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之后,网综便正式开始录制,嘉宾们也正式入住别墅。
除了摄影师,其他人都待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看监视屏,这里算是导演的主场。
而唐棉今天要和高主任去见一个赞助商。
到达对方公司,他们跟负责人聊了好半天,多是高主任在说话,唐棉在一边旁听学习。
因为最近火了一部上星综艺,这边投资方就想着人家有的他们也要有,提了一堆不切实际的建议,全然不考虑一个室内恋综要怎么加户外竞技对抗环节。
好不容易让对方打消乱加设定的念头,从写字楼出来,天已经暗了下来。
摄制组录制预计到十点结束,他们还得赶回片场。
唐棉拍网剧的时候常常熬夜工作,对新环境适应的还算良好,为了公私区分,她买了个新手机用来装工作号的电话卡。
执行制片做的事情比她以前的工作加起来都要繁琐,唐棉最忙的时候一天能接打四十几通电话,常用的手机就一直放在包里,等下班才有空拿出来。
她近期头一回工作到天黑,忙起来也忘了告诉贺烛一声,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七点左右,别墅后门的路边停下一辆黑色商务车。
工作人员看清车里下来的人,认出是唐制片的男朋友,为难地将人拦下:“抱歉啊,现在是拍摄时间,外来人员不能进,要不你给唐制片打个电话,或者我进去帮你叫她?”
贺烛顿了顿,道:“不用麻烦了。”
之后又回到车里。
唐棉这会儿正在三楼的办公点跟运营部门对接,旁边几个编导在写方案,其中一个女生临时接了个电话,是节目组定制的道具送过来了。
女生起身,要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窗户,外面刮着大风,吹得玻璃窗砰砰作响。
她今天穿的外套没有帽子,这么出去,脸都得冻僵,看到墙上挂着的红色围巾,便试着问了一声:“这围巾是谁的啊,我能借用一下吗?”
唐棉抬眼,发现她指的东西是自己的,张了张口,正想说可以,心里骤然闪过一丝难言的别扭,让她的话停在了嗓子眼。
很快,唐棉意识到。
她并不愿意。
墙上还挂着她的羽绒服,借外套没问题,围巾不行。
唐棉抿了抿嘴,她自认为不是小气的人,只是借人家出去挡挡风,几分钟就还回来了,借出去好像也没什么。
但同意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她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原因。
反正就是,不想借。
像是为了掩饰,唐棉挪开视线,重新低下头,假装没听到。
没人回应女生的问话,旁边跟唐棉比较熟的编导抬起头,瞄了一眼,随口答:“那是唐制片的吧。”
女生找到了物主,刚想征求意见,又听同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标签是gui的,你悠着点啊,万一被风刮跑了,一个月工资就没了。”
“啊?那还是算了。”
女生吐吐舌头,没再看围巾。
高主任听到对话,笑着说:“我忙着忙着差点忘了,后勤弄了一批保暖的衣物给大家御寒,放在杂物室,手套围巾军大衣什么都有,你们待会儿过去看看,一人领一套。”
“有好看的吗?我现在就去。”
“等等我。”
有福利可以领,大家暂时放下工作,纷纷往杂物间跑。
唐棉待在原位没动,胸口起伏,轻轻舒出一口气。
高主任说:“小唐不去领吗?去晚了,好看的那些就都被挑走了。”
“不用了,”唐棉笑,“我自己有带。”
工作到十点半,嘉宾全部熄灯,摄制组里的多数人可以下班了。
唐棉背着包从后门出来,路过停在道边的黑色商务车,也没在意,只低头看手机,准备用软件打车。
工作时手机调成了静音,她一点开屏幕,跳出来两个未接电话和几条未读消息。
全是一个人发的。
贺烛:【工作这么晚?】
这之后隔了半小时,他又发了一条。
贺烛:【我到了】
到哪儿了?
唐棉一头雾水,正想回复,聊天框又钻出一条消息。
贺烛:【回头,上车】
这条跟上一条间隔了三个小时,唐棉按照他的提示,转过身,看到身后停着的商务车,犹豫着走过去。
副驾驶的门弹开,唐棉看到了里面的人。
虽然有所准备,她还是为他的出现感到惊讶。
想到他三小时前在微信里发的“到了”,唐棉意识到,他独自在这里等了很久。
贺烛却好像无所谓的样子,见她系好了安全带,便发动车,往山词苑开。
车开上马路,唐棉悄悄转头,看着他的侧脸,有些抱歉又觉得不可思议,问道:“你怎么会来?”
贺烛漫不经心地回答:“来接人。”
接的是谁,现在已经不用多问了。
“其实没必要等那么久,”唐棉小声说:“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的。”
贺烛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回答,专注开车,没吭声。
唐棉轻轻补了一句:“谢谢。”
片刻后,贺烛忽然出声问:“以后都要这么晚下班?”
唐棉说:“已经很早了,我们是轮班制,后天轮到我值班,晚上就不能回去了。”
贺烛皱了下眉:“一晚上不睡?”
“也不是,”唐棉说,“就是睡在片场。”
车内安静下来。
唐棉把脸转回去,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
她还戴着圣诞节那天买的手套,离开了特定的日子,它的造型显得幼稚又奇怪,但是里面的毛绒内衬很保暖。
这是贺烛送的。
围巾也是。
唐棉身体靠着座椅往下滑了一点,半张脸埋在围巾里,觉得温暖又安心。
回到家,两人互道晚安各自进了卧室。
唐棉洗完澡,吹干头发,躺在床上又没了困意,时间不早了,现在看综艺只会越看越精神,她便拿起手机,随便刷了一会儿。
正好微信有同事发来工作汇报,她看完后,给了一些回复,离开聊天窗口,她顺手点进朋友圈,唐白几分钟前发了一条跃影的夜场活动海报。
唐棉睡不着,就给哥哥发消息。
【哥,你好像有危险了】
唐白秒回:【???你跟人打架报我名字啦???】
唐棉:【那倒没有,我的意思是,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有危险了】
唐白瞬间冷静:【哦,好事啊】
唐棉没理他,自顾自说:【你以前在我心里排第一,现在有人要跟你并列第一了】
唐白语气颇为幸灾乐祸:【啧啧啧,另一位倒霉蛋是谁?】
唐棉:【贺烛啊】
想了想,又觉得他的说法不好听,补充道:【你不要乱说,他不倒霉】
唐白好半天没回复,唐棉以为他又去忙会所的事了,于是放下手机,闭眼酝酿睡意。
须臾,手机铃声响。
唐棉意识尚清醒,翻了个身,顺手接起电话:“喂?”
“喂什么喂,”唐白的声音有些着急,“有危险的哪是我啊,明明是你!”
也不知道贺烛怎么做到让唐棉开窍的,唐白了解她,这人从小神经粗得要死,不然也不能在爸妈手底下老老实实待到成年,精神状态还一直保持良好。
唯一出格的一次,就是高中那会儿突然有了暗恋对象,听说后面告白被拒绝了,但也没见她多难过,想来只是一时好奇,没动真感情。
不成想,现在居然栽到了贺烛手里。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唐白严肃道:“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们只是合作,不谈感情。”
唐棉懵:“没谈啊。”
唐白:“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棉:“就只是字面意思。”
唐白一噎,不死心地追问:“你跟贺烛发展到哪一步了?”
唐棉想了想,回答:“应该算是好朋友吧。”
“……”
唐白扶额,暗暗叹了口气,他的傻妹妹啊。
接下来一段时间,唐白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地给她分析了很多有的没的,翻来覆去地强调贺烛花名在外,又背靠贺家,跟他动真感情,风险性极高。
唐棉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听着哥哥滔滔不绝的念叨声,左耳进右耳出,一点没在脑子里留痕迹,甚至渐渐有了睡意。
唐白:“他手机里不知道放了多少女生的联系方式,你好好想想吧。”
唐棉也不知道自己要想什么,困意袭来,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耷拉,迷迷糊糊地说:“已经都删掉了。”
“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
“嗯……”
唐棉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眼睛,在失去意识前咕哝了一声:“我删的。”
“……”
早上。
唐棉醒过来,手机掉到了枕头底下,她找了一会儿才看到,想起昨晚好像听着电话就睡着了,便打开微信。
唐白果然用感叹号轰炸了他们的聊天界面,睡前撂下一句:【再管你我就是猪!!!】
哥哥生气还是得哄的。
唐棉拿着手机进到洗手间,一边刷牙,一边单手打字。
【哼唧】
【这样我们又是一家人啦】
唐白大概忙了个通宵,唐棉在玄关穿鞋,即将出门的时候,他居然回复了:【……你这是跟谁学的】
唐棉:【自己想的啊】
发完她看时间快来不及了,便熄灭屏幕,急匆匆推门跑了出去。
他们的节目要先拍三到四天的素材,然后整理成一期内容,待后期完成的差不多了,观察室的嘉宾再开始录制。
后期剪辑组加班加点,赶在三十号完成了第一期内容,
制片人王铭宇刚过三十岁,想法也比较年轻,觉得跨年这种有意义的事应该要跟家人朋友或者恋人一起过。
征求组里意见后,他们决定在三十一号提前两小时上班,争取当晚七点之前完成工作,全组放假。
上午八点,接送嘉宾的专车抵达节目组预定好的演播室。
高主任在别墅监制,唐棉负责带演播室这边。
观察员一共六位,三男三女,段意深是第二个到的。
下车后,他依然保持以前那副腼腆的样子,走路低着头,看着怯生生的。
公司给他配的两个助理跟在后面。
唐棉守在演播室门口,把安排表给了他的助理,段意深听到声音,不经意抬眼,随后面上展露惊讶,提高声音喊了她的名字:“唐棉?”
唐棉礼貌点头:“你好,又见面了。”
“你怎么在这儿?”段意深走向她,似乎想继续攀谈。
唐棉解释:“我是这档节目的执行制片,负责演播室的录制工作。”
“这样啊,”段意深笑了笑,忽然低头靠近,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这次是什么人设?”
唐棉觉得这没什么值得小声说的,坦然地将手里的流程表交给他:“重点在素人嘉宾,你们不需要人设,多聊聊天就好了。”
“知道了,我会照做的。”
段意深弯了下眼,笑得很乖。
唐棉深知他我行我素的作风,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交代完这边,她就去了其他嘉宾那里,并不打算继续叙旧。
自从上回晚下班没有提前说,让贺烛在片场外等了三个小时,唐棉就被愧疚包围,每次下班都会跟他说一下时间。
然后贺烛会按时来接她,无论多晚。
唐棉推拒了几次,贺烛压根儿不听,她也没办法了,只能尽快完成手头的工作,争取早些下班,不让他等太晚。
明天就是元旦,嘉宾也要回家过节,傍晚时分,按原定计划,两边的摄制组差不多都能结束工作。
贺烛照旧来接人。
唐棉收到信息,回道:【抱歉,嘉宾出了点问题,可能要晚一点】
本来确实是要下班了,但是观察室的一个男嘉宾有了点情绪,他是所有人里年纪最大的,算是观众眼里的实力演员,近些年才开始接综艺。
镜头里看着人还挺和善,到了现场却是事最多的一个。
空调太热不行,矿泉水不是他常喝的牌子不行,盒饭没有四菜一汤不吃,好不容易录到最后一小时,又说其他嘉宾抢他的话,死活不录了。
唐棉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好声好气地劝,毕竟调节嘉宾之间的矛盾也是她的工作内容。
她态度诚恳,说话也不急不躁,温声细语的,对方就是不买账。
其他嘉宾咖位不够,不敢惹他,均是默不作声。
段意深看热闹似的听了一阵,在二人同时沉默的间歇,他慢悠悠地开口:“唐制片,我们什么时候能录完啊,好不容易有假期,我妈说晚饭都要做好了,让我早点回家。”
他声音很弱,好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敢提出来,搭配他少年感十足的外表,影响力翻倍。
旁边的女演员已经有点心疼了,出声附和道:“是啊,早点结束吧,我们也赶着回去过节。”
话是对唐棉说的,眼神却都不约而同地飘向那个挑事挑刺的男嘉宾。
可惜那人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冷哼一声,把锅强行扣给唐棉:“人家问你呢,制片。”
唐棉依旧冷静,镇定而诚恳地说:“您有要求可以提前与节目组沟通,我们一定尽全力配合,但录制相关事宜合同上写得很清楚了,我相信您的人品跟您的演技一样,足够令人折服,不会公然做出违约的事。我记得您十年前在古装剧里饰演的年轻将军,光明磊落,行事豁达,那部剧我看了很多遍,您能将这样的角色塑造的惟妙惟肖,想必在现实里也是如此为人,对吗?”
“……”
一口大锅换了一顶高帽,男嘉宾陷入沉默。
等了几分钟,确认他不会继续作妖,唐棉趁机道:“各位应该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吧。”
嘉宾们回到各自在观察室的位置,段意深路过她身边,停了一下,眼神颇具深意。
录制结束,演播室的编导冲唐棉竖拇指:“唐制片你刚才好帅啊,要不是看气氛不对,我都想给你鼓掌。”
唐棉笑了笑,没接话。
编导好奇地问:“你怎么会记得他十年前的戏,十年前他好像还没出名?”
唐棉淡定地说:“确认嘉宾名单的时候特意去了解的,其实只看了百科简介,没看剧。”
编导回头看了眼闷不做声,憋屈离开的男嘉宾,忍不住捂嘴偷笑。
贺烛还在外面等,唐棉没跟她多聊,指挥各组收拾完现场,她便围上围巾,背着包往外走。
没想到在别墅门口遇到了段意深。
他像是在等她,见她出来直接迎了过来,笑吟吟地说:“我记得你住的地方就在市区,正好顺路,我送你回去吧。”
唐棉客气地说:“谢谢,有人接我,不麻烦你了。”
话音刚落,她听到身侧有人靠近,紧接着一道低沉的男声插入两人之间,语调冷淡,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轻蔑:“你们这里,还招未成年?”
段意深笑意减弱。
脸嫩常被他当做伪装的利器,但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明显是被看轻了。
尤其同为男性,面对面站着,他显而易见地输了一截。
出于某种自尊心,段意深收敛起平时刻意营造的内向腼腆,目光阴沉地望向对方。
唐棉没发觉空气中淡淡的火药味,径自解释道:“他不是未成年,已经大学毕业了。”
贺烛浑不在意地哦了一声,似乎并没有把这人放在眼里。
他看也不看旁边多余的人,伸手揽过唐棉的肩膀,动作自然,好像已经这样做了无数遍,话也说得暧昧:“回家吧。”
唐棉猝不及防靠在他怀里。
大脑倏然放空。
唐棉由他揽着,闻着那股熟悉的雪松香,懵懵地回应:“嗯。”
两人就这样亲密地离开。
上车后,贺烛没急着开车,偏过视线,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独自离去,意味不明地问:“他就是出问题的嘉宾?”
“不是他,”唐棉说,“是另一个。”
她慢慢说起刚才演播厅发生的事,重点讲了自己的临危不乱,机智沉稳。
贺烛听完,皱眉道:“问题都解决了?”
唐棉点头。
贺烛拿出手机,阴恻恻地说:“不如把人也解决了。”
唐棉:?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没有二更啦
恋爱的气息快到了,真的,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