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假期还剩最后一天。
临近收假,沙盘又邀请阿航、许愿和原曜去了趟自己家。
这回,沙盘旁边还跟着一个刚满五岁的学龄前儿童,他说是家属区里的小弟弟,叫小虎,住南二号楼。
许家是在南一号楼的,所以许愿对这个小朋友还有点印象,经常看见他穿一身夏令营迷彩跑回家,手上拿着转得快散架的风车,疯跑到单元楼面前再刹车停下来,人又长得胖乎乎的,一脑门儿汗,哼哧哼哧直喘气。
沙盘家那天吃的是寿喜锅,是阿航叫外卖叫到家里来的。
几个人围成一圈,圈中间放着锅,吃得热火朝天。
原曜块头大,又怕热,就不跟他们挤,一个人端着碗坐在沙发上吃,看他们把电视频道调到了军*事。
报道节目开始播放,许愿自动变成了小朋友,和小虎分析到底苏35和飞豹哪个更帅。
“比什么,没得比,”沙盘塞一块薯片进嘴里,“当然是苏35啦。”
“你说了不算,你不够客观!问新来的哥哥,”小虎拽着才学会的新词汇喊起来,“原曜哥哥!你说!”
被点名的原曜在回他爹的微信消息,没注意到争论到哪一步了。
他抬起头,随口问:“许愿说的什么帅?”
阿航提醒他:“飞豹。”
原曜点头,十分随意:“哦,那就苏35吧。”
“不对不对,”小虎撅起嘴,不满,都快哭了,“你都没看电视呢。”
等到吃完饭回家过后,许愿才跟原曜说,小虎的妈妈在沿海一带做机械师,修的就是飞豹这一型号的。
小虎呢,自己一个人跟着爸爸在这边家属区住着呢,平时爸爸处理案子忙,没时间管他,他没人看着,只能去沙盘家,经常都是沙盘妈在带他,挺可怜的。
原曜愣了一会儿,没说什么,许愿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开学后,两个人去社区活动中心领快递。
原曜领了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拆开包装,拿了一把橡胶头玩具枪出来给许愿。
“干什么?”许愿见他主动递东西,还不太习惯。
“让沙盘转交给小虎玩。”原曜说完,快步从他身侧绕开,眼神还黏在枪上,“小孩子应该会喜欢。”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许愿一边走路,一边拿着枪在手里摆弄。
他看原曜对那玩具好奇的样子就想笑,故意板着个脸,知道原曜又是个口嫌体正直的人,专门说原曜不爱听的话。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是你自己想玩儿吧?”
说完,许愿笑得特别欠,眼睛又亮,像装了个聚光灯进去。
原曜不说话,把枪一把夺过来,泡沫制成的软子弹上膛,往后退几步,一枪崩到许愿后腰。
许愿躲不开,气得脸红耳朵红,“喂,你打我干什么!”
“你让我玩儿的。”原曜说。
路灯下,泡沫子弹弹到了地上。
许愿捡起泡沫,回头往原曜头上扔,压低嗓子喊:“你敢偷袭我!”
原曜唇角一翘,沉默着不吭声,又举着枪瞄人,眼睛眯成缝,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
子弹跟拳头似的揍到许愿屁股上。
打完,原曜还挑衅他:“就打你。”
“……”
许愿石化。
他感觉,原曜像是一巴掌往他屁股上拍了似的,此刻他像个黄花大闺女被小混混拧了屁股肉,羞愤得想找个树桩一头撞死。
结果原曜这坏蛋还火上浇油,故意挑许愿不爱听的说。
“你那么害羞干什么?”
“我没有啊!”
许愿慌慌张张,扯校服衣摆来遮住屁股,企图用物理防御机制,还朝树荫底下躲。
不但如此,他还想凑过去抢走玩具枪——
妈的,打我屁股他什么意思啊!
原曜今天心情好,随他闹,也让许愿把枪给抢过去了。
许愿还没念初中就已经玩过真人cs了,再加上有个会散打擒拿的亲妈,拿枪根本不在话下,他三两下把枪眼瞄准原曜,狠狠地打了好几枪。
两个人一追一赶地进了院子里,闹得一地落叶纷纷扬扬,院里买菜回来的家属们都拎着塑料袋望着他们笑。
“哎哟,好久没看见你们这帮大孩子了,”有个年轻姨姨讲话细声细气的,手腕上戴个绿镯子晃得人眼花,“愿愿都快一米八了吧?”
许愿喘着气,一只手撑着腰,还得笑眯眯地回话:“我差不多啦。”
原曜绷了一张死人脸,冲他抬下巴,“你有一米八?”
许愿中气十足地喊回去:“我知道你有!”
原曜学他讲话:“我也差不多吧。”
许愿一口气没提上来。
“你还跑呢?”
许愿再瞄,对准了在单元楼下站着歇气的原曜,挑眉道:“你还说不是自己想玩?”
原曜没理他,眼神瞄着别处。
“喂——”
许愿不爱喊他大名,故意没礼貌地喊“喂”,用枪杆再进一寸,激他:“认输了?”
正当他以为原曜可以随意拿捏时,原曜却忽然发力,猛地伸出手抓住他的枪*杆,再顺势把枪*杆连带着人往身前拽。
许愿没控制住,惊叫出来:“干什么!”
原曜回道:“你再打我就要负责了啊。”
你要脸吗?
许愿瞪大眼睛,这话他都还没说原曜倒先说了。
被这么一拽,许愿桩子又不稳,一个趔趄没站好,连着枪*杆子带人栽进原曜怀里。
怕硬物伤到人,他又下意识松了手。
玩具枪“啪”一声摔在地上。
许愿呢,放弃了反抗,干脆就整个脸都埋到原曜胸膛前了。
哇哦。
原来同龄人身上也这么烫。
这是许愿在这一刻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夏天刚来临的时候,他跟于岚贞说身上发烫,然后展示了自己的绿码,于岚贞说估计是火气重,不要熬夜就好了。
许愿半信半疑,感觉家长可以把任何不对劲都归纳为熬夜熬多了。
哦,许愿还有一个想法——
原曜的脖子连接锁骨那一块,有一种很特殊的气味,有点香,又绝对不是什么人工的味道。
像夏天的凉风吹过街道,雨水敲打在薄荷叶上。
是不是gay都喜欢喷香水啊。
但是真的好好闻。
他抱歉地带着刻板印象,忍不住动了动鼻尖,偷偷摸摸地,往原曜脖颈处嗅了一口。
趁他整个人重心还在前倾,原曜把他勉强扶稳,伸手把地上的玩具枪捡起来。
“闻什么闻,”原曜捏着鼻子,做出嫌弃的表情,“狗一样。”
许愿做着没用的反抗:“你才是狗!”
原曜继续喷他:“还是小狗。”
许愿无力地喷回去:“你才是小狗!”
原曜冷笑一声。
说完,他退后几步,报仇似的,泡沫子弹一枪打在某只小狗胸前的位置。
秋风又吹下几片叶。
许愿看着扛枪往单元楼里走的原曜,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好像是左边?
等闹完了,闹累了,许愿上楼拿饮料喝。
他单手拉开一瓶可乐,把另一瓶递给原曜,问:“怎么想起来给小虎买东西?”
原曜愣了愣,说:“觉得挺好玩儿的,小男生应该都会喜欢。”
“是啊,”许愿说,“小时候我也有一把,枪管是金色的,看着特别拉风,我天天在院子里拿着炫。那枪打人不疼,我妈还老捏着我耳朵警告我,说拿枪指人不礼貌,不许拿来打小朋友……”
原曜说:“我知道。”
“什么?”
“我记得那把枪。”
也正是因为记得它,原曜记得当时内心对玩具需求的渴望,才给小虎买了这把枪。
不过他没多说什么。
秋季即将收尾,市里迎来难得的好晴天。
天气一热了,许愿又开始撒欢,天天穿短袖上学,出门前连天气预报都不看。
他露一截晒不黑的胳膊,手长腿长,校服拴在书包上再系个结,发顶被阳光融化成浅褐色。
用原曜的话来说,就是招摇过市,骚包。
原曜还是不愿意跟他一起上学,不过许愿也无所谓了,光着胳膊从家属院里过,好几个伯伯婶婶都对着他直摇脑袋,说高三可不能生病,要多穿点儿啊!
许愿笑着卖乖,说好的。
他还在书包里揣了瓶冰水,在教室里要是热了,就拿冰水冰额头。
有次班主任来随机测温,给他测了个二十多度的体温,吓得班主任绕着许愿的位置转圈圈,许愿拿出抽屉里的冰水,笑得一脸抱歉。
那天下午,学校开始组织让学生们打青少年批次的疫苗。
学生一多了,天气又热,怕有人中暑,学校只得安排学生在体育馆里排队,分批次接种,高三的就吃完晚饭再来排队。
晚饭后的体育馆拥挤无比,人声嘈杂,吊顶天花板挂着的电风扇转得徒劳,挣个场馆热闹得似乎连一直蚊子都飞不进去。
许愿在排队的时候,还有点焦虑。
“怎么了,”舒京仪在例行检查每个同学填的接种知情单,瞥他,“你在看什么?”
“原曜打没打啊。”许愿嘀咕。
“快了吧,你看他都开始捋袖子了。”
舒京仪顺着他的视线朝另外一队望去,没忍住夸了句:“我靠,原曜真壮。”
确实壮,壮得校服袖子一捋起来全是肌肉,关键他肌肉还好看,匀称结实,不夸张,线条流畅自然,根本不像刻意练出来的。
原曜不白,肤色是在阳光下成长起来的颜色。
他才从游泳馆回来,头发没来得及擦干,还湿漉漉地贴在后面,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剪头发了,比刚来家里的时候长了很多。
许愿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不止一个人在看原曜,还有人拿手机拍。
原曜也不躲,当没感受到这么多目光似的,眼神全在前面医护身上,等着挨针。
他肯定故意的。
故意在摆pose给别人拍。
许愿这么想着,心里连连哼哼好几句。
“许愿。”舒京仪喊他。
周围太吵,许愿眼神还黏糊在原曜身上,灵魂出窍,压根没听见。
“许愿!”舒京仪掐他一下。
许愿这才跟回魂了一样,愣道:“怎么了?”
“这儿,要填你的家庭地址。”舒京仪指着许愿没写字的空白处。
“好。”许愿推了推排在前面打瞌睡的李淳。
后者会意,稍稍弓背,让许愿垫着写。许愿把接种单铺到李淳背上,写下一串文字。
原曜往这边看了一眼。
“凤凰街道?”舒京仪抽出一张单子,“你和原曜是一个社区的?”
“啊?真的吗。”许愿赶紧装蒙,诚实守信如他,时刻牢记约法四章,眼神又不敢看舒京仪,怕被看出来他在满嘴跑火车。
他不太会撒谎。
“对啊。”舒京仪低头核对信息。
“真是太巧了。一个社区那么大,好几百户人呢,我们都没见过。”许愿干巴巴地说。
“你们居然没碰过面么?”舒京仪问。
“没有,还不太熟。”许愿摆摆手。
“这里这里,门牌号也要写。”舒京仪提醒他。
“哦。”
他那串文字还没写完,也不知道原曜写的多少栋,只得把家里门牌号给改了。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许愿了。
结果原曜那一队打得慢,许愿坐上凳子的时候,医生也才开始给原曜涂消毒酒精。
原曜似乎是看出来许愿怕疼,转过脑袋来看他,眼神幽幽地,很不屑,像在说——
娇气。
许愿瞪他:才没有!
原曜挑眉,眼神挑衅:那你打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愿愿:我最喜欢打针了o( ̄ヘ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