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霄看了看他牢牢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平淡说道:“我不去追他,放开吧。”
程漠仰起头看向子霄,手却不由自主抓得更紧,他道:“我……”然后觉得一阵眩晕,失去了意识。
子霄揽住他后腰,将他抱了起来,不顾现场一阵哄乱,朝台下走去。
子霄想要离开这里,却被岳朝松挡住了去路,岳朝松拱手恭敬道:“子霄道长,程盟主受了伤,不宜走动,不如随我们回去别院,先养好伤再说。婉柔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程盟主。”
子霄低头看了程漠鲜血淋漓的手臂,相比内伤,子霄更担心自己那一剑伤到了程漠手臂经脉,确实需要尽快寻高人诊治。
岳朝松似乎看出了子霄心中想法,连忙道:“秦医仙不是还在么?回去别院,立刻请秦医仙为程盟主诊治,道长你看如何?”
子霄总算是略一点头,道:“有劳。”
程漠醒转过来时,已经躺在了江家别院客房的床上。
床边,秦芳川正面无表情给他把脉;而离床不远处,站着岳朝松和覆着面纱的江婉柔;再远些窗户下面的椅子上,薛亭画和余小山都在房间里候着。
唯独没有见到子霄。
秦芳川手指从程漠手腕上离开,道:“内伤不重,手臂被剑气所伤,断了一条筋脉,需得尽快缝合起来。”
岳朝松闻言,道:“有劳秦医仙了。”
秦芳川看了一眼程漠,垂下目光道:“叫我侍童进来。”
余小山起身道:“我去吧。”
而同时,江婉柔目光一直落在程漠脸上,见他转醒,上前两步道:“程盟主,敢问今日台上那人究竟何人?”
程漠想要说话时,觉得胸口微微有些气闷,缓缓吸一口气,才道:“那不是江小姐的客人么?”
江婉柔道:“那根本不是什么马盛!程盟主看来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程漠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江婉柔眉头紧皱,似乎有些抑制不住情绪,刚要说话,被岳朝松拉住手臂,道:“还是让程盟主先养好伤再说吧,我已经派人在苏州布下天罗地网,只要那人还在苏州,就一定能将他拿下。”
江婉柔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道:“请程盟主好好休息。”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此时秦芳川的小童已经拿着秦芳川的包裹进来。
秦芳川在床边铺开一卷牛皮,里面插满了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
秦芳川执起一根针,在火上烤了烤,对程漠道:“程盟主,有些疼。”
话音刚落,手上银针已经挑开了程漠臂上伤口。
没有麻药,用针线缝合筋脉却不只是秦芳川口中的有点痛而已。程漠用力咬紧牙关,全身冷汗淋漓,头发几乎完全被汗水沾湿了。
秦芳川手下并不留情,动作熟稔将程漠筋脉接好,然后将他手臂上伤口细细缝合。
做完这些,秦芳川额头也布满了细汗,低低喘着。
岳朝松帮着秦芳川的小童一道将他送了出去。
薛亭画上前来,帮程漠擦了擦汗,然后给他盖好被子。此时程漠才开口问道:“子霄呢?”
薛亭画道:“子霄道长应该是在门外。”
程漠连忙道:“可不可以帮我请他进来,我有话想要与他说。”
听他这么说,薛亭画点了点头,与此同时,还留在房内的余小山也起身,道:“你好好休息。”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稍后,子霄推门进来。
程漠想要坐起来,却碰到了手臂伤口,疼得轻呼一声。只好又躺了回去。
子霄在程漠床边坐下,揭开被子看他包扎好的伤口,然后问道:“内伤如何?”
程漠摇摇头,“秦先生说没有大碍。”
子霄帮他将被子盖回去,然后站起身来。
程漠连忙伸手拉住子霄手臂,“子霄……”
子霄低头看着程漠,程漠忽然有些紧张,轻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不过,我与他年少时就已经相识。”
子霄并未回应。
程漠不知为什么,就是担心子霄会为此生气,紧紧抓着子霄的手不放。
子霄终究还是没有离开,在床边坐了下来。
晚些时候,秦芳川的小童给程漠送药过来,子霄扶着他起身把药喝了下去。
程漠喝完药,本想与子霄说说话,却不料头有些晕沉,自己也记不清说了两句什么话,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然而这一觉程漠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体内有什么躁动着,使得他也焦躁不安起来。程漠翻个身,半梦半醒之间,觉得似乎是蛊虫苏醒了过来,可是明明前两日蛊虫已经被慧寂给喂饱了的,而且也与平时因为蛊虫而发情的那种躁动并不一样。
程漠焦躁地想要将被子掀开,却又动弹不得。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他的脸上,有些熟悉的触感,以及……难道是?
程漠猛然睁开双眼。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程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床边坐了个人,正伸手摸着程漠的脸。
程漠在黑暗中看清了那人容貌,大吃一惊,此人竟然就是江琬柔的舅舅岳朝松。程漠立即明白过来,伸手去揭那人面皮,果然撕开了薄薄一层人皮面具。
“舒长华?”
舒长华双眉扬起,眼含笑意,手握住程漠下颌,凑上来吻住他的唇。
舒长华的唇舌冰凉而细滑,触感柔和,灵巧的舌轻轻卷起程漠的舌,吸`吮舔弄,然后又舔他上颌,带来阵阵酥麻的痒感。
程漠的身体还记得舒长华,即使不想回应,也忍不住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等这一吻结束,程漠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推开了舒长华。
舒长华被他推开了些,仍是坐在床边,笑容黯淡下去,“为夫想你得紧,你心里却只有子霄。”
程漠压抑着声音道:“你别胡说八道!你怎会在此处?”
舒长华手指又落在程漠颊边,“不是说过,想你了么?”
程漠道:“你与江家小姐是串通的?这比武招亲,你是幕后主谋?”
舒长华并不答话,而是用手指轻抚程漠脸颊,似乎有无限的依恋般。忽然,他目光一闪,道:“来了。”
程漠先是一愣,然后听到了一个虚浮的脚步声,缓缓从院外走了进来。
程漠觉出不对劲来,子霄就在他隔壁房间,如果说舒长华轻功厉害,能悄无声息潜进来不被子霄发现;那么现在这个虚浮的脚步声,不可能子霄听不见。
程漠心里一惊,道:“子霄?你对子霄做了什么?”
舒长华道:“不是我。不过你也可以放心,没有人轻易能对子霄道长做得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程漠房门被人推开,站在房外的人,一头白色长发在夜色中格外显眼,他看着房内的人,不由也是一愣,然后扶着房门慢慢走进来,道:“师兄。”
舒长华轻轻笑了笑,“师弟,好久不见。”
秦芳川点了点头,回身关好房门,仍是步伐缓慢朝房间里面走来。他走得很累,似乎每走一步就得花时间休息喘气,然后才能继续他的下一步。
程漠强忍住伤口疼痛,忽然从床上翻身下来,伸手便要去制住秦芳川。
秦芳川一挥袖,衣袖里散出白色粉末。
程漠知道不好,屏住呼吸仍未停手,眼看着便要卡住秦芳川脖子,忽然被身后舒长华拉进了怀里,按住他的手,道:“别碰他。”
秦芳川咳嗽一声,道:“师兄,还是你了解我。”
舒长华搂住程漠,在程漠耳边道:“他身上有毒,别碰他。”然后对秦芳川道,“今天看你给他把脉,我就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秦芳川没有继续靠近,而是坐到房间正中桌边的圆凳上,抚着胸口道:“师兄,你想要阻我?”
舒长华轻笑道:“换成别人也就罢了,程漠若是不愿意,你别想要勉强他。”
程漠怒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舒长华用手抓着他手背,安抚他道:“稍安勿躁!”
程漠挥开他,一脚踢起桌边一个圆凳,朝着秦芳川头上砸去。他还记得舒长华说过不要碰秦芳川,他此时不作他想,只想要去隔壁察看子霄境况。这么一个小院子,他房间里如此大动静,子霄和薛亭画却都一无所觉。程漠很心慌,不知道秦芳川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却不料圆凳还未砸到秦芳川,舒长华伸手接了下来。
程漠不再管他们,伸手去推房门。就在手触及门框的同时,身体却软了下来。
程漠险些双腿软倒在地,被舒长华从身后扶住,道:“不记教训。那门他碰过,你怎能再去碰?”
程漠见识过的秦芳川都是个平和无害的大夫,他知道他用毒厉害,却没料到会险恶到这种地步。
舒长华叹口气,将程漠抱起来放回床上,语气无奈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子霄不会有事。而且凭他功力,我师弟恐怕只能让他沉睡两个时辰。”
秦芳川道:“师兄,你既然清楚,就不要浪费我时间了。”
舒长华直起身子,挡在床前,轻笑一声,道:“师弟,难道你觉得我会任由你动他?”
秦芳川神色中有些不解,“师兄,你难道愿意一辈子受蛊王所制?”
舒长华反问道:“难道要像你似的半生不死的拖着一条命?”
秦芳川道:“所以我要尝试啊。他体内有蛊王的淫心蛊,又喝了催动蛊虫的药,我只需要与他交`合,淫心蛊就可以借由精泄时吸收我体内冰蝾蛊的毒性。届时,我的毒就能缓解,而他不过是淫心蛊发作频繁一些,更加淫`荡一些,有何不可?”
舒长华冷冷哼笑一声,“我说不可。”
秦芳川抚着胸口站起来,“师兄,你我体内都是一样的蛊毒,我能解,你也能解。你我师兄弟将他作为容器,便可以再不回苗疆受那蛊王毒害,哪里不好?”
舒长华道:“你知道那根本就只能缓解一时之痛,冰蝾蛊仍在你体内,毒素逐渐累积,过不了半年你还是会恢复到今天这虚弱的模样。想要一劳永逸,不如随我一起,想办法除掉蛊王。”
秦芳川冷声道:“我这副模样,怎么除掉蛊王?”
舒长华道:“你不是心里有计较吗?只要找到四颗白玉琉璃珠,开启中原宝藏,就能寻到杀死蛊王的方法。”
程漠听到这里,微微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白玉琉璃珠竟然有四颗之多。
秦芳川扯着嘴角冷笑道:“四颗白玉琉璃珠?谈何容易?而且我不靠他来减轻身上毒性,就算白玉琉璃珠摆在我面前,我也没有力气去拿起来。”
舒长华沉默了片刻。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