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有什么手段保证自己不会死在擂台上?
这也是刘梓镜想问的问题。
但很快,他就看到顾莲瞥了他一眼,他一怔,立即明白过来,心情顿时卧了个槽。
靠!还什么手段?手段个屁!这姑娘就认准他不会送她去死了,所以干脆放手胡咧咧,一切全交给他了,他倒好,被她刚刚的表现唬住,还真以为她有什么杀手锏了!!
明白过来这一层并不能让刘梓镜的心情好上半分,他简直是郁闷到无以复加,唯一的安慰是宋家晖比他还郁闷。
“呵呵,很热闹啊诸位。”便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顾莲等人这才发现有人静静站在他们身后,笑看着众人。
老人家弯腰驼背,手拄拐杖,双手搭在上面,眉眼安详,苍老无力的似乎在座随便一个人都能一脚把他踹残废。
角斗场的主人,万仓。
然而谁也不敢小看他,这不只是因为他身后一排膀大腰圆的保镖,更因为他是这里的主人,一手将角斗场带大的功臣,他是在座所有人都要依仗的国王,只要他想,甭管他们带了多能干的手下、在外面地位多高,死也不过是一个字的事。
所以刚刚被一连串的纷争弄得嘈杂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诸多手下们哗的站起,七十二名大佬虽然还坐着,却也调整坐姿,收起好整以暇的态度,用不失礼的姿态望着角斗场的主人。
静默中,老人家慢悠悠地拄着拐杖走来,侧头对着顾莲温和地笑道:“小姑娘很有志气嘛。”
明明是一双和善的眼睛,顾莲却感到了寒意。这种感觉她十分熟悉,曾经有个阴毒狠辣的变态瘸子,仅仅只是看她一眼,都能让她毛骨悚然。
她顿时明白过来,眼前的老者和毒蛇是同类。
她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虽然不清楚他是谁,但在这位老者面前摆出驯服的姿态并不困难,因为他有那种气场。顾莲低垂着头,乖巧地回道:“本来没有我说话的余地,请您原谅我的无礼。”屋中极为安静,她几乎能听清所有人的呼吸声,而在这样的气氛下,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楚地无可救药,每一个字都在和重力搏斗。
不能露怯,不能发抖,声音要从始至终都保持平稳,每一个发音都要正常……
顾莲的额头露出细密的汗珠。短短一句话,她说完竟觉得刚刚跑完马拉松一般的疲惫。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直觉此时她的姿态极为重要,就仿佛旁边有无数毒蛇在虎视眈眈,稍有错漏就会被人趁虚而入,一口咬杀……
“认错吗……很好。”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这就是为什么他喜欢观察年轻人的原因,他们身上总有叫人惊喜的敏感,未经打磨的嗅觉出色的不可思议。
他似乎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不急不慢地走到了主位前,自有人替他拉开椅子。他舒舒服服地坐好,拐杖交给了随从,布满皱纹的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笑眯眯地望了一圈众人,说道:“宋家晖,看来有刘梓镜在,你是没有办法得到这位漂亮的小姑娘了。”
被点名的宋家晖此时身上哪儿还有半点草莽之气,虎背熊腰的莽汉略略低头表示恭敬,而刘梓镜则充满感激地恭声说道:“谢谢万老……”
“唉,不用向我道谢。”万仓笑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侧头看着顾莲,慈眉善目如同天天含饴弄孙打太极拳的退休老大爷,用苍老柔和的声音说道,“扶持年轻人是我们这些老头子该做的事情,我也期待能够在擂台上尽快看到小姑娘的身影。”
顾莲蓦地抬起头,表情凝结,然而万仓依然温和地看着她,看着她。
年轻人的敏锐真是让人羡慕的东西。
——而如果能够把他们身上掩藏不住的傲气折去,那真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了。
***
老者几句话就借着顾莲将两个出色的青年各压一头,一个丢了面子,一个丢了里子,算是对他们搅乱秩序的警告。有这样的事情作为开幕式,会议自然也就成了万老的一言堂。他们在会场上商讨着这一期的节目特色,比赛环节,该怎么样才能把观众的情绪调动起来?怎么样的剧情反转才最精彩?什么样的人物应该放在压轴的位置上?必备调料的血腥与暴虐该在什么场合出现才能引爆全场?他们各自要求怎样的赔率?
节目制作人和邀请嘉宾正在联合拟定最佳的节目列表。
顾莲被人遗忘了。
她的上场已经注定,没有人能够躲过角斗场王者的钦点,一开始她是矛盾的引发点,而现在她成为了矛盾的调节工具,被老者毫不留情地抛了出来。一个或早或晚必将死去的少女引不起任何兴趣,即使是刘梓镜也一样。
有谁会在乎她的无辜?
有谁会在乎她的性命?
在即将到来的充满血腥的金钱盛宴中,谁会在乎、谁会在乎?
顾莲站在刘梓镜背后,握紧了拳头,挺直着腰背,高高抬起头颅,眼神清明。少女孩子气的面孔和皓白修长的脖颈间形成了微妙的弧度,透出一种奇妙的矛盾感,她拒绝着低头,像个孩子、像个大人。
孤独所以坚强,不安所以倔强。
然而在彻底寒冷的内心当中,也有闪过几个碎片化的念头。
即使来到了陌生的年代,她也不是一直都是孤独的,也是有人在乎过她的。
是谁小心翼翼地抱着双手被折断的她,看起来好像自己受伤般的疼?
是谁一边说着各种威胁她调笑她的话,一边拉扯她、保护她,在她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送她糖果当做奖励?
是谁冷酷无情地拿把剑用生命威胁她,却在每次危险的时候无言地站在她身边?
是谁总是一脸无奈地咽下她都嫌弃的食物,然后温和地告诉她很好吃?
是谁在她最彷徨无依的时候天天黏在她身边,温言软语地关怀她?
顾莲眨了下眼睛,抿掉水汽。原来离别是这样的,它让人记起了刻意忽视的温暖,然后以此做剑翻搅卸甲的心。
对不起呀,她在心里说道。我还是讨厌你们,可我还是想念你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