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狼崽子
上回子良偷溜到白家时,正处于变声期,身量已是高了不少,能与子吟持平,如今过了半年,竟是又窜高了,还比他要超过小半个头,难怪子良说骨头痛得睡不着,按这个长法,也许迟早还要超过爹的。
“大哥。”子良对着怔呆的武子吟唤道,那乖巧讨好的笑容还是和往昔一样,“你认不得我啦?”
“子良,你又长大了。”武子吟想起上回见面,他也是说着同一句话,“声音也变了呢。”
武子良低沉的笑,“当然啦,这都多久了。”半年,他们可是分别了足足有半年。子良难掩心里的激动,凑上前,两一张,把子吟紧紧的抱住,“大哥,你变得好小﹗”
“得意什么﹗”武子吟便去拍他的头,“你也就才高我小半头而已﹗”父亲明明是挺高的身量,可武子吟长到这个高度就没再长了,只能说也许他的身高随了母亲吧。
“哈哈……”武子良却还是个男孩心性,因为第一次能从高往下俯视兄长,竟是乐得不得了,抱着武子吟就是不让他离去,“大哥好小﹗”
武子吟就不愿再被抱着了,推搡弟弟要他放,子良故意要闹,兄弟俩便在玄关推推拉拉,像是没长大的两男孩儿,却是有下人看到了,便去通知大太太。
“我说怎么那般热闹呢?”武大太太从内院走出来,看到子良便声调一柔,“原来是我心肝宝贝儿子回来了啊﹗”
武子良即使外表成熟,内心还是处于大男孩儿的年纪,瞧着母亲便马上停下来,腼腆的喊道“娘。”
“大娘。”武子吟得了自由,也是一敛笑容,恭恭敬敬的向大太太请安。
“看到你们兄友弟恭的,我便打从心底里高兴。”大太太满意的点头,“子良,你不会是听到子良来了,就偷溜回家的吧?”
武子吟随即看向弟弟。
“怎么可能﹗”武子良反应挺激烈的,倒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心虚,“我……有跟爹说了才回来的。”
“是吗?”武大夫人显然不相信,“是亲自跟你爹说?还是搁下了话就走人呐?”
“我……跟张副官说了。”武子良的声音便弱了起来,“张副官会转达……”
弟弟那已经带有男子气的脸庞却露出怕被责怪的表情,这让武子吟觉得好笑又可爱,相类似的情景从少便在武府重演过数千万次,弟弟就是爱耍这小任性、但武府上下都很疼他,特别是武子吟这个当哥哥的。
“你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将来还得带兵的﹗这般不负责任怎么得了?”武大夫人随之便教训上了,“明儿个跟你爹道歉去﹗”
“娘﹗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会分寸﹗”武子良便理直气壮的要跟大夫人理论,“我都是校完兵才走的,爹吩咐的我都有做好﹗”
“那你也不要缠着子吟。”武大夫人挑这毛病不成,便挑其他的,“四房出疹子,搞不好能传染,你们就不要像往常那样总黏着。”
“大娘别担心,大夫已经说了这风疹是不会传染的。”武子吟便平淡地说道。
“那毕竟是病,还是小心为上,你弟可是要带兵的。”武大夫人嫌弃的道,“子良,过来,娘前阵子给你做了些新衣服,正好你回来能试穿。”
“可是……”武子良依依不舍的看着子吟,“哥难得回来……”
“他今晚儿在这过夜,明天还能见着呢。”武大夫人的耐性也要告罄了,也不晓得谁才是亲娘,这儿子对子吟总像是未断奶似的,从前瞧着碍眼,现在还是一样,“来,跟娘回房去。”
武子良巴巴的看了子吟一阵,可对方只是低眉顺眼
地送迎大太太,子良就垮了肩,乖乖跟着亲娘离去。
武子吟夜里亲自捧了晚膳去侍候母亲,这一天疹子确实扩散开来,母亲的脸颊和脖子都带着淡红色的一颗颗疹子,衣服底下恐怕也是布满了,武四姨太太精神不济,比昨天还糟,但这会儿病在心里多于身体——她每隔一段时间便要照镜子,然后被自己满脸的疹子吓一场。
“娘,不要想太多,大夫说这几天疹子发尽了就会自然的褪,不会一直都在的……”武子吟柔声安慰道。
“子吟……”武四姨太太眼角都落了泪,“娘受不了……娘真受不了了……”
“没事的。”武子吟便拿着帕,给娘亲小心翼翼的印走泪水,“喝了药,过几天就好……”
说脸蛋儿是女人的生命确实没错,武子吟还从没见娘亲这么慌乱过。他只好哄着母亲喝药,早早上床睡,幸而她也是个听话的病人,哭哭啼啼的也给捂睡了。
武子吟看着母亲睡下,便回转到自己的房间歇下,缺了白娘,他仿佛便回到了从前在武府居住的日子,有娘、有丫环,还有……间就要偷跑过来的子良。
“大哥。”夜半的时候,果然弟弟就叩门来了,“大哥﹗”
“进来吧……”武子吟才刚睡下,人还是清醒的,他早有预感子良会来,“你啊…就不听大娘的话。”
“我只听大哥话。”武子良笑嘻嘻的回嘴,他已换下一身军装,穿着法兰西的丝绸睡衣过来,子吟衣橱里也有一件一式一样的,是他先买,弟弟看到了就撒娇要与他穿一对儿。
可这睡衣是去年买下的,现在穿在子良身上就显得束束脚,胸口的钮扣只能囫囵的扣上一颗,瞧着衣衫褴褛,没个正经样儿。
“大哥﹗”武子良撒欢儿似,在子吟的床上翻滚得如鱼得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太高兴了﹗”
“你知道?”武子吟好整以暇的瞧着弟弟,“你怎么就知道了?”
“因为那电话是我打的……”武子良这会儿便有些不好意思,“我看四娘病了,想说通知你……你会担心得来看她。”
“……你这小鬼……”武子吟摇头,他之前就想,武府里没有下人能与他通风报讯,而娘似乎也很惊讶他会来,原来是子良的主意——尽管他的企图不纯正,但却正好是帮了大忙,“你这算是误打误着做了好事,娘这病确实严重,我回来陪她也是好的。”
“四娘现在怎么样?”
“情绪不大稳,疹子出得全身都是。”武子吟叹口气,“所以,子良,谢谢你打这电话。”
“不客气……”武子良垂头,那花花心思却是想着别的,身高不同后,视野也很不一样,他竟能看到哥哥的发旋,“哥…我好想你。”
“嗯,我知道啦。”武子吟对武子良这种直白的话早已听得麻木,从少他只要离开一阵子,回来的时候子良都要抱紧他,说很想念他的,“带兵辛苦吗?”
“不会,又不是上战场。”武子良摇头,“爹就是让我监军而已,顶多骑着马带大部队走。”
要说白家的兄妹是正统军校出生的高才生﹐有着标准的军人范儿;那子良便是国产的野路子,五岁骑马,十岁跟着爹玩刀枪,明明没受过制式训练,却是已经与那兵痞丘八融入一气。
武子吟曾经看过爹带着子良,与一堆老兄弟出门打猎,那时子良已经是个迷你小丘八了,说话举止与他们都是如出一彻。
子吟那时很羡慕,明明同是爹的孩子,他却像个局外人,拿著书本儿在房里读书,抬头问娘说他为什么不能加入。
“因为咱子吟……不能骑马啊。”武四姨太太当时为难地挤出一
个理由。
武子吟便扁了小嘴沉默下去,他不是不能骑,而是大太太不让他学。
都是过去的事了。
如今他也会打枪,还打过九环十环的成绩,想起大哥那天一下午的单独指导,武子吟便勾唇笑了,他还用盒子炮打了有千发子弹呢﹗
武子良躺在床上,看着自家兄长坐在床边兀自出神傻笑,不由一皱眉,“大哥,你在干什么?”
“没……没事儿……”武子吟便一回神,也躺了下来,如往昔的习惯,伸把子良抱在怀里,只是这孩子发育太好,子吟的现在好像就显得短了,不能把子良的肩头包覆住。他苦笑道:“子良,你不止高了,还壮了呢。”
“我每餐吃一桶的米饭、大盘鸡。”武子良说,“肚子就是不见饱,爹说这是要长身体,他当年也是这般突然飙高的。”
“我也有过这样一段时间,但好像并没有你们这般夸张……”
“四娘娇小,可能给扯平了。”武子良道,“大哥,你在白家……有想我吗?”
“说什么傻话呢?”武子吟揉了揉他的头发,“大哥一直都有想你。”
“真的?”子良听着便高兴上了。
“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房间的门窗紧闭,只有稀微的月光洒下,隐隐的看到了彼此的脸庞,武子吟温顺的眉眼显得特别的柔和,双眼含着淡淡的笑意,让武子良一阵痴迷。
他就是觉得大哥好看,全身上下都那么的好。
这么好的人,本来是他的,可现在……却不是了。
“呐大哥……”武子良小声的嗫嚅。
“嗯?”
武子良拉起武子吟的,把它带往自己那份量不少的器具上,语带渴求的道,“你可以再给我摸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