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想要用谎言和表演瞒过云青萱去,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而且就算她看不出破绽,也可以胡搅蛮缠逼你承认。
童戾奇深知此理,故而使出了浑身解数,将演技发挥到极致。
此时的他看似平静,心里实是七上八下,惶恐不安。
云青萱冷冷瞪他许久,却罕见的没有发火。
他们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能和心上人最终在一起。
所以,如何去责怪呢?
“乌叔叔不要乱说。”
云青萱心不在焉的低下头。
“我就是随便说说,没别的意思。”
乌寻影摊了摊手,“你小子回去之后,今天的话可不要对陆松铭夫妇言讲,听到没有?”
这句话与其是阻止,不如说是提醒。
徐阳登时恍然,原来他是要借自己之口,向师父师娘旁敲侧击,心中好不为难。
真按他说的做,岂不是大大的对不起陌然师姐?
他没有反对,但也没有同意,一时无计。
时间过去不短,将到正午。
房门吱呀一声响动,向两旁拉开。
了空大师迈步走出,脸上微带疲惫。
徐阳跟着众人迎上去,看老和尚并未露出喜色,心里忐忑不安。
“爹爹,他怎么样?”
云青萱扶着父亲坐下,迫不及待问道。
了空叹道:“这一剑直穿他的胸腹,要害之处尽被伤及,我以内力输送至他筋脉当中,保他心神不灭,暂时可说无性命无忧,若能在三日内醒来,便一切安好!”
“请问大师,若三日内醒不来呢?”
徐阳紧皱眉头问道。
“醒不来……从此就算不死,也只能做一个废人,一辈子再也休想站起!”
了空摇头叹息。
云青萱浑身一震,刹那间脸色苍白,两行清泪缓缓滑下。
徐阳低头不语,心中翻江倒海一样难受。
了空见女儿如此,心中不禁黯然,俞长风这次在少林寺里闹上一场,世人皆知他和青萱关系非浅,绝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但一来青山派对巫仙教偏见颇深,陆松铭夫妇必然极力干涉,况且听他们说,俞长风已然和刘重山的女儿许下婚约,青萱若执意待他不弃,无尽的麻烦怎不接踵而来?
“萱儿莫忧。”
了空收回思绪,安慰道:“方才我给他疗伤之时,察觉到他体内有一股异种真气,甚是强盛了得!隐约中这股真气我又觉得很熟悉,似乎他曾经服过聚气丹?”
聚气丹是巫仙教密宝,二十多年才得一炼,稀有程度无与伦比,了空身为上任教主焉能不知?故而对此甚是蹊跷。
云青萱接过春梅递来的手帕,抹了抹眼泪道:“他或许是服过聚气丹。”
“我儿何故用或许二字?难道你还不确定吗?”了空微皱残眉道。
那是一段很长的过往,云青萱不愿去回忆。
因为其中,有让她感到厌恶的人。
“这件事说来复杂,一时间很难讲的清楚,您就说他有多大把握醒来?”
“多大把握……”
了空苦笑,“此种情状变化太多,根本无法说出确切的结果,不过我看他体内生机蓬勃,真气颇为充盈,醒来的可能性应该不小!”
云青萱稍觉安慰,轻轻点头。
徐阳叹了口气,向了空行礼,“晚辈要将此事回禀师尊,这就跟大师告辞了。”
“少侠请便!”了空合十还礼。
徐阳又给乌寻影行了一礼,掉头离去。
“乌贤弟。”
“云大哥怎么样?”
“你带着他们回去歇息吧!这里暂时不用照看。”
乌寻影指着云青萱道:“姑娘不回去吗?留她一人在这恐怕不好吧?”
了空微笑不语。
童戾奇心中暗叹,教主此举,分明是有话单独对女儿言讲,多半是为了俞长风,旁人听去大有不便,这还有什么好犹疑的?拉起乌寻影就走。
春梅几人随之离去,院子里独剩父女二人。
“您要说什么?”
云青萱站在父亲面前,低头问道。
她已然猜到将要来临的话,并且做好了拒绝的准备。
故而直直的站在这里,显得有些倔强。
了空不由摇头轻叹。
“我和俞少侠很早便已相识,说起来他对父亲还有一些恩德,此次你身陷少林寺,纵然他不来救你,方丈师兄冲我的面子也不会为难你,更何况萱儿本没有杀人,何罪之有?”
“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些,而且来了。”
云青萱说到此处,虽未抬头,话音中却难掩得意。
“来了……那又如何?”
了空叹道:“陆掌门夫妇言说,他已经和刘姑娘定下婚约,江湖儿郎一诺千金,岂能够出尔反尔?你若一味苦追不放,到头来害的还是自己!”
云青萱自嘲一笑,“害了自己?”
还能有多严重的后果?比起之前。
大不了和他一起死?或者……他如果抛撇不下,自己一人去死不就完了?
总之,不能放手。
这是云青萱认定的事情,她很骄傲,有自己的行事风格。
她摇头拒绝。
“您知道吗?以前那混蛋对我无情无义,我恨他恨得要死,但依然没有放弃。现如今不一样了,他变了,变的开始在乎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改变就是好事,您说对吗?”
看着女儿执着的笑脸,了空很无奈。
云青萱的性格,一点也不随他。
再要相劝,又能说什么?
可若是任她而去,前路艰难不知有多少凶险,怎能放心?念及此处,心中不禁神伤。
云青萱微笑道:“您不用担心,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今生今世从不后悔!况且……”
她忽然语塞,慢慢敛起笑容,下话不忍再说出口。
况且这世上没有一人在乎我,云青萱的死活有那么重要吗?
这是一句怄气之言,直到此时,她对父亲还多少有一些不满。
但比起她此前的态度,已然好了太多,伤人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了空不似云青萱那般聪明机敏,当然猜不出她的下文,闻言只好点头,“执着乃是一把双刃之剑,稍有不慎便会伤及自身,但亦是一种难得的品质,就算我佛门弟子也要追求于此。”
云青萱笑道:“看来我可以跟您一起当和尚了。”
“休要胡言。”
了空无奈微笑。
……
……
两日之后,少林寺里逐渐恢复平静。
寺内被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俞长风依然没有醒来,已经昏睡了两天。
云青萱一直守在身边,毫不避忌旁人的目光。
她已经打定主意,谁也别想把自己赶出去,哪怕是青山派的人。
她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是愈发的大胆了,乃至明目张胆。
明目张胆的喜欢他。
不在乎任何一个人,对自己说些什么。
但虽说不在乎,应付总是要有的。
比如此时。
陆夫人站在门外,望向里处。
门没关,桌旁的她和床上的他,看的都很清楚。
云青萱抬头,回视过去。
两人久久对望。
“陆夫人好!”
“云姑娘好!”
简单的招呼打完,便可以进屋。
陆夫人坐在她面前,接过清茶。
“谢谢云姑娘。”
“不用客气。”
云青萱微笑道:“我爹爹来看过好几次了,说他这两天就会醒,问题不大。”
因为这个,让她沉闷的心情变的好起来,所以说话时露出笑容。
这很不易,尤其在不喜欢自己的人面前,还能笑的出来。
陆夫人轻轻点头,“多麻烦你们父女二人了,真是过意不去。”
“这没什么。”
云青萱轻松笑道:“俞公子待我有恩,人嘛……总要知恩图报的对不对?不然和牲畜没什么区别。”
这种一语双关的话,陆夫人怎会听不出来?
风儿虽然救她一次,却欠着她好几次,似乎是弥补不了。
但即便如此,陆夫人也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下去。
她今天来,一是看俞长风,二是要和她说清楚。
我徒弟是有婚约的人,这一点不可改变,只要自己活着。
安静片刻,陆夫人说道:“青山一行人留在少林寺,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等风儿醒来之后,我们就要回去了。”
“就算他醒过来,但身上伤势太重,恐怕不适合长途跋涉吧?”
云青萱不是故意推诿,因为她并没有资格去管别人家的事。
这句话是由心而发,事实如此。
陆夫人无法反驳,只得同意,“确实是这样,但我们已经在寺中叨扰不少时日,总要离开。再说一路上有我和陌然照顾他,料想无事。”
云青萱嗯了一声,“也对,反正他也习惯了受伤,不算什么。”
陆夫人叹气道:“是啊!这一年多来他就没怎么好过,总是莫名受伤,所以这次回山,我也不打算让他再出来瞎跑了。”
“你栓的住他?才见鬼!”
云青萱心中冷笑。
“可惜风儿不听管教,实在让我头痛。”
陆夫人继续说道:“没办法,我和夫君商量一下,打算这次回去之后,就把婚事给他们办了,也好让陌然管着点他。”
房中突然很静,落针可闻的静。
陆夫人语气平淡,说出的话不紧不慢,却让云青萱怔怔呆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回面前这个妇人。
来真的了?
为了躲我,连刘陌然的三年孝期也不在乎了?
她父母去年才逝世,今年就嫁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云青萱忽然有种自豪感,凭自己一人,就能把偌大的青山派整的惶惶不安。
似乎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