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子仿佛喜从天降,望着她手中的三本经书,哈喇子都快滴下来了,闻言双眼放光,口里不住道:“想要,想要,这可是本门至宝,掌门若是将它交给老道,老道一定用性命守护它。”
“好,记着你说的话。”周扬脸色冷漠,催动体内气机涌出手掌,那气机犹如烈焰,裹挟住她手中经书,一瞬间将之吞没,眨眼间灰飞烟灭。
武林至宝,天下人趋之若鹜求而不得的至尊秘籍,顷刻化为乌有。
无痕子瞪大了苍老双目,瞳孔中犹如惊天大地震爆发,他指着周扬,嘴唇颤抖嗫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扬仿佛拍死了一只蚊子般风轻云淡,她冷淡道:“老道,我将天下至宝交到了你手上,她若是少一根汗毛,我便将你剥皮抽筋做成人皮灯笼挂在茅厕一百年,你可记住了?”
这话语淡漠无比,最为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老道一瞬间明白过来,他目光由绝望转为狂喜,盯着赵珠珠,犹如在看着绝世奇珍。
三本经书虽然不在了,可是珠珠姑娘一字不差地记住了,而且她还练成了,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好的教材吗?
老道当即斩钉截铁地保证。
“只要老道还有口气,必定不叫珠珠姑娘少一根汗毛,掌门你尽管放心,老道以后就追随珠珠姑娘左右,当牛做马,任凭差遣,绝不令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算是看出来了,赵珠珠对周扬有情,却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不肯表达丝毫。
周扬毫不知情,当她是妹妹般疼爱,如今为了这个妹妹,将自己牢牢绑在了赵珠珠身边,成了一个忠心不二的免费保镖。
赵珠珠看在眼里,明白了周扬的用意,为了确保自己在道门不受欺负,她愣是将这传承已久的武林至宝毫不犹豫地毁去,只为换来老道士对自己的忠心守护。
眼眶一下红透,泪眼朦胧。为了遮掩,她转身面对着肃穆宫墙,幽幽道:“父皇,母妃,不孝女珠珠去也。”
周扬瞧着她,无比惋惜,但是既然她做了决定,便尊重她。
想起真实历史上,这位小公主确实自幼修道,终生未嫁,且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如今自己为她祛尽体内沉疴,令其身体强健远胜常人,算是改变了一点点历史。
相识一场,她能为她做的,便是如此了。
看到赵珠珠面对着宫墙,肩头轻颤,周扬微微一叹息,道:“老道,你那道门所在,太过偏远苦寒,我们珠珠金枝玉叶,如何能去北方吃苦?丢弃了吧,不如在登封县建一座道观,作为道门传承,正好与少林相对。”
老道眼珠一转,道:“只要掌门喜欢,老道在哪里修道都行。”
周扬想起曾信口说过,要送赵珠珠一车华服,又道:“咱们的道袍也得改改,太丑了,他日你带队来武林城参加武林大会,穿着这身死气沉沉的道袍,岂非丢本座的脸面?连累我们珠珠跟着受苦,罢了,这件事我来安排,届时道观建好了,新的道袍我令人送去,你们先去登封县的宅子暂住。”
她又看向赵珠珠:“珠珠,你看我安排的如何?”
赵珠红着眼,不敢看她,低声道:“杨姐姐的安排,珠珠自然满意。”
周扬拍掌道:“如此便这么定下了,走吧,我送你们回去登封县。”
赵珠珠转悲为喜:“杨姐姐,你新婚燕尔,如何能劳烦你相送?”
周扬随意道:“没关系,登封县也近的很,我刚好顺路,送完你们,我即刻就回去扬州。”
……
三年后的一天,老道忽地来寻周扬。
彼时楚馨宁也在一旁,同周扬一起看向无痕子,目光不善。
这老道曾经害得子抑失去记忆,差点连累自己失去子抑,心中对老道没有丝毫好感,此时竟还敢来麻烦子抑,因此她目光森寒。
老道硬着头皮道:“掌门,楚宫主,实在是本门出了大事,必须掌门亲自出面。”
“什么事,说清楚?”
老道支支吾吾,感受到楚馨宁森寒目光透空而来,又顶着周扬淡漠的眼神,身上冷汗淋漓,只得硬着头皮道:“掌门,赵珠珠练功出了叉子,命不久矣,想请掌门去瞧瞧,兴许能救她。”
周扬和楚馨宁都吃了一惊,赵珠珠入道已经有三年,太初浩然经已经练到大成境界,怎么会突然出了叉子?
周扬面色微变,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
“练太初浩然经走火入魔了,如今只剩下一口气。此经只有掌门习练过,故而老道才来寻掌门,看是否有法子救她。”
周扬想起自己当初在石洞练经时也出过变故,暗想只言片语问不出什么,唯有当面去查探,旋即同楚馨宁商议:“师姐,登封县也不算远,我们也多时未曾远游,不如你同我一起去看看,就当散散心,可好?”
楚馨宁留意到无痕子欲言又止的神色,听到周扬要自己同去时,无痕子明显十分急躁,这说明他不想自己同去,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自己不能知道的吗?
或许此事,会让子抑为难。
楚馨宁略一思量,当即道:“子抑,既然是道门中事,你自去吧,我这些时日陪陪爷爷和父亲母亲。”
她说罢淡淡看了一眼无痕子,无痕子顿时心中一凛。
周扬也没再强求,二人携手回房。
楚馨宁开始替她收拾行囊,又细细叮嘱:“子抑,早些归来,我等你。”
周扬搂住她娇躯,在她红唇上温柔一吻:“师姐,你放心,我速去速回,有你在这里等我,我归心似箭,一刻都不舍得耽搁。”
说罢又道:“我去同爷爷和师傅师娘道别。”
“好,你自去吧,我再帮你检查下包裹,看看有无缺漏。”
周扬温柔一笑,摸了摸她俏脸:“师姐,我好爱你。”
楚馨宁探首过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而后微微侧首,秀发轻抚周扬脸颊,呵气如兰,在她耳畔殷殷叮嘱:“夫君,早些归来,为妻日日盼你。”
直把周扬勾的神魂颠倒,痴痴望着她不肯迈步,差点不想离家了,还是楚馨宁推推她,这才送走妻郞。
等到周扬走后,无痕子身影悄然出现在窗外的走廊下。
方才还妩媚动人的楚馨宁,此刻冷若冰霜,声音冷淡道:“说罢。”
无痕子对周扬是又敬又怕,对楚馨宁却只有惧意,这位楚宫主对自己的杀意十分强烈,他感觉若是自己说错什么,很可能就此一命呜呼。
当即战战兢兢将实情相告:“赵珠珠一直对掌门有情,不过掌门丝毫不知。她练到太初浩然经最后阶段,需要堪破众生之情,遂将对掌门的情意融入其中,结果遭到反噬,如今性命危在旦夕,我来请掌门,是怕掌门日后怪罪,所以才来告知。”
楚馨宁目光不明,问道:“还有救吗?”
老道摇摇头:“老道不知,但是估计机会渺茫。”
“你去吧,记得守口如瓶。”
“是,老道定然不乱说。”无痕子如蒙大赦,连忙告退,心中却不断腹诽,你夫妻两比洪荒巨兽还可怕,一个武功天下第一,一个暗地掌控一切,哎,可怜了赵珠珠,本来可以成为第二个练成太初浩然经的绝世天才,没想到要死在情字上。
……
周扬见到赵珠珠时,她形销骨立,气若游丝。
两年前,两人才见过面,那时她带着新设计的道袍,送到门中,顺便看了看她,赵珠珠那时候问起自己当时破除最后一境的心得。
周扬欣然告知:“珠珠,这太初浩然经的缺陷,你已经知晓,一定要记得避开。当初我便是卡在大成之境上,导致失忆数月,不过如今我已经将其中诀窍都尽数告知于你,你应当可以绕开这个缺陷。”
又道:“至于破境,我当时心系师姐一身,便想着将对师姐的情意化作常情,常情便是众生之情,情便是道,道便是情,如此便以有情胜无情,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和感情,而太初浩然经也终于练至圆满。”
这才短短两年,太初浩然经已经接近大成的赵珠珠,竟然憔悴若斯。
往昔娇美如花的少女,如今犹如枯萎的花朵,即将消亡于世。
周扬连忙打出气机,入她体内查探,却没发现任何病症。
“到底怎么回事?”她声音冰冷,质问老道。
无痕子叹息一声,说道:“掌门,珠珠姑娘一直心系于你,她对你用情极深,却不肯透露分毫,得知你破境方法后,便将对你之情意,融入其中,却不想遭到反噬,故而……”
周扬沉默半晌,忽地问道:“反噬应当是早就爆发了,你为何迟迟未来告知我?”
老道顿时心虚不已,眼神闪躲,只是如何能躲过周扬的感知,当即厉喝道:“说,不然,将你丢进粪坑。”
老道顿时一个颤栗,内心默默流泪,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招惹了这一对杀神夫妻。
不敢再瞒,告知道:“去岁你走后三个月,珠珠姑娘便遭到了反噬,可是她死活不肯让老道去通知于你,一直苦苦煎熬。”
“老道问她为什么,她说不想让你和楚宫主为难,怕给你们添麻烦。”
“还有呢?”周扬淡淡问道。
老道又是一个哆嗦,只得继续告知道:“老道担心掌门日后得知怪罪,便提出来禀报掌门知晓,珠珠姑娘为了不让老道前去告知,以誊抄太初浩然经经文为由,留下了老道。”
“她那时相思入骨,时常恍惚,每日只能忆及小部分经文,故而老道一直没能誊抄完。”
周扬接过话头:“所以你为了太初浩然经,便耗的她油尽灯枯,直到她快要死了,才来找我。”
老道被揭破真相,嘴唇嗫嚅,讷讷道:“珠珠姑娘说,这经文是你送她的珍贵之物,不想随着自己沉埋入土,所以要求老道一定要誊抄下来。掌门,这不怪老道啊,老道确实早就想去告知了啊。”
这话没能丝毫安慰到周扬,她神色本来淡定,这时渐渐陷入痛苦,忽地一抬手,强横气机打出,击在老道身上,将之抽打的跌出山门外,肋骨尽断,口吐鲜血。
门内传出淡漠无比的声音:“无痕子,若是珠珠死了,你便陪葬。”
周扬埋下眼中痛苦,去查探赵珠珠,她运转出最为柔和温暖的气机,探入她体内,滋润她干涸枯萎的脉床。
良久,赵珠珠幽幽醒来。
入眼,便看到心心念念,做梦也想见到的人,眼眶干涩到发疼,深深凹陷的眼眶中,慢慢蓄出滴滴泪珠,渐渐成多,如同一汪清泉,积在眼眶中。
她神思恍惚,又泪眼朦胧,分不清是梦是真,只努力睁大双眼痴痴瞧着周扬。
嘴唇翕动,声音虚弱纤细,几近于无:“杨姐姐,是你吗?”
若非周扬听觉非同一般,几乎也要听不见。
周扬声音柔和:“是我。”
“你来看珠珠了。”赵珠珠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衬着她瘦比黄花的容颜,更令人伤感。
“是,我来看你。”周扬怜惜地看着她。
“杨姐姐,珠珠要走了。”赵珠珠语气有些伤感,又有些欣慰。
周扬瞧着她:“珠珠,我已经知晓你的心意。”
赵珠珠因为消瘦而深陷的双目,骤然泛出光彩,可旋即,又黯然下去。
她声音低而悲痛,带着深深的愧疚:“杨姐姐,你是不是怪我?是珠珠不好,明知你有了楚姐姐,还是挡不住心中情意,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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