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章、赭军
白经国知道子吟不喜欢自己,他会摆出这驯服的姿态,只是为了补偿、忏悔。那些低顺的小伏低,都是因为他心里有愧。
这并不是喜欢,更谈不上爱。
可这么些年了,因为子吟一直那么千依百顺,让他恨不下,却又时刻告诫自己不能忘记娜塔莎的死。
这样矛盾的心情让白经国进退失据,只能以这种粗暴不理智的法,表示他心里还有妻子。
“二……二哥……”子吟泌出的泪水已经爬满了脸,酷刑已是持续一段时间,子吟的声音便变得低微,“……呜………”
白经国紧压着子吟,把他狠狠的折腾了一番,子吟脱力地趴伏着,床铺上一片泥泞,掺和了汗水和血液。
白经国冷眼看着这样的子吟,就觉着他别有一番可爱,是给自己充分欺侮过后,凄惨的可爱。
“真想给大哥看看你这副模样。”白经国低声感慨。
子吟的脚一直给二哥钳着折腾,如今都发着麻,使不上力气。他便垂下眼,听见二哥的说话,却是抿唇不应。
白经国下到一楼去,把大哥那撕了一半的明信片拿走,这会儿才看到一边有墨迹的一些纸团儿,他便把那些纸团铺平了,看看子吟写的是什么。
子吟并没有骗他,这并不让白经国感到意外,他很清楚子吟的性子,只是下意识的要把他比作卑劣的人,才能让自己不要深陷下去。
只是看到墨迹,他能想像到子吟的纠结,他爱大哥,却因为对自己的亏欠,而决定辜负他最爱的大哥。
这便让白经国的怒火受到了安抚。
他把子吟那沾了点点泪迹的信誊写一遍,亲自出门去,要帮子吟寄这封信儿。末后还添了两句,是说,“愚弟经国不忍悠予劳累,代而书之。”正是生平第一次,向大哥赤裸裸的示威了。
子吟听到二哥出门的响动,却是瘫软的躺在床上,昏睡了过去,他一旦想要挪动,便感觉肩膀和臂仿佛分离了似的,一点的动弹都要硌痛。他便只闭上眼让身体歇息,看一阵以后,会不会较好受。
可他这一睡,便直昏迷到了深夜,不但误了接沙赫的时间,还听不到一楼白经国和怒洋的争执和打斗。
怒洋把二哥按在了地上,对准那颓丧的胡子脸来回一顿狠凑,白经狼狈地闪躲,或是抬挡架,可还是硬吃了好几拳,这会儿怒洋下并没有再留力,他刚回来时看到子吟的状况已是怒不可遏,小心替对方清理上药。这会儿还要下楼去接沙赫呢,让子吟受罪的元凶便回来了,怒洋二话不说便扑向白经国给他一顿狠揍。
白经国不说话的还,清楚晓得怒洋盛怒的原因,可他始终抿紧着唇,理直气壮的折腾子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弟当然是要心疼子吟的,他们是夫妻嘛,可他白经国干嘛要心疼他,他们又不是一对儿……
怒洋擂起椅子往白经国身上砸去,客厅里发出巨响,白经国也被打得起了血性,揪着怒洋的衣襟回以拳脚。怒洋便抬腿回踹二哥,这和平常兄弟口角打骂的程度并不同,怒洋那腿踢下来,白经国就是逞强硬吃,骨头仿佛都要折了似的。
他们闷声缠打,彼此头脸上都挂上彩了,挣扎一番才气喘吁吁的稍微分开来。
怒洋瞪着二哥,看他那头胡子简直乱成了孔雀开屏,口鼻也给自己打出了血,他便整了整身上的农服,一言不发的奔出了门。
天快黑了,他还赶着去接沙赫呢。
白经国看向楼梯间,静谧无声的二楼,又想着弟刚才那不一般的愤怒反应,才一时勾起一丝的情绪。
一般他折腾过子吟以后便不会理会他,可子吟最着紧沙赫的,只要他还能下床,没道理让弟独自去接孩子。
白经国便禁不住上了二楼,去看看子吟的状况。
他推开睡房的门,就见子吟昏睡着,眉头紧蹙,仿佛是睡不安稳似的。床垫都给换过了,染血的床单给扯下来,胡乱搁到地上。弟也给子吟做了清理,换上睡觉穿的柔软衣服。
白经国便伸,去摸子吟的脸蛋,感觉下的触感恁地冰凉,那脸色也白得不健康。
“子吟?”他下意识的喊道,又摸了子吟颈脖和胸口,倒是还能感觉到呼吸的起伏。
白经国便垂下了眼,看着子吟一会,仿佛心里做了一些挣扎。
他终是拉起被子,和衣躺进被窝,把子吟搂进怀里去了。他的脚都是冷的,白经国便把他贴肉的搂紧,把自己的体温源源不绝地供给对方。
半夜,子吟过了一阵的虚冷、便发起烧来,这两年他的身子骨硬朗得很,鲜少有病痛,可这一次偏偏就害大病了……肚子也不舒服,连番的腹泻、呕吐。
他的肩膀竟是被二哥硬生生卸了胳膊,白经国发现了后,便沉着脸给他接回去,又不时给子吟揉掐双,可脚给二哥钳制过的地方都泛着瘀青,仿佛受人虐打似的。
子吟并没有精力去叱责二哥,可他这总是照顾别人的角色一旦倒了,便要让被照顾的人万分牵挂。每次从昏睡醒来,子吟都是被人搂着看护,有时是二哥、有时是怒洋,他不让沙赫靠近,怕孩子给自己传染了。
尽管如此,偶尔子吟便从门缝外听到沙赫的哭声,用软腻的童音问,“武什么时候能病好?什么时候能一起睡?”子吟心里便溢了暖流,就是将来沙赫要因为母亲的死而恨了自己,现在,这孩子还是很倚赖他的。
怒洋便寸步不离的照料子吟,如非必要,也不再出门了,打听消息的事也就此耽搁上,可他还要分心看顾沙赫,防着二哥再折腾子吟,一时间也顾不上盛京的状况。
“我要带子吟回华夏。”怒洋冲泡着渗了野蜂蜜的热花草茶,这生僻的农村里可不如盛京,并没有大夫和洋医生可看,只能喝点热饮纾缓病情,“二哥你便一个人老死在伊尔茨克吧。”
“他不会答应的。”白经国冷眼看着弟,说道,“大哥叫他回去,他也拒绝了。你认为他会听你的话?”
怒洋的便一顿,他垂下黑长眼睫,别有意味地说,“二哥,你为何总是提着大哥呢?你是不是在嫉妒他?”
“嫉妒?”白经国便反问,“有什么好嫉妒的?”
“因为他得到了子吟的爱。”怒洋便冷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给仇恨蒙了心的野人,“而你只得到他的同情。”
白经国的脸色便直沈下去了,他没有反驳怒洋,而是转身,一声不吭的独自走开。这简直是荒天下的大谬,白经国自问不屑回应弟的胡说八道。
他正打算出去农地干活,却是从窗外见着一辆赭军的军车在道路上驶着,竟是停在了他们家的门口。
数名荷枪的俄国人从车上下来,来意不善。
白经国瞥了一眼,瞬间便回身上了二楼书房,把长枪和子弹都拿出来做准备。
为首的一名俄国军官叩了门,自称是赭军的代表,是来传扬马克思列宁主义,邀请这家人参与苏维埃的。
怒洋知道二哥身分敏感,不方便出面,他给子吟喂了花茶后,便亲自下来迎接。下楼梯的时候,他看到二哥提着枪走出来,兄弟俩便心照不宣的交换眼神,都知道来的是个麻烦。
怒洋来应门时,就见数名赭军制服的俄人站立在门前
,为首便是叩门的长官,怒洋便用标准的俄语礼貌地说,“数位长官日安,请问你们前来是有什么需要呢?”
那长官打量了眼前的年轻东方男子,他知道这屋子里住了两东方兄弟,想必这位便是兄长了。他开口道,“我们是苏维埃赭军的代表,是来给你们传扬列宁先生的主张的。”
“若是这样的话,恐怕便不必要了。我们已经取了小册子,上回礼拜日的时候,还去城心听了马尔科夫先生的演说呢。”怒洋回道,“我们很了解列宁先生的思想,且对于这个新思潮是非常期待的。”
“我晓得你带着个岁的弟弟,在伊尔富茨克已经居住一段日子了。”那长官便眯着眼说,“我并不是怀疑你,可是,有人看到绿军的分子寄住在你家里,我想与你核清事实的真相。”
怒洋便眨了眨眼,心下既明白了对方上门的原因,也就佯装无辜的摇头,“我没听说过什么绿军?这里…只有我和弟弟住着。”
“能让我们进去看看吗?”
“长官……”怒洋便露出了为难之色,“看了可以,不过…睡房不行呢,我刚才其实正在忙着……”
“什么意思?”
“那个……”怒洋便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正和另一半在床上……”
在长官身后的年轻士兵们顿时便吃吃笑了,都是男人,自然很清楚好事被打断的尴尬,那长官冷声叫他们肃静,接着便说,“睡房我就看一看,不会进去,其他人搜屋内。”
“长官……”怒洋又摆出谨慎讨好的表情,“你们不会像**那样……看到喜欢的东西都强带走吧?”
“什么话呢?我们是赭军。”那长官便冷笑道,“若国家要征用你的物资,你是有义务贡献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