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了和岛村接吻的梦。
醒来之后,复杂的情绪依然在内心来去好一阵子。我感到自我厌恶,抓乱自己的头发。
我发出「呜~呜~」的声音,脑中浮现像是藉口的话语。
我才不是那一类的人。岛村也肯定不是。所以我觉得做那种梦很对不起岛村。她得知之后应该会和我保持距离吧。说什么都不能讲出口。
在梦里没有感觉到岛村嘴唇的触感。我不可能会知道那种触感,因为我不曾碰触过。不过上次手指交缠时的柔软触感却忠实重现,这份真实感使我如同窥视到自己的潜在愿望般不自在,内心激荡无法镇静。
梦中,我位于未曾进入的岛村卧室,和她一起看电视。岛村靠墙而坐,我坐在她双腿中间,背靠着她。岛村只对我投以未曾看过的温柔笑容,而那种表情就近在身旁。后来我不经意转头,就和岛村——我逐一回想起细节,思考越来越混乱,全身也流出讨厌的汗水。
这大概是想和岛村更进一步增进感情的心情表现吧。希望自己和岛村的距离感,比其他朋友稍微特别一点。例如别人都叫她岛村,只有我叫她名字之类的。我觉得我想要有一点点这样的特别待遇。不过事到如今以其他方式称呼岛村,彼此应该会觉得很突兀,何况我想破头也想不起岛村的名字。
岛村就是岛村。她在我心中大概永远都会是岛村。
虽然莫名其炒,却也因此有种安心感。听起来会让人不经意放松心情。是个好名字。
所以这绝对不是那样。接吻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会说我绝对不想这么做,但也不认为我绝对想这么做。
如果以岛村为中心的半径五公里内完全没人,而且岛村正在熟睡,加上全知全能的神还保证她整整二十四小时绝对不会醒的话,我可能会在经过二十三小时之后耐不住无聊而试一次看看。
就是这种程度。我想说我就是这么没兴趣。就说没兴趣了喔。
「咦,不管是什么状况,从我冒出想这么做的想法开始就有问题了吧?是吗?」
但是相对的,如果岛村说想吻我,我大概不会拒绝。
我或许会感到困惑也会害怕,但应该不会抗拒。
我总觉得这样果然不对劲。
再怎么苦恼,也不会对承受这股沉重想法有所帮助。
但我再三强调,我不是那一类的人。
我只是希望位居岛村心中的优先顺位。
希望岛村听到「朋友」这个词的时候,能第一个想到我。
我承认自己多少拥有这种程度的,像是独占欲的心情。
实际上,我一直在意岛村将我当成何种程度的朋友。和其他朋友没两样?还是有稍微把我当成比较特别的朋友?岛村很少聊到自己或他人,所以很难推测这一点。
岛村似乎不太清楚我这个人,但是彼此彼此。
既然看不出来,就只能问了。
岛村对我的喜欢,是怎样的感觉?
我哪能当面问她这种问题。要是她说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像机械般的抄着板书,闲下来的头脑持续思考这种事。我主要是在思索自己和岛村的距离感,但我目前也没有其他的烦恼,所以嗯绪难免偏向这个部分。
第三堂课是数学,反正就算认真听课,没打好基础的我也完全听不懂,所以抄黑板笔记的工作更加无聊。我偶尔会以眼角余光看向远方岛村的座位一眼,发现她也是有些睡眼惺忪地握着自动铅笔。
开始乖乖来上课之后就发现和岛村交谈的机会很少。上课时当然不可能交谈,中间短暂的下课时间,也因为和她的座位有段距离而莫名地不太敢过去。原因在于我总觉得特地从教室这一头走到另一头有点太夸张了。
再来是打扫时间。我们负责的区域不同,所以几乎见不到面。剩下的机会就只有午休与放学后。但岛村午休时大多和日野与永藤两人一起行动。
她和那两人在一起的话,我就会忍不住退让一岁。并不是有所顾虑,而是我实在无法融入这种气氛。和众人和平相处,并向他们投以亲切笑容的这种行为不符合我的个性。若非得要如此顾虑他人,那我也没必要和他人打交道。
岛村或许是察觉到我散发出这种气息,才没有强求这一点。不会缠着我,一下子就离开。虽然只是偶尔,但我曾经希望她离开其他朋友,陪在我身边。
午休时间没机会了,只剩下放学后。岛村经常独自早早回家。最近她似乎为了追上跷课没上到的进度,都在家里用功读书的样子。我觉得说来说去,岛村的本性终究正经。这么一来,我也变成得回家用功读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作了怪梦的关系,我异常地在意她却又刻意避免接近她。
我们大多像这样在没有交集的状况下度过每一天。岛村基本上不会主动邀我做什么事。邀我一起上课是例外,所以我当时真的吓了一跳。
我不曾在假日过过岛村。见到岛村时都是在学校,在校外也都是在穿着制服的时候见面,「我们是这种朋友」的感觉总是限制着我。
这么一来,会让我有点难以启齿。因为会变成像是我单方面对她有所求。
虽然有人依靠过去就会接受对方,却不会主动靠近任何人。
这就是岛村在我心中的形象。
什么叫做创意新中华料理?
这问题拿来问我,我也不知道。而且即使问店长,店长大概也是一头雾水。
我打工地点的招牌写的这句话,只能以「谜」这个字来形容。
虽然似乎只限于我们居住的这一区,但城镇里有很多台湾风味的大众中菜馆。店长与店员也尽是台湾人,其中甚至有人仍然几乎不会讲日语。店的外观一定会大幅使用黄色,午餐很便宜,炸鸡块也大得很夸张。
这种店就是我打工的地方。我打工的原因,在于我觉得这样能让我感觉自己的生活有意义。我想比虚耗时光好得多。
虽然我自己也对于不只是放学后,连周日没行程时也来打工的自己感到有些不以为然。
放在各桌面的菜单似乎是沿用的版本,每间店刊登的料理照片都一样。端出来的料理看起来和原本点的不一样是家常便饭,甚至和图片一致的例子还比较罕见。而且这种店都会放漫画单行本给客人看,但集数与内容都零散不齐。天花板有看起来很廉价的龙摆饰,营造出微妙的异国风情。
在这种店打工就算了,却得穿成这样。为什么只有我非得要穿旗袍工作不可?这套水蓝色服饰上有着梅竹刺绣,而长裙上有着明显的开衩,遮不住腿。虽说制服也是有露腿没错,但这害羞的感觉又和穿制服的时候不同。大概是因为光泽的关系吧o明明其他女店员没穿,为什么只有我穿?我曾经问过老板娘大婶,得到的回覆是「因为你很年轻」。嗯,浅显易懂。
我从暑假开始打工,所以也很习惯了,但有时冷静下来想想还是会突然觉得很难为情。
店外停车场已经停了一辆车。但是还要两分钟才五点,所以店里没人有动作。绝对只会在既定时间做事这点不知道是不是该国的作风。我也从店门口望着这辆白色自用车,暗自祈祷今天最好不会太忙。
五点整,共事的阿姨(当然是台湾人)走到店外,搬开入口处摆放的「准备中」大看板,然后开灯。白色车子上的人见状便随即打开车门。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外面变得有些阴暗。在没有路灯这种时尚玩意儿的乡下地方,根本无法清楚分辨人影。只会讲生硬日语的阿姨走回来,随后便有一家四口进入店内光顾。我几乎没看着对方,就习惯性地打声招呼。
「欢迎光——啊。」
才说到一半,声音就和视线的动作一同静止下来。
跟在中年男女身后进来的人,是岛村。
她也立刻发现到我,和我一样张开嘴「啊」了一声。
我明明没告诉过她我打工的地点。虽然我认为这应该只是巧合,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让我大吃一惊。
接着她马上很感兴趣似地看着我以及我所穿的服装。所以我立刻低下头。
「喔~喔喔~」
感觉从头到脚都被仔细打量。如果她不是岛村的话我应该会生气。
中年女子回头询问岛村。
「是你的朋友吗?」
「嗯,学校朋友。」
岛村简短迅速地说明。大概因为是和母亲说话,所以语气有些爱理不理的。
我察觉这种细微的变化,不知为何有点高兴。为什么会这样呢?
同行的两位应该是岛村的父母。岛村(父)隐约散发着圆融温和的气息,岛村(母)双腿修长,肩膀却又宽又厚实,感觉有锻链过。
此外紧站在岛村身后的,推测就是上次提到的岛村(妹)。我们目光相对。不晓得是否觉得旗袍很稀奇,她的视线不时投向我。
「喔~旗袍。原来安达在这种店打工啊。」
「……四位这边请。」
(继续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