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常见的大户人家宅院,共分前后三进,每一进都有赵旻小学时的操场那般大小。他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在第一进的中间,院子里扎成一捆一捆的草料和木材堆积如山,给他隐藏行踪提供了良好的掩护。依据刚才的观察,每一进的入口处都有重兵把守,想要再悄无声息的混进后两进还是有不小的难度。
好在赵旻的目的只是制造混乱而非真的要毁掉所有粮草,因此一个院子也基本足够了。他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再向外观察一阵,等确认了院子里值守的兵士都是定点而非巡游,这才找了一处视线的死角,缩在一边闭目假寐。半个时辰后,赵旻睁眼看看天色,估摸着已近戌时,这才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迎风点燃,凑到身边的柴草垛下引起火来。
可惜前番把所有的火油通通用完了,否则倒真有可能把这满院堆积的柴草一烧而空!赵旻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点燃一处后毫不停留,立即展开身法,蹿到相距数米的另一处草垛引火。直到连续引燃了五处草垛,这才换了一个方向,跑到里出口不远的地方隐蔽起来。
柴草易燃,没一会儿功夫,五处火头66续续燃了起来。火势越来越来,很快引起值守人员的注意。紧接着,鸣笛声、人员奔走呼号声不绝于耳。赵旻从藏身处悄悄探头张望,只见院子里迅陷入一片慌乱。这个时代最怕的就是放火,因为没有足够的灭火器材和相关知识,几乎只要火势一起,再想扑灭已是千难万难。这时院中乱成一团,门外警戒的士卒也顾不得内外之别,纷纷冲入院中救火,来往进出之人纷扰杂乱,再无次序可言。
赵旻却不着急马上就走,又等了一会儿,眼见火势愈大了,显然控制不住,这才从藏身处走出来。他本就穿的一身红巾军打扮,因此毫不费力地混入纷扰的人群之中,轻而易举的出了大门。
出得门来,赵旻回头张望。但见冲天大火已经从院墙头上冒了出来,熊熊烈焰盘随着滚滚浓烟,估计数里之外都能看得见。眼见得火势甚大,按照早先的约定,章韩等人看见后应该已经动手,当下不再耽搁,足往南城奔跑起来。
章韩带着二十亲卫,先往西而行,待走到一处大营后再折向往南。根据门丁的描述,刚才的大营就是“尾宿卫”的驻地由此往南,将是“尾宿卫”军营通往南城城墙的必经之路。他一路走一路四下里打量,当走到一处街口时眉头一跳,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条丁字交叉口,位于主路的大道甚为宽阔,但延伸向左侧的巷弄却极是狭窄,大概只够三四人并行。章韩留意到这里相当僻静,或许是距离居住区和城墙都有一段距离的原因,几乎看不到周围的行人。章韩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一番,他虽然脑子不算活络,不过说到打仗、设伏倒是熟稔无比。他着人往巷弄那头查看,另遣人往两旁的房屋宅院都去巡查一番,确定这正是一处设伏的绝佳地点。随后召来众人,如此这般安排好任务,众人领命,分头而去。
戌时差一刻,一队全副披挂尚算整齐的队伍自北而来。方行到街口,望见路口有一条昂藏大汉,正懒洋洋地斜靠在一侧的院墙边。自从红巾军占了费国以后,由于军纪涣散、各不统属,时常有零星军士四处闲逛惹事,因此带队的队率只是抬眼望了一眼,并没有在意,只管吆喝着队伍前进。
距离尚有十数步,那懒散大汉忽然抬起头来,冲着队伍咧嘴一笑,用带着青州口音的腔调吼道:“来的可是尾宿卫的队伍?”
队率一皱眉,叱喝一声:“既知是尾宿卫正军,还不闪到一边,莫非想吃鞭子不成?”
大汉嘿嘿一笑,“人言尾宿狗惯常狐假虎威,却个个都是软蛋脓包,如今看来确非妄言。”
“大胆!”队率闻言大怒,队伍中也人人变色。这夯货活腻了?一个人敢当面嘲笑五十人?队率当即喝道:“去两个人,给我拿下!真当我尾宿卫皮鞭不利不成!”话音刚落,立即有两名士卒应声而出,奔向大汉,欲要前来拿人。
哪知那大汉甚是了得。两名士卒刚到面前,手中兵刃尚未举起,就见那大汉轻轻巧巧迎上,左一拳右一脚,两名士卒顿时倒飞出去,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队率这下更是勃然,当面叱骂不说,还一下子放倒两名自己的士卒,这是要做反呐!当下怒喝道:“何方小贼,竟欺到爷爷头上来!今日定要让你尝尝厉害!”不过他也知道对方拳脚功夫厉害,把手一挥,带着全体士卒,一声喊,一起气势汹汹地要去拿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汉子。
大汉见势不妙,口里道:“就凭你们尾宿狗,如何捉得到我!”一边转身就逃进了一旁狭窄的巷弄里。队率哪里肯舍,见对方逃跑,心下更是愤怒,誓要拿住这小贼,于是领着一种兵士追进巷弄之中。
正狂追不舍间,那大汉只奔出去数十步,忽然住了脚,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队率正追着,忽然见对方转身,并且带着诡异的表情,心头蓦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不由自主地也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望向大汉。
这大汉正是章韩。他们早先的计划便是诱杀前去南城换班的守卫,再顶替他们前去换防。,才把这些兵士引诱到此地。盖因自己人手太少,要想以二十人包围五十人,只有靠这种近似于封闭的地形,以及不利于对方展开队形的环境。如今既然已经达到目的,也就懒得再跟他们废话,只冷声喝道:“动手!”
随着话音落下,章韩的身后、两侧的墙上瞬间冒出无数人头。关键是这些人手里都端着一把强弩,弩机上的箭头即便是在深夜也感觉得到尖端放射的点点寒芒!
队率心说不好,知道中了埋伏,赶紧招呼队伍便要后退。然而巷弄狭窄,人人都争先恐后地往后挤,却不知越挤越逃不出去。一时间一片人仰马翻,众人反而挤成一团。
可惜不管是在前列还是后列,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在十数把弩箭的关照下,众人纷纷惨叫着倒在血泊中,区别无非是时间早晚而已。由于弩机装箭间隔较长,总有那幸运儿得以在两轮弩矢中幸存队友倒下得差不多了,道路一下子空旷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拼了命地撒腿就往来路上奔逃。然而当即将跑到巷口时,无情的事实告诉他,生路之存在于幻想之中。
短短半柱香时间,整整五十人的队伍无一幸免包括早先倒在章韩手下的两人。章韩赶紧招呼亲卫收拾一下现场,把尸体纷纷拖到无人的宅院之中,反正周围的宅院几乎全都是空置。随后让亲卫尽量模仿这些人的衣甲打扮一番其实红巾军根本就没有制式衣甲,所谓打扮也无非是尽尽人事罢了。最关键的是从领队的队率怀里搜出腰牌,这才是换防时最关键的身份认证。
收拾停当,章韩带人大摇大摆地出了巷弄,继续沿着换防队伍未走完的道路前进。
上了大道,章韩回望向北城,远远地能够看见似乎有火光和浓烟升腾,隐隐的似乎还有人喊马嘶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嘴角不自主地流出一丝笑意。
主公果然不会令我等失望!章韩心中欣喜地想到。章韩在边军呆了多年,因此军中的习性甚深。军伍之中最佩服的就是英雄,章韩也不例外。刚刚投效到赵旻麾下时,其实更多的是贪图丰厚的军饷,以及可以带给家人稳定的生活。随着与赵旻接触的时日渐长,对这位主公了解日深,知道主公性子和善,待人至诚。但真正让他触动的,其实是主公性格中隐藏的一丝敢于冒险、勇于拼搏的精神。而这恰恰是章韩自己最为欣赏的个性。独自出海与海盗斗智斗勇、以弱质之身降服烈马、包括这次单身潜入粮仓纵火何谓英雄?在章韩的思维中,勇猛无畏,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这便是大大的英雄!想到兴出,章韩忍不住咧开嘴笑出声来。却不知道他这番心思如果被赵旻知道,会作何感想?
说实在的,章韩的这亲卫副尉当得真不算称职,屡屡让主公只身犯险,又岂是贴身保镖所谓?偏偏章韩的认知里主公乃英雄之士,必然不会有事而赵旻来自后世,思维里从来就没有应该让他人为自己牺牲的这根弦,阴差阳错的,两人这君臣之间反倒相处的甚是融洽。
走在章韩身边的成香见副尉咧着嘴傻笑,不由出言提醒道:“章头儿,主公腿脚快,赶到城墙用不了几时。我们若是慢了,害主公空等可不太好!”
章韩闻言点头道:“甚是!”言罢赶紧催促队伍加快脚步,迅赶往南城。到得城墙下,果见一个人影正立在城根不远处。见到众人的队伍,人影迎上前来。章韩赶上两步,压低声音道:“主公?”
人影揭下头上的蓑帽,露出赵旻有些被熏黑的脸庞。他直截了当地问:“可办妥当了?”
章韩点头,“将将五十人,无一漏网。”
赵旻颌,也不废话,闪身站到队伍中间。随后章韩挥手,众人鱼贯顺着马道上了城墙。甫一露头,便有声音响起:“什么人?”
众人闻声止步,成香扬声道:“尾宿卫换防!”
“腰牌!”
成香上前两步,将腰牌交给拦路之人。对方查看了一番,没有现异样,把腰牌还给成香,嘴里嘟噜道:“今日为何这般晚?莫不是日间弄来的几个小妞把腿脚弄软了?却害兄弟在这里吹冷风。”
成香打个哈哈,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路上耽搁了一阵。”一边说着话,一边把众亲卫往城墙上带。
上了城墙,借着城头上的火把,拦路人忽然出声:“慢着!你是何人?如何面生得紧?”又往众人扫视一番,便连手里环刀都举起来了。“怎的人这般少?你等到底是何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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