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有,”看了半天书,觉得有些昏头昏脑的苏子辰起身推开窗户,冲着对面厢房里或坐立不宁或全神贯注或神不守舍魂飞天外的几个大孩子、小孩子喊道。“过来。”
被叫到的那个立刻丢下手中的书,屁颠屁颠的跑进了苏宬的书房:“主子,有啥吩咐的?”
“把昨天教的十个字默写一遍。”苏宬指了指搁在那得纸笔。“就坐在我椅子上写。”
田大有苦着脸坐了下去,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抓起笔,沾上墨,如临大敌般在草纸上写了起来,一个字、两个字,咦,写错了怎么办,只好涂抹了重写,就这样,写写改改,差不多花了三分之一柱香和两张纸,才把苏宬要求的十个字全部写了出来。
田大有在苏宬收拢的六个孩子当中并不是年纪最大的一个,也不是最聪明的一个,更不是最刻苦的一个,但问题是苏子辰的要求很严格,十个字错一个,今天的午饭就没了,要是错两个,晚饭也吃不上,至于错三个以上,不好意思,等着他的就是戒尺了。
而且苏宬还规定了,若是一个月下来有四次以上检查不合格的,那么当月的奖励就没了,届时就只能看着其他孩子拿着十个当十的咸丰重宝买麻花、糖葫芦吃,自己干咽口水了。
更有甚者,要是连续几个月里都没拿到奖励,苏子辰就会考虑退货,一旦被苏子辰赶回家或重新发卖了,不要说吃饱住好穿暖的日子没了,还会被父母胖揍几次,被旁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某些还会在人贩子或新主人的折磨下没了性命。
所以哪怕是最小的孩子都知道学习的重要性,所以即便是没有任何读书天分的渣渣怎么也学不进去,也得磕磕绊绊的完成苏子辰交代的功课。
“字也得太难看了,”苏子辰扫了一眼田大有写的东西,点评道。“等一下去把这十个字写上二十遍。”所谓写,当然不会给田大有白纸,而是让他在特制的沙盘上以树枝当笔,反复书写,这倒不是苏子辰舍不得花钱,而是让几个孩子养成惜纸和尊重文化的习惯。“九乘于六加七减八,再除二等于几?”
田大有扒拉笔头在草纸上算了半天,报了数:“主子,是二十六又半。”
这帮孩子的数学其实不是苏子辰教的,而是拿了苏子辰束脩的文宁和赵子晨教的,他们两个原本是想着在罗伊斯和兰度教学后帮苏子辰进一步补习英法文的,结果没成想苏宬的语言天赋极高,罗伊斯和兰度教一遍,苏宬便能全盘领会,于是能做的就是与苏子辰外语对话,替苏子辰维持一个语言环境,觉得白拿苏子辰钱的两人不好意思,便顺手包揽了六个孩子的数学教育,如今几个月下来,四则运算已经教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上方程式的课程了。
“不错,有进步,算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点。”有异时空记忆的苏宬当然明白什么是快乐教育,因此对于孩子们做的好的地方,他也不吝夸赞。
只是夸奖几句之后,苏子辰便脸一板:“昨天晚上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当然没有告密的心机,不过苏子辰会在私下里引导他们汇报,譬如刚才的随口一问,就是技巧之一。
田大有支支吾吾的说道:“没,没有什么事?”
“撒谎!”苏子辰表情严厉起来。“郭大晚上听到你们打闹了。”因为担心进贼,郭大每天晚上起夜时会顺便巡视一下院子。“老实说出来,昨天晚上,干什么欺负李柒?”
田大有涨红了脸:“李柒他把尿壶给弄洒了,整个屋子都臭气哄哄的,我们让他打扫,他不干,还说我们欺负他······”
苏子辰打断道:“可李柒说,是你们故意推了他,他才把夜壶给弄洒了的。”
虽然四个较大的孩子来自不同的庄子,但说起来都是苏家家生子出身,因此四个人很快就抱成一团了,而与之相对的是苏子辰从人市买来的两个较小的孩子,因为相同的悲惨经历,所以,这两个可以说相互依偎,于是乎自然形成了两个圈子,彼此之间也有些矛盾。
田大有的年龄心智还不足以让他编出完整的谎言,所以在苏宬反复追问下,只能承认是自己首先挑的事,只是他嘴上还强辩道:“臭小虫又尿床了,弄得铺子都湿了,可是李柒护着小虫子,我们气不过,才,才······”
“才捉弄他是不是?”苏子辰冷冷的看着田大有,孩子们间不和睦,这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甚至这种不和睦是他一手设计的,但他并不希望这种不和睦导致其中一方的退出。“你们四个眼下虽然和爹娘分开了,但过年的时候还能和爹娘团聚,可李柒和小虫子的爹娘都不要他们了,孤苦伶仃的比你们要惨多了,你们还欺负他们,像话吗?”苏子辰看在垂头丧气的田大有,耐心的教育他。“再说了,李柒九岁,你十二了,宝贵和岑三十一岁,丁壮十岁,四个大孩子,欺负一个小孩子有意思吗?传出去真是了不起啊。”看着还略有些不服气的田大有,苏子辰决定给他讲个故事。“大概二千年前,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叫做秦国,当时有人就问秦国人了,你们为什么打仗这么厉害,秦国人就唱了一首歌。”
苏子辰低声吟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随即,苏子辰详细的跟田大有解释了一遍这首歌的意思,最后说道:“不要说没有衣服,我们是一家人,我的就是你的,也只有这样,才能拧成一根绳,才能取得胜利,你们六个人住在一个屋子里,难道不是同伴吗?按照佛教的说法,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得共枕眠,你们不是夫妻,你们是兄弟,这也是前世几百年修行得来的缘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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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有哭丧着脸应承了下来,于是苏子辰让他回去继续学习:“顺便把李宝贵叫过来。”
回到西厢房的田大有用同病相怜的语气冲着宝贵说道:“主子让你过去······”
ps:清代没有下水道也没有独立的卫厕,大户人家可以在屋里用马桶,然后让仆佣拎出去倾倒,小门小户就只能在院子一角甚至在巷子里掏粪工挖的公用旱厕里大号,因此除了大户人家外,一般人起夜时基本不会在屋里进行;当然,夜壶能解决小问题,不过夜壶容易满,使用多了,也得出去倾倒。
“主子,我错了。”田大有读书一般般,但也算有点小机灵,见苏子辰语重心长的样子,便一下子跪在地上。“您处罚我吧。”
“知错就好,”苏子辰打算采用肉刑和经济处罚之外的第三种方式惩治几个烦了错的孩子,因此决定道。“不过鉴于你之前撒谎了,所以就罚你这个月帮着郭大婶子洗衣服晒被子,我会关照郭大婶子,两人一半一半,不准她帮你多洗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