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许邑洗去许纯牧的身份,将他藏在北境。
苏明鞍洗去这位月氏皇子的身份,借着赵家的势将他藏在西境。
这个赵灵瞿,他是段瑟的亲弟弟,是江晏迟的舅舅。
所以江晏迟一定不会帮自己。
就算知道真相,他也一定会站在赵灵瞿那边。
因为赵灵瞿是他的亲人。
也正因为赵灵瞿的存在,苏明鞍才苦心孤诣数十年,扎根大魏,服侍着仇敌的后代求取无上的荣华与权柄。
从江晏迟出生起,他就已经决定扶持这个孩子当皇帝。
利用自己扫清旧太子党羽,欠下一身孽债,终得逆天改命,为这个冷宫中好不容易保住的孩子铺平成为太子的前路。
可宣和帝病逝后,昌平帝并无实权,北境宁远王与许邑兵权分立,他纵使操控着这位无能的皇帝却也根本无力于实现他的目的。
他要一位有月氏血脉的孩子当皇帝。
并且需要这位皇帝掌有一定实权。
这样他才能借着这位皇帝,调动大魏西北二境的兵马——如此实现他蓬勃的野心。
楚歇这才彻底想清楚苏明鞍真正要的是什么。
他要的,不是这大魏皇族血脉里永远流淌着月氏的血液。
而是月氏复国。
如果他能早一些解锁全部剧情,这些事情早些知道,他必不会走到如此穷途末路的境地。
早在江景谙死之前,他就算到下一个剧情是山林刺杀。
可是为什么后来那么多次机会,始终没下狠心刺杀。
许纯牧的身份,苏明鞍的目的。
这都是多么重要的信息啊!
是他错失了那要命的情报,以至于到后面两眼一抹黑,只能孤注一掷地认为杀了赵灵瞿就能保住许纯牧的性命。
到最后,底线一退再退,甚至只祈求那人能将许纯牧送出上京城。
可原来,关键点根本不是红缨枪,也不是赵灵瞿。
是苏明鞍。
他被逼到如此一败涂地的地步,都是因为他没能刺杀江晏迟,没能解锁全部的剧情。
是自己活该。
楚歇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心情。像是悔恨,又像不是。
如今再想这些也无用。
他须得保住许纯牧的命,原主才能保住小音。
而现在,段瑟是他手中最后一张底牌。
这位当年他权盛之时,一时脑热彻底避开上京城所有人耳目救下的这位人人厌恶的月氏公主,竟成了他在这一条死路上唯一的救命稻草。
楚歇如今才想通,苏明鞍为什么一定要将原主受凌迟之苦。苏明鞍是一位只喜诛心不喜虐杀之人,原文里一定要将楚歇千刀万剐的是冲动易怒的赵灵瞿,因为原主毒杀了他亲姐姐段瑟。
所以。
此事尚有一搏的余地。
楚歇将刀尖抵在段瑟的喉头,扎出一颗显眼的血珠。
“怎么样?”
楚歇笑得令人发憷,“许纯牧到底在哪里。”
“楚歇,你敢动我阿姐……”
“赵将军!”苏明鞍立刻喝止,“那只是位月氏人,慎言。”
“苏明鞍!”赵灵瞿蓦然抽出腰间佩刀指着对方,“你救她,你快点救她!”
楚歇此刻看到赵灵瞿的眉眼,才发觉他的确和江晏迟有些像。
就连性子里的冲动也一般无二。
原来他们是亲人。
苏明鞍行事缜密,就像原主一样,不到最后关头绝不透露赵灵瞿的身份。
但赵灵瞿和江晏迟的舅甥关系迟早要戳破。莫要说三十万兵权,他和许纯牧的性命只怕顷刻就会没了。
一线生机,只能靠自己谋求。
江晏迟不会帮自己的。
“我答应你放许纯牧出城,你放下刀,把她交给我。”
“哈……哈哈。”楚歇笑出了声,渐渐跋扈起来,“先让我看到人活着。”
楚歇将刀子横放,再在那细嫩的脖颈上轻擦出一缕血丝。
苏明鞍眼微眯起:“她是当今陛下的生母,如果她有什么闪失,陛下会很难过的。”
楚歇似乎明白太傅这句话的意思,面色不动,语气温和:“你不会以为,顾念着江晏迟,我也不会动段瑟吧。”
“难道不是吗。”苏明鞍一时间也看不出楚歇是不是在伪装,“在许邑造反时,不是你往上京城递了信吗。”
他的笑容只僵了一瞬,继而喟叹:“当日果然是你放消息许长陵,才让许邑得到消息去了濮阳郡。你就那么急着杀我么。废话少说,不要拖时间,我现在就要看到许纯牧。”
说罢,命人将粗粝的长绳绕过段瑟的手腕,将人吊在了城楼上。
赵灵瞿的心一瞬间就揪起来了,“楚歇,你这狗东西!”
“狗东西?”楚歇把玩着手里的小刀,比着段瑟的一根小指,“那我狗给你看一下?”
“你敢,你敢!”赵灵瞿瞬间摸上身后的□□,楚歇眼疾手快地将刀挪到段瑟手上的草绳上,只要一割断,她立刻就会坠下高高的城墙。
赵灵瞿不敢动了。
对峙时。
许纯牧终于被带来,看样子刚刚关进昭狱毒打了一番,人还昏迷着但是胸膛有些起伏,的确还有气息。
“将许纯牧放出城,由我的人护送,两个时辰内不许任何人跟着。”楚歇道,“两个时辰后,我就放下段瑟。”
“不行。”苏明鞍立刻拒绝了这种不平等的交换,“一刻钟。若你反悔,我就追上并杀了许纯牧。”
“那算了,一起死吧。”
楚歇一副无所留恋的模样,真的开始割起绳子。
“她只是个弱女子,这样在寒风中被吊两个时辰,她会冻死的!”赵灵瞿低吼。
“我管她死不死。”
他的眼神灰暗,耗尽最后耐心的模样,“不想她死,就快点放许纯牧出城。”
雪花纷扬如鹅羽散落。
寒风凛冽地吹起楚歇玄衣猎猎,那人面色清淡,好似这世间最绝情的恶鬼。
苏明鞍了解楚歇。
他是咬住猎物咽喉就不会松口的野兽。
“放他出城。”
如今楚歇是被逼到墙角的困兽,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不敢赌的是自己。
只能退让。
宫城。
江晏迟幽幽醒来时,门外的祁岁已经等了有一个时辰了,同他一起等候的是刑部尚书和城门守将。
“皇后呢……”他恢复意识后立刻问。
禁卫周统领最先见到他,问过御医陛下的情况后,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陛下,赶快去西城门吧。”
“出事了。”
来不及接见刑部尚书和应天府尹。
他们只见宫女进出匆忙,皇帝陛下圣旨只来得及穿上外裳披了件大氅就立刻坐上马车疾驰出宫。
周统领说,楚歇将段娘娘吊在了城门口。
这怎么可能。
江晏迟头嗡嗡作响,只觉得很多事情乱作一团,他根本还没来得及理清一处,新的状况又纷至沓来,教人目不暇接。
根本应付不来。
楚歇。
你这次又是想做什么。
外头的雪很大,风很冷。
江晏迟心口闷痛,捂着伤口处忍着颠婆的疼痛只教人驶快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段瑟在刺骨的寒风中被吊了快两个时辰了,手已经白得染上些青灰。赵灵瞿在底下苦苦熬着,可看着楚歇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又怕一张口的暴怒再惹了对方破釜沉舟。
毕竟眼下许纯牧都出城了。
如果楚歇真的想拉着段瑟一起死的话,他怕是根本来不及救下她。
积雪落在段瑟和楚歇的头顶,经久不化。
但楚歇的脸色却好像比段瑟还苍白几分。
“时间到了。”赵灵瞿跺着脚,咬牙切齿地说,“到了!”
“还差半刻钟。”楚歇看着城楼下的圭表,不知为何,声音都小了很多,像是有些体力不支似的,“别急啊,将军。”
“你给我适可而止!”
楚歇扶着城墙,将那绳索上的细雪拂落了,慢条斯理地说道:“早就说了,不要逼急我。”
“说了两个时辰就是两个时辰,早一点都不行。”
“她会冻死的!”
“呵。”
那人只是皮笑肉不笑。
街角远处传来些动静,让楚歇的脸色有些松动。看到马车上被搀扶着匆匆赶来的人,楚歇睫羽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是江晏迟。
指尖摩挲着那草绳,又像是擦出了火似的,教人焦躁不安起来。
江晏迟的伤还很重吗。
楚歇知道眼下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只怕暗处禁军已经在部署了……还好,总算是拖了一些时间。
所谓的绝地反击,能争取到这个程度的转机,已经是极限了。
他的心腹暗卫会护送着许纯牧去往安全的地方,这一次,他连赵煊也没有告诉——这一次,但愿他不会再被找到。
“阿,阿歇……”
江晏迟脸上青白一片,显然在路上就已经听说了城门处发生的事情,他走到了城门下,手发着颤往上伸,“你,你在做什么啊……她是我阿娘啊,她……”
回过头问赵灵瞿,“这样多久了。”
苏明鞍回:“满打满算,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这样冷的天,这样吊在冷冰冰的城墙上。
脸上最后的血色都褪去,他几欲开口,可看到楚歇冷淡至极的瞳色里甚至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厌恶。
是的,厌恶。
江晏迟再深入地看,又觉得那薄薄的厌恶像是一筑高墙。
前几日他关押下许纯牧,扬言要将他凌迟。
楚歇深夜里将一柄刀抵在他的心口,却最终没能刺下,一颗冰冷的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
好像在心底都烫出一片疮痍。
为救他重伤时,不顾自己会沾上刺杀的嫌疑,慌张不已地召唤御医的是他。
而现今,残忍地将他阿娘吊在寒风里折磨,凶狠地泄愤的也是他。
江晏迟真的,一点也不懂楚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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