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对于军中的这一杀敌利器并不能熟练运用,且传统榫卯之击发速度,确实无法与新兴之火器相媲美。
这确乎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便连勠力钻研榫卯之术已足足七年的天启,都发出过这样的悲呼。
于是,随着“嘭嘭嘭”的连串乱响,在屋顶上的刚刚探身的那几个黑衣人,便如鸟雀一般被打了下来,重重地跌落于胡同深处——燧发鸟铳,单手型。
鸟铳,顾名思义,就是能精准打中天上的飞鸟,这是有历史资料记载的。
重真经过实践证明,在孙元化结合了自己的启发进行埋头研发之前,所谓的“能精准打中天上的飞鸟”的说法,其实是一种很凑巧的无稽之谈。
一百发铅弹打中一只刚巧飞过天空的飞鸟,这概率也还可以了。
但是孙元化在借鉴了重真关于枪支型火器的理念,并且为之付出了极大努力的融会贯通,细致的研发实践,还努力提升了锻造工艺所生产出来的这款鸟铳,无论其精准度还是射击的频率,都有了极大程度的提升。
量产还早,但提供给关宁铁骑以保护“信王重真”,以积累数据做更进一步的研发,还是绰绰有余的。
综上所述,这些能够飞檐走壁的黑衣人,无不都是江湖游侠中身手矫健轻盈之辈,这辈子都在研究如何提升自己的身法,于是至死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这真的是大太监刘若愚口中,受到朝廷通缉的要犯?”
“啥样儿的朝廷要犯,能在京师横行无忌,便连两厂一卫都投鼠忌器?”
“啥样儿的朝廷要犯不但有强弩,居然连如此先进的火器都能配备?”
“我们被骗了!被骗了!”
“阉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就说这活不能接!”
“谁接的这活?”
“是大哥!”
“都别说了,如今保命要紧!”
于前方拦截的那些黑衣人,都已经被锋矢般锐利的关宁少年剿杀一空了。
通往前方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
唯一的缺憾,便是间或有几具东倒西歪的,鲜血正在流失,仅剩的热量也都正在迅速流失的躯体拦在胡同里,以及地上成滩成滩正在四处漫延的血堆。
重真是要去面见天启的,因此刻意避开了这些血光之物。
袁七等人就没那么多避讳了,反而刻意站在了血堆中间,那双牢牢楔定于地面上的脚,就像是在吸食鲜血一样,将战刀斜指的他们,衬得犹如战神。
这群战神般的少年转过身来,冷冷地注视着后边的另一队黑衣人。
这队黑衣人甫一接触到他们的眼神,便一个激灵,梭巡而不敢向前。
“怎么办?”有黑衣人小声问道。
“风紧!扯呼!”有黑衣人回应道。
“那大哥他们的血仇呢?”有黑衣人不甘就此罢休。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也有黑衣人不甘就此丧命。
但是很快,他们便又意识到,他们无论作想都必须往前,尽皆来自“幽并游侠儿”的齐鲁大地的豪爽之辈,无非便是受到别人驱使的工具罢了。
这样的发现,令他们很是不甘,很是愤怒。
可是不甘也没用,愤怒更是无谓,有黑衣人已看到后边的胡同里,竟站着好几排举着火铳的锦衣卫,有的半跪着,有的蹲着,有的站着。
赫然,便是传说之中的三段射击法!
为首的一个锦衣卫还朝胡同深处的黑衣人喊话道:“何方贼寇,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于京师行凶,还不束手就擒?”
有黑衣人立刻便大声解释道:“误会误会!我等并非贼寇,而是受刘若愚公公所邀,前来捉拿朝廷要犯的!”
那锦衣卫顿时怒喝道:“一派胡言!堂堂京师,厂卫遍地,五城兵马司守卫,三大营在侧,岂容尔等宵小蹦跶,若再不就擒,本官便下令开火了!”
“你……真的是误会啊!我等真的是……”
黑衣人还等再辨,却有一人已咬牙说道:“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什么?你是说我等都是炮灰?”
“岂止是炮灰,这就是个天大的阴谋,无论成功与否,我们这些在江湖上挣扎求生之辈,都将不得好死!”
炮灰这个词语,在大明还是一个比较前沿的新兴词语,最早起于“恃坚城,凭大炮”,力御建奴的关宁军。
山东与山海关很近,因此很多江湖上的好事之徒,便率先打听到了。
平日里,他们只将这个词语当作玩笑来用,却不想此番进京,非但被人拿枪来使,最后还沦为了可笑的炮灰,这真的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率先意识到此点的黑衣人是个豪气干云的少年,并未因为陷入了绝境而心如死灰,竟大笑道:“可否让我等死得明白些?”
“废话少说!公公有令,但凡顽抗者,格杀勿论!”
袁七耳听得对方并不友好的语气,似乎想将自己等人也一并射杀,当即大怒,怒吼着挑明身份道:“关宁军袁崇焕麾下袁七在此,谁敢放肆?”
“什么!关宁军!袁崇焕!”
袁七语惊四座,重真暗暗称赞,暗道:“这木头终究也逐渐开窍了!”
同时,他也挑明身份道:“大明信王朱由检在此,谁敢放肆!不怕株连九族吗?”
“什么!信王殿下!原来权阉要我等伏击的居然是当朝的信王殿下!”
“好狠的权阉,好阴险毒辣的心计啊!”
重真的汉话无疑将所有图谋不轨之人,都给深深地震慑住了。
不止那帮黑衣人瞠目结舌,便连更后边的锦衣卫,也迟疑了起来。
但是,一道从胡同另一头传至的阴鸷声响,瞬间便点燃了重真的强烈杀机。
“胡说八道!众所周知,信王正在宫内结庐而居做皇上的走狗呢!岂会出现在这狗尾巴胡同里?傅百户,无需与他们废话,全部拿下便是!”
随之现身的,是一群东厂打扮的番子。
他们个个手握钢刀,转身查看情形的关宁少年所庆幸的是,火铳并非是他们的标配,貌似是这群家伙跋扈惯了,从未将心思放在这些新兴事物上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