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我是谁?”
眼睛被遮住的同时,她听见这个声音带着恶作剧似的,狡猾的笑。
在这之前,艾瑞莉娅蹲在厨房烧着火,也许是因为入了夜,林中清冷的温度和湿气让火总是大起来。煎药的砂锅已经放好药材和水,摆在旁边,只等这边火焰旺起来就可以开始。煎药的味道,刚开始还觉得呛得受不了,久了倒也适应了这种生活。
比起这个,她更担心父亲的病。虽然也按照医生的话按时服药,可是长久以来都未见有什么起色,这样的情况最让人焦心,到底有没有效果呢?继续下去会不会起效呢,还是应该去寻访名医,换用另外的医治之法?
心乱如麻之时,眼睛突然被这只冰凉的小手遮了住。
“嗯——”艾瑞莉娅拖长了声,假装在努力思考着,但嘴角弯起的笑意暴露了她早就猜到答案的事实,“是小狐狸~”
“切……一点都不好玩。”阿狸鼓着腮帮瞧着她,一脸的不开心。
艾瑞莉娅看她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无论如何都很好猜,她陪父亲在林中离群索居,能这么晚突然来找她,连门都不叩的登门拜访,又做出这种可爱的恶作剧,除了这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之外还有谁呢?
“你可以叫我阿狸。”她撅着嘴巴,不过说这话的时候,艾瑞莉娅觉得她多少高兴了一些。
“哎?你之前不是一直说,狐狸是狐狸,又不是人,为什么要名字?所以也不要我给你起?阿——狸。读起来倒是蛮上口,不过也太随便点了吧?谁给你起的名字?”
“一个很讨厌的家伙!”阿狸瘪着嘴,一想起那个家伙,她的眼里似乎又冒出了愤怒的火光。
“要不然我给你起一个新的名字好了。”
“不要。太麻烦了!名字这种东西,我可不喜欢。”
“刚才还要我叫你阿狸呢。”艾瑞莉娅坏坏地笑了起来,脸也朝阿狸很近地靠了过去,她笑眼弯弯,手上扇火的扇子还跟着潜意识里残留的动作扇动着。“果然那个起名字的家伙,我们家阿狸很喜欢的吧?”
“谁说的!只是个讨人厌的弱鸡而已!”阿狸脸颊涨得红红的,“看我带了什么来?”她一手把那宝贝从怀里提溜出来,慌忙地拿来救场。
捆扎得严严实实的绿叶中包裹着什么,坠在细细的枝条上,被阿狸拿在手里,得意地一晃一晃的。不过阿狸这小狐狸似乎很害怕它会掉下去似的,所以另一只纤手在下面微微托着底,但又不想让这小心翼翼的样子被她发现,所以动作扭捏着遮遮掩掩。
看着她这幅样子,艾瑞莉娅就不禁要笑出来了,这小狐狸天不怕地不怕,是这天地间自由一生灵,没想到今天……
不过紧接着的香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香!”
铺展开的叶片之间,是半只还温热的烧鸡,白嫩的鸡肉间流淌着金黄的油脂,看得人垂涎不已。
炉膛中的火似乎也因为她的情绪剧烈地晃动起来,突然窜得老高,吓得艾瑞莉娅忙用手边的东西扑打了一阵,才让那火焰收敛锋芒,渐归稳定。
十几分钟之后,两人围着这一叶烧鸡大快朵颐,连手指上的油都舔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这叶片包裹里只有半只烧鸡,不知道剩下半只是不是被阿狸这小狐狸吃掉了,但是艾瑞莉娅总觉得,不够吃才会显得格外幸福。阿狸眼巴巴望着最后一只鸡腿,问“道:“要不要……给你父亲留些?”
艾瑞莉娅想了想,又摇摇头,凝望着炉台上煮药的砂锅,水烧开发出噗噗的响,顶动着紫砂的锅盖。“他从很久之前起,都只能吃流食了。”
“对不起……”阿狸充满抱歉地说。
然后她拿起剩下那只鸡腿,“那么,这个归我啦!”
“喂!”艾瑞莉娅叫着扑了过去。
……
里屋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昏黄的烛火从拉开的门缝间透出,草药的味道和病人身上特殊的体味,也跟着从室内逸了出来。
阿狸双手捧着药碗,尾巴在身后摇摆着,尽量不让药汤洒出来,有尾巴的动物平衡感会比较在行些,艾瑞莉娅经常这么和她打趣道。她跟着艾瑞莉娅轻手轻脚地进入房间,艾莉又很快把门关好,这样才没有透进过多林地夜晚的冷风来。
室内暗淡的烛光映照着床上的人影,他墙上的影子晕开参差的毛边,看起来像是用久了起毛的毛巾。
“爹,该吃药了。”艾莉轻轻地唤了一声。
阿狸听见床上传来一声低低的沉吟,那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种欣慰的意味,除此之外竟静默如水,这是……久病后的宁静吗?
她望着床上的身影,艾莉帮忙把他扶起来,这个面庞瘦削、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好像依然是那么高大似的。
“啊,小狐狸也来了啊。”男人对她微笑,带着一种抱歉意味的,好像这种时候,还在抱歉自己没能好好招待她似的。
“是啊,”艾莉说,“现在我们家小狐狸有名字了呢,叫阿狸。她好像还挺喜欢这个名字似的。”
阿狸本想反驳,可是望着床上的这人,从他苍白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像是那碗药汤中缓缓渗出瓷碗的热度,在阿狸的指尖晕开,十指连心。
就像是那个时候……
狂吠的猎犬在身后紧追不舍,她拼了命地逃,可是她逃不掉的,不光是因为发出阵阵刺痛的右腿。
丛林里的动物都有着自己的保护色,可她却不一样,她是一只雪白的狐狸,在这葱郁的林中没有什么遮掩的手段,气味又被追寻着,猎犬“汪汪”吠叫着,猎人循着猎犬的声音紧追而来,他们脚步纷乱,人类进入丛林,他们叫嚷着,互相怂恿。
她偷鸡的时候被发现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丢下了那只鸡,现在还是会被人追捕。如果说是因为她咬伤了那只鸡的翅膀,但她的右腿也被猎狗那散发臭气的牙齿咬伤了。
也没道理被这样赶尽杀绝吧。
血从右腿的伤口流出,肌腱牵动着伤口,每次都流出更多血来,血水沾湿了她雪白的毛发。如果天黑之前她还不能摆脱这些家伙的追捕,就算最后侥幸逃脱了,腿上的伤口也会感染的,遇到那种事情只有死路一条。
密林在前方消失了,冲破眼前的枝叶后,眼前露出一块密林环绕的开阔地,一座小木屋矗立在中央,也不像普通人家居于野外总会有栅栏防林中野兽。阿狸没心思欣赏这副宁和的景象,她只知道,现在没有了遮掩,现在她不能再依靠灌木和矮枝的遮挡,稍稍甩开身后那些蠢笨的狗。
那个男人,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他和煦地笑着,像那天映入那片林地的阳光。
“嘛,受伤了?”他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