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士兵朝城下继续大声喊;“晋王听着,只可换一人,另一个女人杀了祭旗?”
两军打仗,祭旗的人砍下头颅,挑在旗上,激励将士。
城下的西南众位将领义愤填膺,如果不是王妃在怀王手上,早就杀向陈州城。
萧逸脊背冒了一层冷汗把衣衫全湿透了,头顶传来士兵的声音,叫嚣着,“晋王,决定好了吗?”
萧逸身旁的陈承忠气得咬碎钢牙,众位将领恨不得立刻冲杀攻打陈州城。
两军对峙,等待交换人质,然后便展开一场生死厮杀,城上城下的将士都等着晋王的决定,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晋王一人身上。
拿荤王只能换城墙上的一个女子,换走的女子能够活命,剩下的女子如果不被祭旗,可能死在虎狼般的将士手里,杀红了眼的将士,恐怕连全尸都落不下。
仰着头太久,太阳炽烈,萧逸眼前白花花的,城墙上晃动着两个女子的身影,视线模糊,萧逸揉揉眼睛。
多年兄弟,只有萧逸了解三哥萧祜,平常表现出来的伪善,真正的性情残暴肆虐,不念手足情。
几十万大军,都在等待,等待晋王发话,等决一死战。
良久,萧逸没有说出一句话。
顾如约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烈日当空,莫名浑身发冷,手指尖冰凉,她看见马上的萧逸,雪白的战袍醒目到刺眼。
萧逸的犹豫其实时间很短,顾如约却感觉很漫长,她抬头望着天空,天真蓝,活着真好,可她的生命快走到尽头。
如果今生没有遇见该多好。
自己很失败,重活一回,不过比前世多活了几年。
萧逸的犹豫,是对自己有几分不忍,或者心里愧疚,他不是等薛贞柠许多年,今日二人相见,中间却隔着自己,难道自己非要等萧逸亲口说出,才能死心吗?临死前还要再伤一次吗?
等萧逸做出选择,自己难免受辱,也罢。
何必在等,等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顾如约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在千军万马当中一眼便能认出出色的男子,来世各自安好。
顾如约收回目光,突然伸手抽出身旁一个士兵腰间的短刀,锋利的刀尖对准胸口猛然刺入,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城上城下的人都惊呆了。
这一幕就在眼前发生,萧逸眼睁睁地看着顾如约最后朝他看了一眼,一抹凄美的微笑,鲜红的血染红了雪白纱衣,触目惊心,
顾如约慢慢地倒地,意识恍惚了,一刀插在胸口,心竟然一点不觉得疼。
萧逸肝胆欲裂,几乎同时栽倒到马下,晋王身旁的众人顿时乱成一团,“晋王殿下!”
城上萧宝贞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抱住倒在地上的顾如约,“五嫂。”
一丝鲜红渗出顾如约的唇角,萧宝贞颤声问:“五嫂,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如约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给….我…..留个全尸。”
体面地走。
萧宝贞哽咽,“五嫂,对不起,”
皇位的争夺历来就是这样残酷,押上全部,身家性命,卷入其中身不由己,萧宝贞几次截杀顾如约,出手狠辣,当顾如约真正死在她面前,萧宝贞亲眼所见,万分难过的。
她跟顾如约之间是对手,又有相互欣赏和惺惺相惜。
顾如约微弱的听不清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缓缓地合上眼睛。
此刻,怀王萧祜撕开温情的面纱,露出他残暴的本来面目,一直以来三皇子萧祜在父皇和众兄弟朝臣面前,都是性情温厚,兄友弟恭。
怀王萧祜命令,“砍下人头祭旗。”
这场战争,关乎生死存亡,怀王萧祜背水一战。
萧宝贞拦住上来取顾如约人头的士兵,“我不许你们动她。”
萧宝贞对萧祜央求说:“三哥,她已经死了,就留她一个全尸,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算妹妹求你了。”
妹妹的面子不能不给,萧祜道;“好吧!把她弄下去吧!”
萧宝贞命人把顾如约抬回怀王府。
那厢城墙上士兵已经把薛贞柠放了下去。
两军阵前怀王说出的话不能食言,而且要换回荤王。
晋王萧逸已经昏厥,牙关紧咬,一干将领围着,吕道贤下命,“把荤王放回去。”
荤王被绳索捆绑,被扯到城下,城墙上的人把他拉了上去。
这惨烈的事件发生时,容安站在萧逸身旁,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顾如约,连顾如约每一个微小的动作、表情都没逃过容安的眼睛,顾如约在他眼前倒下时,容安犹如万箭穿心,仿佛那一刀扎在自己胸膛,撕心裂肺。
容安脸色煞白,一瞬间心便掏空了一般。
当场面混乱,突然,城下西南阵营里冲出一匹马,晋王昏厥,没有发出攻城的命令。
陈承忠早已义愤填膺,振臂高呼,“将士们,为王妃报仇!”
陈承忠等武将一马当先,西南大军不等下令,如潮水一样杀向陈州城,呐喊声震天动地,“为王妃报仇!”
萧逸在一片攻城的喊杀声中醒来,不顾众人拦阻,上马就冲向陈州城。
西南的将士攻城,怀王军和北疆兵马死守城池,双方战斗激烈。
怀王守城军队居高临下,西南大军攻城没有成功,退了下来,又发起进攻。
萧逸甩掉战袍,周围人看晋王双眸通红,露出嗜血的杀机。
薛贞柠被人救回西南军阵营,惊魂稍定,朝萧逸奔过来,萧逸提着剑,恍若视而不见,薛贞柠有几分害怕,唤了声,“五哥。”
萧逸没看她,提着宝剑冲出去,众人看晋王失去理智,拦阻不住。
这时,城墙上出现一排弓箭手,朝下放箭,密集的羽箭射出,攻城的士兵死伤一批人。
薛贞柠追赶他,一把扯住萧逸衣袖,“五哥危险。”
萧逸用力甩开她,薛贞柠跌倒在地,被人拉了回去。
迎面而来的密集的羽箭,萧逸不躲不避,只用剑拨开,城下攻城的将士死伤一片。
吕道贤急忙喊;“快,保护晋王殿下。”
西南军看晋王身先士卒,全然不顾城墙上如雨点一般的箭,拼却性命一样。
将士们士气鼓舞,重新发起新一轮的进攻,西南军勇猛异常。
顾如约被人送回怀王府,怀王妃楮氏闻听下人报,急忙赶到,惊见躺在床上的顾如约浑身是血,吓得浑身哆嗦,问送回的士兵,“她这是怎么了?”
一个怀王军中的小头目答道;“晋王妃自尽了。”
楮氏一阵眩晕,差点跌倒,身旁的丫鬟急忙扶着她,楮氏颤颤巍巍地道;“快,找大夫来。”
王妃有命,士兵不敢违背,又没有怀王的命令,都站着不动,楮氏急的动怒,“本王妃的命令也敢不听,等我告诉怀王,砍掉你们的头。”
还是方才回答的那个头目,对一个士兵说:“快去找军医过来。”
那个士兵去军营里请军医。
楮氏看顾如约面如白纸,失血过多,嘴唇上的血色全褪尽了,合着眼,已经没有一丝气息。
楮氏摸了摸她的手,手的温度冰凉。
这时,月奴闻听从内宅跑出来,看见满身是血躺在床上没有知觉的顾如约,惊呆了,大叫一声,“主子!”
扑倒床边跪下,手颤抖着不敢碰衣裙被血水浸透的顾如约,哆嗦着,“主子怎么了?”
一旁怀王军的低等将领,那个小头目,目不转睛地盯着月奴看。
月奴趴在床边哭,没有主意他。
这个怀王军将领盯着月奴半天,突然问:“你是月奴?你家里有个大哥?”
月奴正趴在床边哭,闻言回过头,泪眼朦胧中,看见身后站着的将领,恍惚不敢相信,试探着问;“大哥!”
城墙方向喊杀声传来,晋王大军几次发起进攻。
陈州南门城墙上,少部分西南军将士,已经攻上城墙,在城墙上,双方展开血战。
少数攻上城墙的西南将士中,其中身材颀长,清隽儒雅的男子杀红了眼,宝剑闪着寒光,顺着剑尖往下滴血,正被一群怀王军将士围住。
怀王萧祜高喊,“放箭!”
一排排弓箭手对准少数攻上城池的西南将士,两军双方厮杀得难解难分,弓箭手放箭,西南军将士和正在厮杀的怀王军将士纷纷中箭倒地。
容安身重数箭,又连着砍杀十几个怀军兵将,最后颓然倒地。
容安被抬下去时,已经气绝身亡。
已经失去理智萧逸目睹容安的身上插着无数只羽箭,几近疯狂地开始攻城。
萧逸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就一个画面,一把匕首插入顾如约的胸膛,鲜血流出。
对萧逸这种玩命的打法,跟一个疯子打架,怀王萧祜生出几分恐惧。
本来陈州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就算粮草断绝,死守城池也能坚持一两个月。
萧逸本来跟施宗彦约定好时间攻城,萧逸先开始攻城,这时西北军也从两翼发起进攻。
天黑之前,固若金汤的陈州城,被萧逸硬是撕开一道口子,晋王大军潮水般地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