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卿现今在宫中,没法子去万府查个一二三出来,更是没法子递消息出宫去让青杏和红梅查,她不在她们身边,她怕她们将此事同言淮说了。
加之太皇太后能屹立后宫多年,怕也不是看着那般和善的,她只觉自己以前看得过于简单了,以后也得多留个心眼才是,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谨慎。
就是还有个事儿骆卿放心不下。
“你可知舒美人被分到哪个宫去了?”
骆卿问一直跟在自个儿身后的素素。
“回姑娘,舒美人和另外两名才人被分到了长春.宫,那里还没有娘娘入住主殿,倒也自在。”
“自在吗?”骆卿喃喃。
只要以歌在宫中一日,那她便不会自在。
骆卿要在太皇太后这里学规矩,不好去长春.宫寻舒以歌,只盼着她能好过些,更不要太过单纯,被人骗了去欺负了去,还有便是不要太过受宠。
可她想归想,这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不过两日皇上便宠幸了她,竟还给她连升了两级,成了昭仪。
过犹不及啊。
按照皇上这个宠幸劲儿,以歌的风头太盛,可不就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就在她分外担忧的时候,又听人说皇上宠幸了个才人,更是直接破格升了三级,同以歌一样,成了昭仪。
她禁不住长出了口气,只要以歌不是最为打眼的就好。
“你心不静。”
骆卿本还想着以歌的事儿,突听得太皇太后这平淡却让人不容违逆的语调,立时回过神来,忙低头告罪。
“太皇太后,是如卿的不是。”
“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不进反退,你是不想学了?”太皇太后难得地语调中带了些苛责。
骆卿忙半蹲下认错:“太皇太后,是骆卿的不是,骆卿再也不敢了。”
就在这时候,平阳长公主却是提了两只纸鸢来寻骆卿了。
她先是几步走到太皇太后跟前同太皇太后行了个礼,才撒着娇道:“皇祖母,平阳想寻如卿去玩儿,可以吗?你看,我这纸鸢都做好了。”
骆卿不敢说话,太皇太后倒是抬眼看了眼那两只纸鸢,一只是蝴蝶,色彩斑斓的,一只是兔子,煞为玉雪可爱。
“罢了,反正你今儿也跟着哀家学不进去了,去玩一会子吧。”
骆卿听得这话,忙同太皇太后谢恩。
“皇祖母最好了。”
平阳笑靥如花,同太皇太后又行了一礼就拉着骆卿走了。
太皇太后见两人走远,脸上温和慈爱的笑意荡然无存。
“去,把哀家昨儿叫你寻的衣裳给送去,你不是儿时得过天花吗?你去正合适,她也不好怀疑。”
王嬷嬷低低应了一声,回了自己住的屋子取了装着衣裳的托盘来,端着衣裳就朝长寿宫去了。
“这是太皇太后送给哀家的衣裳?”
王嬷嬷笑意吟吟。
“回禀太后娘娘,近来太皇太后新寻得了一绣娘,绣工极好,想着天儿热了,特意让老奴给皇上、皇后,还有您都做了一身。”
“为了喜庆啊,这衣裳取得还是朱色,又怕不衬您,特特是选了深些的朱色,上用金线绣着凤凰图样,这都是太皇太后亲自吩咐的,是极费心思,太皇太后这会子特地让老奴拿来给太后娘娘试试,若有不妥,也好改上一改。”
太皇太后也不是没给她送过东西,都是为了面儿上过得去,也为了显示她的慈蔼大度,像这种给她送衣裳的却是没有的,大多都是送些钗环首饰,把玩儿的物件更多。
太后禁不住仔细打量了番王嬷嬷手上被折叠好的衣裳,又审视了番王嬷嬷的神色,可王嬷嬷到底是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的,哪里能瞧出什么来?
她招招手,让一边儿的小宫女将衣裳给接了过来,笑着伸手轻抚过衣裳,做出很是喜欢的模样,也算是全了彼此的脸面。
“王嬷嬷,还得劳烦你待会儿回长乐宫替哀家谢过太皇太后的美意了。”
说着,她给旁边的大丫鬟递了个眼色,大丫鬟会意,上前塞了锭银子给王嬷嬷。
这种事儿在宫中见怪不怪,主子既赏下了,做奴才的收下便是,王嬷嬷是个聪明的,倒也不怕太皇太后知晓了会如何。
“那烦请太后娘娘先试上一试,若是有不合身的,老奴也好就近拿回去让绣娘再改上一改。”
太后吊着眉梢看了眼一旁小宫女捧着的衣裳,然后伸手抚着额头道:“哎呀,哀家真的是老了,今儿身子一直不大爽利,待会儿哀家好些了再试吧。若是不合适的,哀家亲自带着衣裳去寻母后,也好拜谢母后的一番心意。”
王嬷嬷是个知进退的,见事儿也办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平白惹得太后怀疑,干脆就说自己回去复命了。
太后以手撑额,思忖半晌,才道:“去,将皇后请来,说是本宫有些胸闷气短的,想寻人说说话。”
太后都着人来请了,皇后总也不能不去的。
到得长寿宫后皇后同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太后才状似无意地提及了太皇太后今儿送来给自己的衣裳。
皇后没有多想,接话道:“今儿皇祖母也着人给臣妾送了件衣裳来,做工很是精细呢。”
“是啊,只是哀家今儿身子不大爽利,也没来得及试上一试,你身形跟哀家差不离,不若你穿上试试?”
皇后也没多想,更是不好推拒,起身便去隔壁的偏殿里由着自己的贴身大宫女彩蝶将衣裳给换了。
太后瞧着,是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你穿着这身衣裳啊就是比哀家穿着好看,这颜色有些艳了,你穿着就正好合适啊,说来说去还是哀家老了。”
皇后由着琉璃扶着自己坐下了,而后直视着太后道:“母后哪里的话,母后容颜依旧,还是那般动人,只不过岁月又给母后多带了份雅致,倒是愈发让臣妾在母后面前自惭形秽了起来。”
“你啊……”太后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皇后,“就是嘴甜。”
“哪里啊,臣妾说的都是实话。”皇后知晓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场面话总是要说的。
太后也不会将这话放进心里,兜兜转转地,可算是将今儿招皇后的来意说了。
“这衣裳你穿着甚为合身,哀家穿着也没这般好看,反倒拂了太皇太后的心意,就送予你了,穿着回凤仪宫吧。”
皇后算是明白了,太皇太后原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这是不愿接受太皇太后的好意,又不想让人觉着她不敬太皇太后呢。
也不单单如此,怕也是觉着太皇太后送她衣裳是另有所图。
皇后看了看自己穿着的一声衣裳,笑着摇了摇头:“母后,那怎么行?这可是皇祖母给您做的,臣妾穿着只怕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太皇太后是你皇祖母,瞧着你穿着这般好看,怕是高兴也来不及呢。”太后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哎呀,累了,皇后啊,你穿着这身好看,就穿着这身回去吧。”
话已至此,皇后断没有一拒再拒的理儿,只有穿着这身衣裳回去了。
待人走了,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才问道:“太后娘娘,这衣裳……”
“哀家还怕了太皇太后不成?谁晓得那老巫婆送衣裳给哀家作甚?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何况哀家更是不稀罕她送的衣裳。以为怡亲王回来了就张狂了?可笑!”
说着,太后便起身回了内殿。
骆卿这几日就没跨出过长乐宫的宫门,今儿好容易出来了就想去瞧瞧舒以歌,想了想,她便提议道:“平阳,不若我们去寻舒昭仪同我们一道放纸鸢?”
平阳有些迟疑:“可是我只让人做了两只纸鸢啊,我们一人一只,若是舒昭仪来了就少了只纸鸢……”
“没事儿,两只纸鸢够了,我体力不甚好,到时候可以同舒昭仪换着放。”
骆卿委实放心不下舒以歌,今儿又是个难得的机会,免不得就多劝了平阳两句。
平阳觉着舒以歌生得好看,脾性也好,也是喜欢她的,而且她又是骆卿的朋友,这会子听得骆卿这般说当下也没了顾忌。
“那快走,我们快去寻舒昭仪吧。”
两人到得长春.宫就瞧见舒以歌穿着一袭绿色衣裙正站在一盆花前给花浇水呢。
“以……”骆卿见了舒以歌太过兴奋,脱口而出就要唤她的名讳,好在想起这是在院子里,人多嘴杂的,及时止住了。
倒是平阳,毫不顾忌地朝舒以歌喊道:“舒昭仪,我们来寻你去放纸鸢了。”
这封号一喊出口,骆卿瞧见舒以歌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方才被她细心抚弄着的花骨朵儿就这样给折了下来。
不消多一会儿,她就稳住了自己,回首朝她们看来,脸上已然是得体的笑容,仿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骆卿心口一痛,为着她比以往还要端庄的样子而痛、看着她挽起的妇人髻而痛,还有那恰到好处的三分笑容,活脱脱的拿着十足规矩的宫妃模样,这些都让她觉着心疼,她心疼这样的舒以歌。
她本不该是这样的。
她或许不像平阳,活得那般单纯无忧,却也是明媚的。
她是见过那样的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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