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悦然急了:“哇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啊!不就是胖了点吗!”
李知:“我没说过你胖。”
“是啊,你没说过,但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李知自觉忽略掉这句话,疑惑道:“你不是没打过人么,那为什么我听说你俩打架了?”
“呃,那可能是因为我把他作业撕了,课本烧了,书包扔水里了,”代悦然说,“然后他想打我来着。”
李知:“……”这的确是代悦然的一贯作风,惹到她的人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
“好吧,那他怎么得罪你了?”
代悦然沉默了几秒,“我说他性骚扰,”表情嘲弄,“你信吗?”
李知一怔,迟迟没反应过来。
代悦然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一向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个子可能还没她高,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生,会在排队下楼去操场集合时,走到人群拥挤推搡的楼道,靠在她身后,趁没人看见,摸了她一把。
那个男生是故意的,甚至在代悦然发觉,回头瞪他时,恶心地冲她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那时太小,也没有受到过这方面的教育,不明白性骚扰为何意,但本能地感觉到被冒犯,觉得反感。
回到班里要他道歉,那个男生却满不在乎:“不就摸了一下吗?”
代悦然直接冲到他座位上,把课桌掀了,然后把他的书全撕了。
还好有和代悦然关系要好的同学上前拦着,不然以他的架势,估计真的要揍代悦然。
事情闹到了办公室,当着众多老师的面,代悦然无遮无拦地说那个男生摸了她。
老师们面色尴尬,认为这可能是一个误会,同学之间的玩笑,让男生给代悦然道个歉就完事了。代悦然却并不妥协,言之凿凿地说他就是故意的。
后来请了双方家长过来。代悦然的父亲代启山了解完情况,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刚巧和对方家长在一个军工项目上有过交集,那男生又道了歉,就没有再过分追究。
后来那个男生有天来上学时,脸上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他以为是代悦然找人打的。
还让她有种等着,扬言要她好看。
代悦然气得大骂,又差点和那个男生打架。
之后代启山就给代悦然办理了转学,让她不要再提这件事。
事情自此不了了之。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哪怕是代悦然这样每天都嘻嘻哈哈没正形、看上去永远不会不开心的人也不例外,她也需要理解,需要安慰。
可李知明白得好像有点晚。
李知一直觉得,开心不是即时情绪,而是一种能力,避开痛苦也是一种能力。有人就是可以很容易地开心起来,而另一些人却要花很多精力才能让自己开心,一件痛苦的事需要十件开心的事才能抵消掉。
代悦然或许也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开心起来,李知却以为这都是轻而易举。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李知声音艰涩,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问出这句话的。
他以前其实问过代悦然为什么转学,她当时没有哭哭啼啼,脸上也没有什么厌恶的情绪,似乎压根没把它当回事。
“因为那时候我妈觉得这种事很丢人,然后……”代悦然声音低低的,“我也就认为,发生这种事是不能往外说的。”
不是这样。李知沉默着,想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代悦然扬起脸,愤愤道:“他妈的,我是受害者啊,什么错都没有,我有啥丢人的。”
李知心里被某种情绪充盈着,那并非毫无一用的同情,而是深深的自责。他在这个故事里充当了一个漠然的旁观者,但本可以不是。
现在想想,代悦然那时心里一定很委屈,很无助。她不会理解为什么她没做错任何事,却要受到那样的对待。
他又听见代悦然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也觉得是我小题大做吗?”
“不。”李知果断道。
“嘿嘿,你不这样觉得就好,”代悦然笑了,笑着笑着,鼻子又有点酸,“我今天一直都没哭的,看到你来了才忍不住……”
李知摸了摸她的头,“哭也不丢人。”他难得温柔地说。
代悦然腿脚伸开,从沙发上爬起来,“那我去洗漱了,好困。”
“所以是谁打的他?”李知忽然问。
代悦然摇了摇头,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浅浅的、有些柔软的笑意,“不知道啊。”
看着她的眼睛,李知心下顿时明了。
“可能是我的某个爱慕者,”代悦然轻松地笑道,“喜欢从来不是偶然,你说对吧?”
李知点头,“对。”
宇宙的出现是一场偶然,人类永远无法认识到宇宙的真实面目,但如果以光年的尺度来衡量地球上的事物,所有的偶然就都成了必然。
李知起身,走到窗前。打开手机,看到了林潮生发来的信息。
发送时间是半小时前。
林潮生:到家了。
李知打字回复:好的,晚安。
本以为林潮生已经睡了,却没想到对面立刻显示正在输入。
林潮生:这个晚安也太晚了,应该换成早安。
李知:……那早安。
李知:怎么还没睡?
林潮生:在等你的晚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