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五十章、后知
怒洋并没有多睡,与子吟相裸拥抱在床上,一边落着细细碎碎的吻,夫妻间说着些体己话,如此就不知不觉,到了他要出门的时间了,他不让子吟送,就说,你昨天才回来,还一夜没睡,趁着现在还早,就好好休息。
子吟嗯了一声,看着妻子已是一身挺的军服,却是靠在床边,满含情意的笑看着自己,他心里就揪着,仿佛是终于知道自己不安心的理由。
上一次看娘儿发兵打仗,迎来的就是妻子的死讯,然后他们分开了数年,才终于重逢。尽管子吟一直不愿去回想,可当现在自己躺在床上,看着一身军装准备的娘儿,却是不由想起了他给困在那农房子里,看着妻子离开的场面。
娘儿笑着说,待战事结束后,要把他带到德国去。
可是他一直等着,却始终等不见娘儿回来。
子吟突然,就拉了娘儿的,把他紧紧的抱着一阵深深的亲吻。
子吟?怒洋既是意外,却也带着一点惊喜,他就趴伏在床上,回应着丈夫主动的索求。
夫妻俩依依不舍的亲腻着,直至又过去了一会儿了,怒洋就苦笑道,宝贝儿…我真的得走了。
子吟就掐紧妻子的,由衷地道,万事小心。
嗯,你等我回来。怒洋便柔声说着。
子吟亲自把妻子送出门,始终是没有说出心里惶然的理由,他想自己就是杞人忧天,现在的局面已经不一样了,娘儿又说此行不过是清剿土匪,顺利的话,明后天也就能回来。
这天色泛了初白,子吟小小睡了一阵,就听得外头传来孩子的欢笑声,沙赫和不破骑完马儿,汗津津的跑来叫武起床,自然是大哥授意的。
子吟盥洗过后,便就穿戴好衣服,与众人一同用早饭,大哥已是就坐了,正在把桌上的一盘馒头分予两孩子吃食,看到子吟,就深皱起眉,昨晚有睡吗?因为子吟一般在他们骑马的时候,就该自然醒了。
子吟不敢瞒大哥,就道,娘儿出门后,有睡一点。
白镇军也不意外,就拉了把椅子,让子吟坐到自己身边来,坐在另一边的白经国,不动声色的吃着米粥,却是也抬头瞥了子吟一眼,看他精神可好。
白镇军招了下人,就把一篮子刚出炉的烙饼送到子吟的面前,子吟怔了怔,便扬起了一抹笑,说,大哥……谢谢。大哥总记得,他是喜欢吃这烙饼的。
他们用过早饭以后,就一同前往大哥的军营,二哥久未回来,也是必须参与这早上的军议。
子吟首先回到书记处去,向久未见面的同僚问好,止戈早就来了,正是要来迎子吟的,书记处许多的事务,如今是子吟和止戈一同分担,在工作上就变得十分紧密。
武书记,我们可想你。书记处年轻的同僚们,就也凑到子吟的面前,腼腆的笑了,特别是小魏,小魏每天都算着武书记出差的日子。
那姓魏的青年就红了脸,连忙否认,胡、胡说﹗我才没有……
哈哈哈,小魏就喜欢武书记教,不懂写的东西还攒着,不肯去问吕书记官的﹗
书记处的人就都笑了起来,子吟只当这是恭维话,并没有往心里去,却是对那小魏一本正经的道,吕书记比我要资深多了,有什么提问,他要比我答的更详尽。而且……问题最好不要攒着,公延搁了可不好。
那青年听了,就红了脸嗫嚅地道,我……我没有,武书记…你不要听他们胡说。
这一番寒喧笑闹过后,众人便都收拾案,前往议事厅去,眼看军议就要开始,京亩地区的所有白家团长官,也是陆续的到来了。
子吟出差回来,议程里有不少话题,就都没有跟上,今天的抄写记录,便交由别的书记官代办,他只坐在一边旁听,听着将官们的问话和议论。
白镇军坐在主位,场里就一片静肃,首先站起发言的,却是白经国,他是向众人报告出差的结果,比如与德国领事馆谈妥了,让退伍军人前来做空军、水师教练所的教官,又向英法购买了飞、战船,带来的,都是许多喜人的消息,有些年轻的军官,已是磨掌擦掌,自荐要参与到这新建的两军团去。
然而年纪较长的军官,对此显得保留,他们虽未亲自参与,却都听说过北洋水师的败史,对于大少帅投入大的资本营建水师、甚至是前所未有的空军,便抱着将信就疑的态度。
至若防线出兵剿匪之事,今晨已是展开了。但凡有军阶的将官们也都心知肚明,白少帅此行是去追回被劫走的车皮货,这些日来无数人在军议里对少帅提出质疑的话,都被大少帅镇压下去,始终是那一句——先解决事情,再来论处分。有些看不起怒洋年资的,心里就暗暗希望他一车货也追不回来,这处分才能严重啊﹗
如今白少帅发兵了,人不在军议里,众人也就翘首以盼,正是等这战果出来,再看是痛打落水狗,还是怎么样。
可尽管他们并没有再提到处分,谈及剿匪的态度,却是带有一丝的兴味和不屑,子吟听着就是一阵的疑惑,他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怎样,总觉得军议里的气氛,好像隐隐的有些变了。
吕止戈看了看子吟那副表情,就知道白少帅什么都没和子吟说了。不止如此,大少帅、二少帅明明知道,也都不说的﹗可他们书记处……经的可是所有的书通信,白少帅这是掩耳盗铃,难道是打算发兵后,再让武书记自己发现吗?
吕止戈并没有料错,怒洋打的,正就是这主意,他们夫妻才小聚一天,他实在不希望让气氛被这个坏消息影响;再说,这事儿是出在自己的团里,怒洋也实在难以启齿,让丈夫知道自己犯了过失,反正子吟迟早是要知道的,那就待他发兵以后,再慢慢发现吧。
会议里不方便私下交谈,吕止戈心里重重的叹息,就打算待会在书记处,再与子吟细细道来。
可这军议散席以后,止戈却是被人喊住了,一时脱不开身,离场时将官们私下的议论,就都全让子吟听进耳里。
车皮的货,听说都分道散了,少帅这次就是要追,也铁定追不全。
我早就认为他年纪轻,做事没轻重,这么大的失误,竟是都能发生……
他管不好那马家团啊,那些兵现在还以马家兵自居的,防线的分化越来越严重。
终归究底,他还是太嫩了。
大少帅、二少帅是有本事,可这少帅……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子吟听着听着,嘴唇就紧紧的抿了起来,他抱起里的书,默默的就跟在这些议论的人后走,是想知道他们为何如此说怒洋。
可他走的没几步,就被人重重的搭着了肩膀,子吟吃了一惊,转过头去,却见着是武升,他正是脸色凝重,垂眼看着子吟。
武……武升?偷听别人说话,毕竟不是个正当的行为,子吟就有点作亏心事被逮着的感觉,抬眼看着武升。
你回来了。武升便道,我听说你去了上海。
子吟嗯了一声,我帮二哥的忙。
武升从军议的时候,就已经留意到子吟了,他一直看着他,就见子吟跟着那群议论白少帅的长官走,不禁就拉住了他。
雷团长、陈团长的脾气比较暴烈,你要是跟在后头被发现,怕会惹来麻烦。武升就解释道。
子吟就尴
尬地道,……谢谢。
子吟,别人说的白少帅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这次出兵,只要把大部份的货追回来,相信大少帅就不会处分他。武升以为,子吟是介意长官们私下议论怒洋,便安慰他道。
谁知子吟抿了抿唇,抬头看着武升,脸上尽是隐忍的不安的表情,武升……什么是车皮的货?……我出差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发生事了?
武升就怔了怔,少帅……没有告诉你吗?
子吟摇了摇头,垂眼说,没有。大哥……二哥…也都没有告诉他。
武升呆愣了一下,看子吟这求知若渴的模样,就只好把他带到一边儿,与他详细的说了,子吟越是听,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惊异,显然是什么都不知情的。
所以……怒洋的发兵,并不是要剿匪,而且借这名头,发散兵力去追捕?子吟后知后觉,才想到了不对劲,娘儿口里既说是分散的、不成规模的土匪,又怎么要调动防线里两个团的兵力?
少帅抓捕了几名共犯,得了线索才发兵的。武升想要安子吟的心,就都说了那乐观的消息,红党得了货,却是走不远,因为少师让附近所有大路、火车站都戒严了,往南的通道全给堵住。这许多的细节,都是保密的军报,只因为武升如今已是个长官的身分了,才得已知情。
子吟听武升道出了他所知道的消息,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来,他并不认为事情会是如此的轻易,这要是轻易了,娘儿就不会给他瞒着,竟是到发兵以后,才让他从别人口里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