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象令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士兵们呆呆地望着墙外的景象,巨大的木制力臂被沉重的石弹压迫得“吱呀”作响,数百台投石器在平原上一字铺排开来,数不清的石弹被弹起在空中,然后致命的石头雨疯狂**——
“找掩体!”城墙上响起阵阵嘶哑的喊声,声音被慌张的大喊扯哑,就算是这般极限的喊声,都瞬间被那“轰隆”的巨响掩盖。
城墙在颤抖,石弹砸在他们的周围,一段城垛直接被石弹撞塌,躲避在那道墙后的几个士兵直接失去了知觉。
绝望触手可及。
瑞吉纳德矮身躲在一道墙后,身体背靠着坚固的城垛,他的视线之中尽是瑟瑟发抖的士兵。
他们趴在地上,双手抱头,身边炸落的巨响让人心头发颤,那悲惨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几个被石弹连墙带人一起砸中的倒霉蛋血肉模糊地躺在他们旁边,看得人胆战心惊。他们不停地发着抖,嘴巴里念叨着神和自己家人的名字,几乎被吓得快要流出眼泪来。
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他们了。
炸落的巨响之后,忽然陷入一片沉寂,他们从城垛间探出头,却发现下面的诺克萨斯军队正在重复刚才的步骤。
把投石器的木臂向后拉下,填充石弹,在那诺克萨斯队长手臂的抬落之间……**的石雨倾盆而下。
这是第一轮的攻击。
其实投石器的轰炸并没有那么恐怖,主要针对的也只是城墙,而不是墙上的士兵,只要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顶多被倒塌的碎石压在下面,除非你真的是有够倒霉。
诺克萨斯的用意很简单,便是要用这种恐怖,摧垮他们的勇气。
现在他们成功了。
就算是职业军人,也很难风云不惊地面对这一轮又一轮的死亡之雨,好像从头顶上方坠下的山崩。
不远的地方,他看见卡尔玛半趴着躲避,一边虔诚地颂唱梵咒,那声音被轰炸之声掩盖,然而那在心中缓缓升起的节拍让人倍受鼓舞。
这梵咒影响不了多远,她只是在竭尽所能。
瑞吉纳德把她拉过来,因为刚刚她的位置确实危险。他在隆隆的爆炸声里大声笑着:“哈哈!我们两个首领级别的家伙同时在外墙上,而且还呆在一起,如果诺克萨斯人知道简直会疯了!”
听到他的逗笑,卡尔玛也中断了那副忧心皱眉的颂唱,笑了起来。
一枚石弹穿透城墙,距离他们不过四五步远,墙后的士兵向四面滚倒。但他们很快爬起来,拖着唯一的一名伤者回到旁边荫庇处的同伴之间。
担架兵们在混乱的轰炸间奔跑,将伤员运往两道墙后的战地医院。瑞吉纳德看见被称作蛮牛的大块头军官“刀疤”在担架兵中间,他扶着腰间的长剑,在士兵中间跑前跑后,催促他们前进,头顶一颗颗**的石弹呼啸着飞来。
然而他对此视若无睹,和担架兵们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似乎唯一在思考的问题,就是如何尽快将更多的伤员及时救下。
瑞吉纳德瞬间被打动了。
为什么自己要把一切想得那么丧气呢?他何时失去过他们——这些艾欧尼亚的勇士?
这种连续不断的石弹轰炸持续了好几个小时,被送到医院的有三十来号人,索拉卡应该已经在医治他们了,不过在瑞吉纳德的估算里,这损失实在是少很多。
不过快了。
诺克萨斯人一定在集结。他们用这样恐怖的死亡之雨震慑他们,并且掩盖自己的行动,毕竟他们在靠近城墙之前,必然会暴露在弓箭手的视野之中,对于他们那样庞大的军团,每一支箭都可以轻易命中一个诺克萨斯人。
作为统帅的杜·克卡奥将军一定会尽量避免这样的损失。
轰炸之声再次停止,所有士兵都趴在地上,数小时的轰炸使他们渐渐习惯,没有轻易钻出掩体,以防自己被第一颗落在城墙上的石弹砸扁。而是静静等待诺克萨斯人的下一轮轰炸。
耳中突然传来阵阵战吼。
城下的诺克萨斯士兵们咆哮着,唤起了守军的注意。
“他们来了!准备!快!快!”城墙上不断响起这样的声音,是各个战队的指挥官正高声下令。
诺克萨斯的军团正如同一片黑潮,冲向坚固的高墙。他们手持闪亮的长矛,将圆盾挡在身前,扛着攀爬城墙用的梯子一路猛冲,还有……诺克萨斯的弓箭手。
几个没回过神来的士兵直接被弓箭射穿。
“攻击!”瑞吉纳德吩咐集结起来的弓箭手开始反击,他们沿着城墙分散开,手中的弯弓利箭早已准备就绪。
“准备好就放,用不着瞄准,我需要的就是迅速。射翻谁都是一样!但一定要整齐!”瑞吉纳德高声对副将巴顿叮嘱。
猎日镇的弓箭手们调好弓弦,搭弓射箭,手指一松,箭头便划破空气,刺透了下面诺克萨斯人的身体。中箭的人踉跄摔倒,瞬间就有几百号人倒下,他们的身体又将后面的人绊倒了许多。
但是这无法阻止诺克萨斯前进的步伐。诺克萨斯没有怜悯,军团士兵继续向前推进,从倒地的同伴身上践踏过去。
他们高举护盾,把那盾牌顶在脑袋上,然后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并祈祷着自己的好运。
琼恩不停搭弓放箭,其实这时候的箭术根本已经不再重要,如瑞吉纳德所说,下面黑压压的诺克萨斯军阵,随便射出一箭都可以命中一个诺克萨斯士兵。
他要把刚才他们用投石器狂轰滥炸的恐惧如数奉还——
不,这些箭矢虽然细小,飞出城墙只好像是细细的一条线,但所造成的伤亡简直数倍于那些巨大的石弹。
他们现在已经看得到诺克萨斯人的脸孔,轮廓分明,狰狞,或者说是勇猛,瑞吉纳德心中暗想。诺克萨斯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战争。为了让自己变强,从而在那样一个混乱的城邦活下去。
据说在那里,没有一条法律可以保护弱者,一切法律都不过是属于强者的条款,懦弱者下场唯有死亡,如同夭折的婴儿。所以从出生开始,所能保护自己的,只有力量——无论是武力还是权力,当然这二者在诺克萨斯基本上是两位一体的。
这些战士的身上并没有太多护甲,看起来也并非诺克萨斯的精锐,只有一腔热血,似乎完全不知自己不过炮灰的命运——
诺克萨斯士兵扛着盾牌,防护着从上方落下的箭雨,却没注意到墙外地面上木板被他们的脚步压动,便是立刻触发了机关,使他们落入底部遍布尖刺的鸿沟之中,自下而上地将他们的身体穿了个透。
塔楼上的一队弓箭兵早就在等待这一刻,他们的箭头上包裹着浸了油的布,在塔顶的火盆沾火便着。
火箭嗖的一声落入引火沟,那些堆在木头尖刺旁的枯叶树枝被城墙上的士兵倒了油,但清晨的那场大雨还是使它们湿淋淋的,并不能很快地燃烧起来,只是升起了几道火焰。
墙上的士兵看引火沟的效果不好,便是直接将他们手中的油罐丢到下面的诺克萨斯军阵中,陶罐“啪”的一声在人群中炸开,油液飞溅。
塔楼上的火箭兵紧跟着射去一支支燃烧的利箭。火焰在他们深色的皮甲上衣窜起,迅速在军阵之中蔓延开来,惊恐的惨叫在下面的军队中响起。
但是即便他们利用各种机关打击冲来的诺克萨斯先锋,梯子兵还是冲到了墙下,将木制的梯子靠上城墙,发出一声无比沉闷的响。
好似进攻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