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蒋干的电话再一次打来,为了儿子,他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我在你们小区马路对面,你出来的时候小心点啊,门口有记者。”
顾彦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那你先去会所吧,我让司机过来接我。”
蒋干怎么可能没有准备:“你下车库,662黑色商务,是我的人,我出电梯就能看见。”
顾彦笑道:“你怎么比我还小心?”
那是!
因为他这个老子要替儿子保护好这段恋情。
顾彦带着江希月坐上那辆商务车,出小区大门的时候,顾彦果然看见门口蹲着两个男人,旁边是一辆面包车,车尾还贴着‘小八娱乐’四个字样。
现在这些记者蹲点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随着商务车的驶离,马路对面,银白色的一辆轿车尾随上来。
顾彦扭头看了眼后面,拨了蒋干的电话:“你别跟着我呀,我自己又不是找不到地方。”
蒋干嘁了一声:“谁跟着你了,我跟我儿媳妇呢!”
坐在顾彦身旁的江希月耳朵尖着呢,她眼睛一睁:儿媳妇?
等顾彦挂上电话,江希月忙晃了晃他的胳膊:“刚刚电话里是说儿媳妇吗?”还是她听错了?
顾彦“嗯”了一声,看着她那张由吃惊到无措到慌张,一系列的表情变化,他失笑:“怎么,紧张啦?”
“不是,”江希月眼睛眨巴眨巴:“你不是说见的是你们老板吗?”
顾彦带了点神秘:“先见见,要是你不满意,我就换了他。”
换?
江希月听得云里雾里,但碍于前面是她不认识的人在开车,她就没问得太细。
车子驶进壹号会所的车库,顾彦牵着江希月下车,江希月憋着一路的话呢,她拽着顾彦的手腕,把他拽到了墙角。
不远处蒋干在哎呀呀:这是要干嘛呀,四处都有摄像头,真是不想好了!
江希月把顾彦堵墙角,顾彦往旁边和上面瞥了几眼,还好这个角度,摄像头拍不到。
既然拍不到,他就不要脸了:“干嘛,要强吻我啊?”
江希月锤他:“你正经一点,”她一脸认真:“等下有几个人啊?”是不是除了他老板还有他的养父母?
顾彦从没当过蒋干的面喊过他爸,不过眼下,他倒喊得挺顺口:“我老板和我爸。”
真是被她猜中了!
江希月低头看了眼自己今天的穿着,她啧了一声,叹气:“早知道我今天早上就不穿这一身了!”
顾彦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遍:“这身怎么了,不挺好看的吗?”
江希月无比嫌弃此时的自己:“哪里好看,跟个学生似的!”
顾彦弯着嘴角:“那我不是巧了,拐了个学生来见家长!”
江希月跟没听见他话似的:“不行,你等下先自己上去。”
顾彦一听,忙站直了:“那你呢,你干嘛去?”
壹号会所对面不远就有几家高档的女装店,江希月上次来的时候,苏湘雨还说有时间去看看。
江希月看了眼时间,快七点了:“我去买身衣服,很快就回来,要是你、要是叔叔问起来,你就说我路上堵车,马上到!”
她连理由都找好了。
顾彦笑得往后看了一眼:“你今天就是穿得破破烂烂,也没人敢挑你一个‘不’字。”
江希月才不相信他的话:“那是你认为,在——”
突然‘咳咳’两声,江希月立马收住了声。
顾彦听出来是蒋干的声音,也知道他是在打暗语。
“先上去,有人来。”说完,顾彦低下头,拉着江希月的手腕快速往电梯口去。
当电梯门缓缓合上,电梯按钮被人从外面按住,未闭合的电梯门又再次打开。
蒋干走了进来。
站在顾彦身旁的江希月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蒋干憋着笑呢,顾彦从光亮的电梯门上清清楚楚看清了他抽动的嘴角。
“有这么好笑吗?”
身后的江希月猛地一抬头,脱口而出了:“我没笑。”
蒋干这下彻底绷不住了,呵呵呵的低笑声从他嘴角跑出来。
江希月懵了一下,脑袋从顾彦的右手臂出探了一点出来,满脸狐疑地看着左前方的陌生男人。
好高,跟他的男朋友一样高!
顾彦没好气道:“你能不能别笑了?”
江希月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顾彦扭过头来:“嗯?”
江希月小心得跟个贼似的,朝他小幅度地挥了挥手,示意没事。
哪是没事啊!
是她身后方有摄像头!
电梯从负二层升到一层,门开,电梯门口的接待走过来:“蒋总。”
这一声‘蒋总’,让江希月瞬间倒吸了一口气,难怪顾彦一直跟在他身后呢!
江希月手肘捣了他一下:“你怎么不早说!”
顾彦撇嘴笑,把她的小手给抓手里了,江希月忙扭头四处看,就要挣开,却见顾彦眯着眼看她。
她不挣了,老实被他牵着走。
“您这边请。”接待员在左前方领路,到了前台处,一直服务蒋干的张经理忙迎了过来。
“蒋总。”
包厢依旧是三楼的琉璃厅,进了包厢,江希月立马客气又礼貌:“蒋总好,刚刚在电梯里不知道是您,真是不好意思。”
她这声蒋总,让蒋干听着不快活,喊‘蒋叔叔’多好听。
所以,听这称呼,蒋干知道,肯定是有人没提前跟她说明他的身份。
哼,过分!
蒋干不开心了,招呼着她坐的同时,丢了一句:“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看我这个老子不敲死他。”
老、老子……
江希月僵在原地。
顾彦嗤了一声,睨了他一眼:“我欺负你也不会欺负她的。”说着,他搂着江希月坐到沙发上。
江希月跟个牵线木偶似的跟着顾彦坐下,她看了眼蒋干,又看了眼顾彦。
虽然说两人的身高差不多,但是这脸长得一点都不像。
蒋干的脸型太过硬朗,而顾彦的脸部轮廓偏柔和一点,而且两人的眼睛一点都不像。
江希月突然反应过来,顾彦是个孤儿啊!
那这个男人就是他的养父咯!
虽然是养父,可养父也是父啊!
所以,这个男人既是顾彦的老板又是顾彦的养父?
不过,下一秒,江希月在心里泛嘀咕了,还说什么是为了让她看见他才学的表演,原来是养父开娱乐公司啊!
哼!
骗子!
不过她倒没把这小情绪表现出来,忙改口喊了声:“蒋叔叔。”
蒋干这下满意了,脸上堆着笑:“听顾彦说,你是舞蹈家,是吧?”他这是要把人捧天上去呢!
江希月忙摆手:“蒋叔叔,你别听他乱说,我、我就是——”
蒋干“诶~”了一声:“别谦虚呀,拿了那么多的奖项,不是舞蹈家是什么!”
江希月尴尬地朝他笑笑,然后轻轻捣了下顾彦的胳膊,顾彦收起嘴角压着的笑,拉着江希月的手站起来:“点菜吧,我和希月晚上还有事呢。”
哼!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
还想闲聊的蒋干不情不愿地对着门的方向喊了声,门口的张经理忙推门进来。
三个人,点了一桌子的菜,江希月在外表现出来的教养是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蒋干对她简直是满意到了骨子里。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问儿媳妇话,他那儿子老是插嘴。
就比如——
“之前听顾彦说你脚受伤了,现在没事了吧?”
江希月刚想开口,顾彦抢答道:“没事了。”
又比如——
“那现在以后是继续跳舞还是说会做点其他的?”
江希月嘴巴刚张开,顾彦又把话筒抢到手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还有——
“顾彦平时挺忙的,你们平时相处啊,你多迁就迁就他的时——”
这次,没等蒋干发问,顾彦直接打断他了。
“你跟汪总和我经纪人说一声,以后通告别给我接那么多,还有电影,我要减产。”
还减产呢,他一年也就两部产量,再减,还有吗?要不是那一堆的广告在撑着,还有什么曝光量?
这话,蒋干都不稀说他。
不过他之所以不说,也是觉得以后他手里的这些那些都是要交到他手里,这慢慢淡出演艺圈也挺好。
蒋干一张万事顺着他意思来的笑脸,看得江希月心里毛毛的。
这个养父看着比那个王导还要笑面虎呢。
吃完饭,三人闲聊了一会儿,顾彦看了眼时间,都八点多了,再聊下去,他就没有和女朋友独处的时间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明天不是还要出差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的好像为他着想似的,蒋干在心里撇嘴。
不过他还是站起来:“那行,等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出来坐坐。”
江希月忙弯腰:“蒋叔叔,那我们先走了。”
蒋干笑得眼尾纹都出来了,忙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回去的路上,江希月压低声音道:“我看你养父对你挺好的。”就是那笑…看着挺那什么的。
养父……
顾彦低头笑了笑,他看了下时间,问她:“去我那呆一会儿,九点半送你回去行不行?”
这个点了,苏湘雨都没打电话催她,还挺意外的。
江希月不管了,点头的同时把小手挽他胳膊里,还把头靠在了他肩上。
之后,两人便没有再说话,她靠着他的肩,他脸靠着她的发顶。
回到公寓,顾彦拉着她去了露台,今晚没有风,弦月半弯,露台上铺了一地银白。
顾彦没有带她去玻璃房里的luna上躺着,两人就站在露台的女儿墙边,顾彦手臂搂在她的肩上,这才回答车上,她的话。
“蒋干不是我养父,我养父叫顾江柏。”
江希月愣了一下:“那他说——”
顾彦扭头看她:“是生我的父亲。”
生他的父亲……
顾彦从没有跟她说过他的过去,因为幼时他生活在孤儿院,江希月就一直以为他是个孤儿。
他的过去,何止是江希月不知道,就连姜峰,他唯一的好朋友,对他的了解也不过尔尔。
顾彦看着眼前的浓浓夜色,缓缓开口:“我母亲叫沈姜瑜,生我的时候她才十八岁,”他笑笑,很苦:“蒋干也不大,十九岁。”
这些,都是蒋干告诉他的。
“我母亲家庭一般,没钱没势,帮不了蒋干什么,不仅帮不了他,还给他生了我这么一个累赘。”他目视前方,眼里有化不开的墨色:“蒋干让她去把孩子打掉,她不愿意,偷偷去租了一个地下室,想把我偷偷生下来。”
他低头,眼里空空的:“没想到,生下我的第四年,她得了乳腺癌,熬了半年,去世了。”
他平铺直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可江希月却听得眼眶通红。
他扭头,看见他的眼泪,“别哭,”他抬手,用指腹把她眼泪擦掉:“已经过去很久了,我都快忘了。”
是吗?
会忘吗?
可他说的那样顺畅,像是每天都会把这些在脑海里过一遍。
江希月吸了吸鼻子,抱住了他:“然后呢?”
然后……
“房东刘奶奶是个孤寡老人,看我可怜,就把我留在了身边,我七岁那年,她突然心脏病发,去世了。”
然后,居委会联系不到他的家人,就把他安置在了孤儿院。
江希月轻轻抚着他的背:“再后来呢?”
再然后……
他说:“我就遇见了你。”
是她的出现把他留在那个他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的孤儿院里。
他松开她,两只手捧起她的脸,俯身啄掉她脸上的眼泪。
“不要哭,我现在很好,别人都是一父一母,”他笑得很牵强:“我比别人还多了一个父亲。”
江希月仰起脸,红红的眼瞳里,有泪、有他、还有漫天的星辰,她笑着说:“你还有我。”
是啊,还有她。
多了一个她。
是他以为不会成真的一个梦。
他笑了,不像刚刚那般扯着嘴角,是从心底发出的,他笑着捧着她的脸,亲她,从额头到眉心到鼻尖到唇峰,最后,他吻住她,捧着她脸的手缓缓放下,他把她搂进了怀里,用了力气,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