落下他就被人当胸射了一箭。
他面上表情愈发狰狞,嘴里涌出了好大一口鲜血,随着刀落地的声音,整个身子也随之轰然倒地。
骆卿上回见死人是在骆府院儿里骆如烟被活活打死,但上回好歹她还能有个遮挡,这回是避无可避,就在她面前,甚而因着她将青杏护在身后,那鲜血直直溅在了她的脸上。
不多,就那么两滴,但足以惹得骆卿整个人都觳觫了起来。
她面色苍白,双眼发愣,一动不动地看着在地上抽搐着,嘴里、伤处,不断喷涌着鲜血的人。
她是个大夫啊,大夫就是要经历生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前刘大哥跟她说过的,死亡于一个大夫来说是再正常不过了,还有鲜血也是,不能怕。
可她却觉着自己似是喘不过气儿来般,只能用力呼吸着。
她又想,她是不是不该见死不救啊?可是她也不是第一回见死不救了,救了他说不得有更多人要死啊,她不能救!
就在这时候,有阵阵马蹄声奔袭而来。
青杏瞧清楚了人,大喜:“姑娘,是王爷身边的长庚公子来了。”
骆卿半晌没应,青杏见状,瞧出了她的不对劲,就要去拿骆卿手中紧紧握着的木棍,被骆卿躲开了,还差点打到了她。
她声音和缓了下来:“姑娘,有人来救咱们了,没事了。”
骆卿没说话,还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二混子,可此刻他已然没了声息,只是他双眼大睁着,显是死不瞑目。
“他在看我。”
青杏回头看了眼地上的二混子,用身子挡住了骆卿的目光,声音愈发温柔。
“没有,姑娘,他没有看您,长庚公子来了,咱们走吧,没事了,长庚公子会护着咱们的。”
这时候,长庚已经下了马,就要上前来拜见骆卿,被青杏给阻了。
青杏又试探着伸手将骆卿手中握着的木棍的另一头给握住了,温声道:“没事了,姑娘,没事了,都过去了。”
骆卿回过神来,手中的木棍被青杏夺了去。
她茫然地看着青杏,踉跄着就要往后倒去,被青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长庚见状,忙安抚道:“姑娘,没事了,方才那人已经被我们擒住了,属下也派了人去制住前方那窝子暴民了。”
骆卿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急切道:“红梅呢?红梅呢?”
长庚忙道:“姑娘别急,属下这就派人去寻。”
骆卿伤了脚,走不得,长庚也不敢贸然抱人的,就怕自家王爷知晓了给自己两板子,只得由青杏将人扶着坐上了马,派了个官兵替她牵着马小心护着她。
由着人牵着马走了一段路骆卿才平稳下心绪,犹豫着低声问道:“哥哥……”
她这道声音委实太小了,长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答道:“王爷还在容州开仓振粮,属下是得令追着一窝流寇来了这里,没想到遇上了姑娘。”
骆卿点点头,不再言语。
到得方才他们被暴民围追的坡下,就见暴民都被官兵们给降住了。
不对!
骆卿坐在马上用目光逡巡了一圈,却是没见着那领头的刀疤男。
“还有个人,是领头的,给他跑了!”
长庚听得这话,蹙了眉头,忙吩咐人去追。
“那人不像是暴民,更像是穷凶极恶之徒,像是他撺掇着流民跟着他暴乱、做匪寇的,我总觉着他不简单,不像是独独为劫财的。”
煞费苦心跟了他们一路,分明抢了钱财就可以走的,缘何非要跟他们过不去,砍杀他们的人?这不是惹事吗?
长庚更是不敢怠慢了,又派了几人前去寻那领头的。
其实这厢他出来之前言淮就同他说过了,此间如此暴乱,恐不单是有人贪墨了赈灾的银两和粮食,还有人从中作梗,煽动流民作乱。
如今看来,要是寻得了刀疤男,不定会有个意外收获。
就在这会子,骆老太太那辆马车旁又乱了起来。
“老太太,老太太……”
骆卿心头一紧,顺着那阵骚乱看了过去,怕是骆老太太不好了。
她忙托为她牵马的官兵将马牵到骆老太太的马车旁,是片刻也没耽搁,由着青杏将她给扶了下来,让丫鬟婆子们让让,一瘸一拐地上了马车。
一番诊脉下来,原是骆老太太受了惊吓,心悸的老毛病是又犯了。
她知晓骆老太太是有这个毛病的,在离开京城前特意配了些药来,没成想还真是排上了用场。
她让青杏去另一辆马车将自己制的药丸拿来,给骆老太太服下了,骆老太太的气息果真平稳了不少。
可这药效用快,用多了却是不好的,还得快快去前面的城镇歇歇,给她配个药方子抓药来熬制才是。
可这会子有一官兵来报,说是骆如兰被那刀疤男给掳走了。
骆卿大骇,那刀疤男一看就是个亡命之徒,骆如兰被他掳走了还会有好活的吗?
骆老太太还犯着病呢,听不得这些,骆卿让人先将老太太送往前面的城镇,还有这些个伤了的家丁丫鬟,都带去疗伤,自己则留了下来。
“你再仔细同我们说说,那刀疤男怎地突然掳走了我四姐姐?”
骆卿急切地问道。
“我们围住他之后他已然无路可逃,可他突然擒住了那姑娘,威逼着我们,我们得了令不能让他伤着人,也是没法子,就只得让他骑着马逃了,不过另一位姑娘没事。”
那官兵如实说道。
骆如兰待骆卿极好,她被人掳走,她是真心实意为她担忧的。
她没有法子救人,只得求助于一旁的长庚:“长庚,你可有法子?这人骑着马跑了,可还能追到?”
“一匹马驮了两个人,跑不快,顺着马蹄印,追!”长庚对一边儿的官兵吩咐道。
得了令,那官兵转身就去了,骆卿还不放心,打算自己也跟上,得亏青杏将她给劝住了。
她只好对长庚道:“长庚,四姐姐平素里待我很是不错,你一定要寻得她啊。”
“姑娘且放心吧。”长庚颇为恭敬道,“属下这就亲自带人去。”
骆卿点点头:“有劳了。四姐姐终归是大家女子,吃不得苦,刀疤男带着必然累赘,我就忧心他半道上将……一定得尽快寻到她啊!”
长庚用力点点头,点了几个人骑着马去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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