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楼出来,他刚巧从我眼前走过,我悄悄上前跟在他的不远处,我想知道他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又或者,其实我只是想多看他一会儿。
不知道走了多少的路,过了多少座桥,他在一个巧克力店门口停下了。好像是在等人,又好像只是在休息。
不多时,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的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跑到他身边,他牵着她的手进去巧克力店,买了一个很大的小兔子造型巧克力递给了她,又怜爱的揉了揉那小女孩的脑袋。
我看到他脸上洋溢出一抹熟悉的微笑,好像一阵春风吹在脸上,柔柔的,暖暖的。
这都是他曾对我做过的,我甚至可以听到耳边那句“傻样,瞧给你美的!”
梦,只是一个梦,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的起点会是茶楼门口,也不知道后来他身边的那个小女孩是谁,更不知道这么梦预示着什么。
他有女朋友了吗?前几天听韩宇龙说好像还没有,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宅在寝室或者家中,不食人间烟火,不解人间风情,哪怕是对他有点好感的小姑娘,也都被他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吓跑了。
从某种角度上讲,我其实很希望尤烨可以有一个女朋友。这样我就不会再抱有某些不该有的幻想。他过得好,我也可以安心,毕竟倾尽全力的爱过,我们的分开对于我来说没有憎恨和诅咒,我不希望他过得不好,不希望他痛苦,也无法从他的落魄中获得快感。我希望他离开我以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这样才能让我觉得我离开他是值得的,是对他有好处的。
拉开窗帘,刚好一架飞机划过天空,传来一阵轰轰声。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不知不觉中三个月过去了。夏末秋初,亲爱的珠珠终于要回来了。
这几个月我是左手茶楼、右手学校,忙得不亦乐乎。幸好两边都称得上是井井有条,没闹出什么事端。
茶楼正常经营着,盛夏时还举办了好几次冷萃茶会,因为冷萃茶很少见,于是我这奇招也笼络了一批人心。
在别人眼里的奇招,实操起来,对我来说堪称是一次赌博。
冷萃茶通常是指将当年的新茶用冷水冲泡,通过长时间的浸润让茶叶在冷水中挥发滋味。冷萃茶的口感通常比一般的热茶更香甜润滑,其实是更容易让茶被人接受和喜爱的,但冷萃茶很容易引起肠胃问题,就是人们常说的拉肚子。一方面是因为吃冷得的东西本来就容易拉肚子,另一方面最适合冷萃的茶是茶叶本身处理得非常干净的新绿茶,新绿茶常常是比较性寒的,很多人喝热绿茶都感觉排毒降火,更何况是冷萃茶呢?所以,受到萃茶时间长和容易引起肠胃问题的两大结症影响,冷萃茶一直没能成为饮茶界的主流。
但我个人经验,偶尔拉一次肚子其实对于身体来说是个好事。小时候我夏天经常会在伏天闷得起口疮,但自从我喝茶以后,毒素似乎就学会了通过消化系统自然排出,也就不再生口疮了。所以经过了反反复复地考虑,我决定先办一次冷萃茶会试试水。
一般家里冷萃茶是用凉白开悬壶高冲茶叶,一次性注大量水,靠水的冲击力让茶叶打开,然后把茶水放进冰箱冷藏,数小时后饮用即可。但很明显,在茶楼里进行把茶壶放进冰箱的行为,实在是太没仪式感了,甚至很尴尬。而且传统的冷萃方式也太浪费时间了,萃一次茶要好几个小时,根本不可能提供有效的服务让时间有效地转化成金钱。于是我这段时间就像个老巫婆一样藏在后厢研发新的冷萃法。最终比较好的方案是将冷藏室里萃到一半的茶叶茶水分装进一个个模具里,然后放入冷冻箱制成冰砖。茶会时,就将冰装满玻璃杯,再向缝隙中冲入泉水。有点像是喝威士忌的感觉。
之后可以欣赏冰块一点点碰撞、融化,茶叶一点点从冰块中露出、再一点点穿过冰块,下沉到杯底,茶汤逐渐翠绿,玻璃杯外的雾气也一点点凝结成水,顺着杯壁流到茶巾上,然后蒸发到空气中,无影无踪。整个过程,颇有些修行的意味。
我估算了一下,从把冰砖放进玻璃杯到彻底融化,需要大约20分钟。这就意味着,虽然我尽力缩短了萃茶的时间,但我的客人仍需要经历20分钟萃茶过程,这20分钟,可能会非常尴尬……尤其是,大家都会知道喝完茶很有可能一个个都需要跑厕所,那这20分钟大家要聊点什么呢,总不能是聊穿了什么能快速穿脱的适合拉肚子的衣服吧……
吴琛对冷萃茶的提意非常赞成,他是南方人,深知湿毒排出对身体的好处有多少,整个人都会轻盈精神起来。但考虑到时长,他建议我先小范围做一次,就请三五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如果大家反应可以接受,再接着办,每次都保持三五个人的规模,而且只让一位牵头的客人邀请其他客人,避免尴尬。萃茶过程以聊天为主,别给大家压力,也别弄得很正式,也不需要很多展示环节,简简单单在竹苑里留出一张空桌专门做冷萃茶就可以了。
我接受了吴琛的建议,第一次就由他牵头邀请了另外三位三十来岁的朋友。实验之后,虽然大家都有拉肚子的表现,但反馈还是积极的,表示身体好像被清理了一番,很是舒服。这让我很欣慰,提着的心慢慢松懈下来。于是接下来便每周来一次冷萃茶会,每次不超过六个人,比一般的茶饮稍稍多收一点点服务费。再后来每周一次有点供不应求,有客人单独跟我预约带朋友来体验。
起初我还很揪心,想跟客人们签免责协议,不然我很怕要打食物中毒的官司,赔偿什么的就更别说了。但身边人都劝我不要这么做,如果遇到不太靠谱的客人预约,直接推辞掉就是了,宁可得罪一个人,也不能让一个免责协议撕开我好不容易维持的和客人们的紧密距离。于是我就这样抱着侥幸心理卖了一夏天的“泻药”,幸好换来的是皆大欢喜、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