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rus?你说virus潜入了荆国?”
电话那头陈队的音量突然拔高,声音里满是肃然,丁琎还听到了椅子倒地的响动,不用猜他也知道他报告的消息确确实实把他惊着了。
“怀疑。”丁琎望着县道对面的山头,“不过基本可以确定了。”
他把昨晚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向队长报告了一遍,最后说:“他们还有接应的人。”
丁琎的判断力陈队是毫不怀疑的,他有丰富的和virus对抗的经验,他说基本可以确定那结果就八九不离十了。
“这件事我会立刻向上级报告。”陈队沉吟片刻,“那个人质,你觉得有问题吗?”
丁琎走到天台边上,低头往底下看,周轶正站在清真寺前面,仰头打量着这栋圆顶建筑,她的脑袋一转,两人的目光就交接了。
“目前没发现。”他收回目光后答道。
陈队那边叮嘱道:“她的身份还是需要查查,你先跟着,回到了市里我让人去接应你。”
“嗯。”
陈队知道丁琎有分寸,最后只是交代了两句就爽快地挂了电话。
丁琎看着对面的麻扎,回想起昨晚和那些斯坦国人交手的情形。
他们训练有素,显然是有备而来,要不是因为之前的野训,他对这片地形了如指掌,昨晚他一个人对付对方几个人他也难以占到上风。他和他们玩着躲避战,把他们的体力耗尽了大半,最后凭着一把格斗.刀抢了对方的一把手.枪,还伤了两个人。
他本来的打算是至少虏获一个活人,可他没想到他们还有接应。随后加入的两个斯坦国人并不打算和他死缠,仅仅只是想要把受伤的同伙带走。
丁琎不是恋战的人,他知道局势对自己不利,也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
如果周轶对他们来说是特殊的,那他们也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一切还只是开始。
丁琎沉思时,忽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就看到周轶提着裙摆缓缓地步上台阶,也到了阳台上来。
她迎着丁琎的目光走到他身边,然后把手往他眼前一摊:“我的手机被那伙人抢了,借你的用用。”
丁琎垂眼看她杵在眼前的手,没多犹豫就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她。
周轶接过,又乜了他一眼:“我现在是嫌疑人吗?”
“是。”
周轶一噎,不悦地瞟他一眼,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又不好发脾气。
她拿着手机背对着他走到了阳台的另一头,低头解了锁,他的手机里最近一个通话记录没显示号码,神神秘秘的。
周轶拨了号码,没两秒电话就被接通了:“喂?”
“是我。”周轶出声。
电话那头默了一秒然后爆发出一声吼叫:“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回事啊,从昨天到现在都联系不上,玩嗨了是不是!”
周轶把手机拉远,等她吼完了才回答:“发生了点意外,手机丢了。”
“啊?什么意外?严不严重?”
被人绑架这件事何止是严重,可以说是恐怖了。
周轶并不打算实话实说,要是陆美美知道她昨天被人劫走了,她惊吓之下一定会告诉周振国,她不想把事情搞大,本来她现在在周家人眼里已经是个惹事精了。
“没什么,不小心丢了而已。”
陆美美听她淡定的语气似乎也没什么大事,松口气说:“你也真是有够粗心的,差点没吓死我,我还以为你人丢了呢。”
呵,还真被她说中了。
“别废话了,给我订张回去的机票。”
“诶,你这才去几天就要回来了?不是说域城很大,十天半个月都走不完的么。”
经此一遭,周轶哪还有什么心情旅游:“累了,不想玩了。”
陆美美支吾着:“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完呢。”
周轶皱眉,语气冷淡道:“李斐然还不罢休?”
“嗯,天天来画室,骂骂咧咧地说要见你。”陆美美语气愁怨,叹了口气,“现在外边的人被她煽动的,都说你是第三者,狐狸精。”
“呵。”周轶冷笑。
陆美美开玩笑道:“要不我就说你其实是同性恋好了,反正之前网上也有传闻说你是拉拉,还是t。”
周轶轻笑:“也行。”
“算了吧,万一你哪天‘直’回来了,还不得解释一番。”陆美美颇有兴致地八卦道,“大美域城的帅哥是不是很多啊,有没有碰上域城纯爷们,行走的荷尔蒙的那种?”
听她提起这一茬,周轶下意识往后看了眼,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别发情了,给我订票。”周轶冷漠地打断她的幻想。
“真要回来啊?不在多玩一阵,好歹等过段时间风头过了。”
“不了。”
陆美美尊重她的想法:“行,我给你订,这是你补的临时卡号码?”
“不是,借的。”
陆美美利落道:“你先去买个手机补张卡,到时候我把航班信息发给你。”
周轶经她提醒才忽的记起了一茬,随后抿平了嘴角。
“我的钱包也丢了。”她说。
“什么?”陆美美问她,“身份证在里面?”
周轶缄默。
陆美美有些抓狂:“要我怎么说你才好,身份证丢了你要怎么回来?”
周轶也有点烦躁,从她被掳走开始,破事就一桩接一桩的,她压根就不应该脑子一抽来这儿散心,简直是添堵。
“这样。”陆美美到底是得力助理,她迅速想出了解决办法,“你先去当地派出所问问看,能不能异地补办身份证或者开一张身份证明。”
有问题找警察,周轶想,巧了。
“不过在域城没有身份证比较麻烦。”陆美美怕周轶一人处理不好,忖了片刻说,“要不我飞过去找你吧。”
周轶明白她的心意,渔海那边的事已经够让她费心的了,事已至此她也不愿让她大老远辛苦飞过来一趟。
“不用了,我自己会看着办。”
“对了,钱包丢了你也没有钱。”
周轶闭了闭眼:“酒店行李里还有一张卡。”
“你确定不需要我过去?”陆美美不放心。
“嗯。”
身后有动静,周轶回头,看见了一张卜族男人的面孔,他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不说了,到时候再联系。”
“等等。”陆美美急忙喊住她,“我怎么联系你啊,打这个号码?”
周轶揉了揉额角:“就打这个号码吧。”
挂了陆美美的电话,周轶犹豫了会儿,拨了另一个号码,屏幕显示去电号码所属地是卡穆尔地区。
果不其然,空号。
其实周轶半年前给他打过电话,那时候她被构陷画作抄袭,被各方声讨辱骂,孤立无助时她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结果和今天一样,空号。
每次在她最无力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他就消失,小时候如此,长大后亦如此。
他到底去哪儿了,一年到头没露过面,她被绑架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他给她发的地图到底什么用意?
周轶心里一堆问题,偏偏找不到人问,她按耐住反复涌动的烦躁情绪,低骂了几句脏话。
转过身,刚才和她打招呼的卜族男人正在晾房里晾葡萄,她站在门口看了会儿,犹豫着怎么开口。
“你是艾尼?”周轶试探地问。
艾尼回头,笑着应:“是我,你好啊。”
他的东语虽然有个腔调,但比阿米尔娜说的流畅准确。
艾尼主动搭话:“听丁队长说,你是游客,迷路了?”
周轶默认。
“你一个人来的?”
周轶点头。
“哦豁,那可危险了。”
周轶盯着他。
艾尼把一串葡萄挂在挂架上,回头友善地笑着说:“我们域城可是有野狼的。”
周轶低下头,看到地上摆着一筐清洗过的葡萄:“要帮忙吗?”
艾尼把一串葡萄递给她:“来,你来体验下。”
周轶学着样把那串葡萄挂到挂架上:“这样?”
“对呢嘛。”
周轶蹲下身重新拿起一串葡萄:“就这样晾着多久才能风干?”
艾尼指了指晾房外面:“像现在这样的天气嘛,十五天。”
周轶点点头。
底下有人用卜语冲楼上喊,艾尼出门应了两句,然后回来说:“我嘛,下去搬葡萄。”
周轶看着还剩下的半筐葡萄,扯起袖子打算帮忙帮到底。
挂架很高,直接顶到了晾房的房顶,靠近地面的架子已经被挂满了。挂架前摆着一把长椅,椅子脚和她人一样高。
周轶拎起那半筐葡萄放到椅子上,然后踩着椅子的横栏爬了上去。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往地面瞄了眼,在底下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看看还挺高。
丁琎搬着两筐葡萄上来时就看到她站在椅子上晾葡萄,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谨慎,椅子上的那一筐葡萄只剩下一些零碎掉下来的小葡萄了。
他把两筐葡萄放地上,直起腰时周轶正低头看他。
“下来吧,剩下的我来。”
周轶望了望地面:“哦。”
她缓缓蹲下身体,踌躇着该先迈哪一只脚,是正面下去还是反身下去,爬上来的时候简单,要下去了才发现不太容易,更何况她穿着裙子,不太方便。
丁琎看出了她的迟疑,踩上横栏主动朝她伸手。
周轶看他一眼,搭上他的手,丁琎护着她从椅子上下来。
“谢谢。”周轶理了理自己的裙摆,然后指了指她刚才放在椅子上的手机,“还你。”
丁琎提了一筐葡萄放在椅子上,然后手脚敏捷地爬上去,熟练地挂起葡萄。
周轶在一旁无所事事,看着一串串青绿黄绿色的葡萄随口问了句:“这葡萄是什么品种的?”
“无核白。”
“哦。”周轶捡了筐里零散的两颗葡萄尝了尝。
“甜吗?”
周轶抬头,发现丁琎在看她。
“嗯。”
漠邑的葡萄,能不甜么。
周轶发现丁琎似乎笑了下,她觉得稀奇:“你是域城人?”
“算是。”
这算个什么答案?
周轶几次问他问题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大概是职业病,惯会绕弯子或者干脆不答,她已经放弃从他嘴里问出有价值的东西了。
正午时分,太阳高悬在头上,漠邑这块土地成了一块大烤架,人在上面就像是被炙烤的肉丸,滋滋地冒油。
在天台上呆了这么段时间,周轶的脸都热得发红了,但她并不出汗,漠邑的热不同于南方的湿热,而是干热。
丁琎从椅子上跳下来,提溜了一串葡萄给她:“觉得热可以去院子里坐坐。”
周轶接过那串葡萄下了楼,丁琎看着她离开后才拿回放在椅子上的手机。
他点开扫了眼,通话记录上只有一个拨往渔海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