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只是流鼻血。”
吴秋玉取来布巾,点亮床头灯,仔细给小家伙擦拭干净,让小家伙仰面躺在枕上,不要乱动。
“那灵龟汤是大补之物,可不敢就这么给昭昭喝,下次再熬时,您可以往里头加点去火之物,我那里正好还有些莲子,待会儿给您送来。这是药粥,能清凉去火,神仙赶紧喂昭昭吃下吧。”
吴秋玉不放心,特意去想隔壁王二媳妇请教医治鼻血的办法。
王二一家热情淳朴,听说昭昭半夜突然流鼻血,立刻就披衣赶了过来。
言罢,妇人抿嘴笑道:“吴神仙不用紧张,这山间气候干燥,一入冬,流鼻血是常有的事,治这个,我最拿手。”
吴秋玉致谢,端着粥进屋,喂昭昭吃下。
为了补偿小家伙,次日,吴秋玉特意休息了一上午,给小家伙编心心念念的蝈蝈笼。
昭昭因为鼻子流血,“生了大病”,夜里不敢睡,缠着师父讲故事,接近天亮时肯才乖乖闭上眼睛补觉。
等午后醒来,蝈蝈笼已经编好了一大半。
昭昭探出头,看到院中修士身影,立刻蹦蹦跳跳从屋里出来,欢快的鸟儿一般扑过去:“师父。”
玄衣修士眉间漾着柔色,先检查了一下少年鼻孔,确定不再出血,方宠溺的把少年放在一边竹凳上,问:“还疼么?”
“不疼了。”
昭昭用力吸了下鼻子,好展示自己真的没事了。
吴秋玉彻底放下心,问:“昭昭晚饭想吃什么?”
今日难得休息,他想帮小家伙好好改善下生活。
昭昭立刻:“想吃鱼。”
“好,待会儿我们就去河边捉鱼。”
“还想喝乌龟汤。”
“好,那就再捉一只乌龟。”
昭昭满意了,双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蝈蝈笼。抱怨:“师父太慢了,什么时候才能编好呀。”
修士低沉着声答:“很快。”
昭昭心里像淌着蜜水一样甜。
师父编的蝈蝈笼,可比王小虎那只精致漂亮多了,待会儿他可要到王小虎他们面前好好炫耀一下。
于是来往村民经过时,都能看到这样一副美好画面。
玄衣的修士屈膝坐在融融日光下,长剑立在一边,乌发如墨垂下,眉眼沉静而专注的编织着一只小巧的蝈蝈笼,旁边则偎着一个雪肤明眸,漂亮如雪团子般的少年。
少年专注盯着修士动作,偶尔歪着脑袋说句什么,修士都耐心细致的解答。一大一小两道影子,共融在茅屋树影中。
编好蝈蝈笼后,吴秋玉便带着昭昭一道去溪边捉鱼。
少年背着小鱼篓,蹦蹦跳跳跟在修士身边,拉着高大俊美的修士说东说西。
自从吴神仙来到村子,魔物也跟着消失,再也没出来残害过百姓。
村民们心存感激,视修士若神明,路上遇见了,都热情的打招呼、送东西。
还没到溪边,昭昭的小鱼篓里已经塞满了礼物。
“刘大叔,真的不用再放啦。”
“这是上好的白参,我刚从山里挖出来的,昭昭,让吴神仙给你煮汤喝,保管长个。”
“吴神仙,这是我家那口子自酿的果子酒,回家拿炉子温一温,喝上半碗,暖身又解乏,还有这罐糖蒜,是给小昭昭的。”
东西太多,吴秋玉便将鱼篓接过来,自己背着。
昭昭牵着师父的手,道:“师父,我喜欢这个地方,也喜欢这里的人,如果我们一直能住在这里就好了。”
修士有些意外:“昭昭不想去昆仑看雪,去蓬莱看海了么?”
昭昭道:“也不是不想,只是,我更喜欢和师父待在一起。出了村子,虽然能看到更美的风景,可我就没法时时刻刻看着师父了。”
这话幼稚又可爱。
修士眉眼宠溺,认真想了想,道:“那我们就看完雪,看完海之后,依旧回来村子里住,好不好?”
“真的么?”
“当然,师父何时骗过你。”
是啊,师父从没骗过他,说只收他一个做徒儿,就只收他一个。
昭昭哼道:“师父当然不敢骗我了,否则,会马上变成小狗的。”
下午捉了几条肥鱼,晚上吴秋玉就给昭昭现炖了一条尝鲜,剩下的养在水缸里。
为了避免上回乌龟汤的突发状况,吴秋玉特意到隔壁向王二婶请教了炖汤方法。
昭昭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鱼肉,又喝了一大碗鱼汤,便心满意足的找王小虎玩耍去了。几个孩子约好了要一道去村后捉蝈蝈去。
隔日,王小虎过生辰,王二夫妇做了一桌丰盛饭食,请吴秋玉和昭昭去家里吃饭。
日子流水似的过去。
魔物自从半月前害了一次人之后,便如泥牛入海,失了踪迹,也不知是畏惧此地有“神仙”镇守,还是已经逃匿到其他地方去了。
小小一方山村,又回归了往日的宁静,村民们渐渐也开始正常进山打猎、进城售卖货物。
吴秋玉闲时也会传授昭昭一些基本的吐纳之法,帮昭昭提升内府仙元等级。
这小家伙既然机缘巧合结出了仙族仙元,便是与仙途有缘,若真能在修炼之途上有所成就,也算多一条前路。
只是修炼辛苦,昭昭毕竟是妖族出身,内府中真正的“芯”是一颗妖丹,和普通仙族弟子比起来,内府那颗仙元简直如茅坑的石头一样,任昭昭如何努力吸纳仙力,都一动不动,仿佛死过去一般。
昭昭丧气得不行。
吴秋玉怕小家伙钻牛角尖,道:“修炼之事,你不必太较真,只当玩耍,放轻松些。左右以后有师父在,真遇着事,也不必你出头。”
昭昭心里也是如此想。
他本来就是小妖,所谓仙元,也是偷来的,以前在麒麟宫,那些长老总是用敌意鄙夷的眼神望着他,不愿传授他麒麟术法,不过就是把他当贼防着罢了。
他还不稀罕学呢。
如今他有了师父,再也不必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了,如果可能,他宁愿将那颗仙元还回去,再也不欠他们的。
转眼已到秋末。
一场秋雨下来,气温骤降。
这日半夜,昭昭被背上一阵怪痒闹醒,吴秋玉取来灯一看,才发现少年背上生了许多小红疹子。
“胳膊也痒。”
小家伙可怜巴巴伸出手臂。
卷开衣袖一看,果然,双臂肌肤上也有很多同样的小红点。
半年下来,吴秋玉已经积攒了不少养徒儿经验,当即明白,多半是下雨天潮,小家伙过敏了。
于是第二日,趁着天晴,将所有寝具被褥都拿到院子里晾晒了一遍,又特意去城里买了棉花和布料,托王二婶帮着做了两床新被褥。
晚上,昭昭躺在新被窝里,舒服的打了个滚儿。
没过两日,疹子果然消了。
自此,每隔几日,吴秋玉便要将室内被褥取出晾晒,免得小家伙再起疹子闹痒痒。
王二婶有回遇见,感叹道:“吴神仙可真是个细致体贴的人,比我们妇人还细心,把小昭昭养的多好呀。我看小昭昭最近都胖了。”
昭昭正坐在台阶上吃葡萄,皱着鼻子道:“我才没有胖呢。”
他可不想像王小虎一样成为一个小胖墩。
王二婶打趣:“胖有什么不好的,吃胖点才健壮。不过,吴神仙这样神仙似的人物,一定也会养出个小神仙的。”
正说着话,王二叔忽然急急奔了进来。
“吴神仙,不好了,有几个兄弟从山中打猎回来,说是在一处水潭里发现了那魔物踪迹,有一个兄弟还被那魔物拖进了洞里。”
“可确定?”
“确定的!”跟着王二一道进来的作猎户打扮的汉子面色惨白开口:“我亲眼看着吴老大被拖进去。求吴神仙救救他吧,他一家老小都只望着他一个过活呢,若是出点事,可教他们孤儿寡母怎么活。”
吴秋玉立刻回屋取了剑,让昭昭先睡觉,和村民们一道往山里去了。
这一去就是三天。
三日后的一个早上,王二和那几个猎户一道带了昏迷的吴老大回来,昭昭立刻奔过去问:“王大叔,我师父呢?”
王二道:“吴神仙进洞斩杀那魔物去了,让我们先带吴老大回去。你放心,那魔物被吴神仙拦腰斩成了两段,断活不成了,吴神仙不过进洞瞧瞧,他还有没有其他同谋。”
天又下起急雨。
秋叶被冷风垂落,在空中无力的打着旋儿。
挂在廊下的蝈蝈笼也在雨中飘摇,里面的蝈蝈半死不活的叫两声。
昭昭忐忑的等到晚上,还是不见师父踪迹,望着暗黑雨幕,越想越害怕,一咬牙,披上蓑衣,提了盏风灯,索性出了门,往村口等着去。
昭昭不敢独自进山,一是不知道水潭的具体位置,二是怕和师父错过了,三则是怕遇到魔物,再给师父添麻烦。
寒风裹挟着冷雨,扑面泼来。
少年提着盏灯,宛如一个黑点,在风雨中逆风而行。
村口没有避雨的地方,昭昭就坐在石碑上等。
一直到后半夜,前方山道依旧空茫茫一片,只有大雨滂沱浇下,别说人影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昭昭忍不住红了眼睛,趴在膝上,伤心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呢?”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
昭昭脑子轰然一声,抬头,见一道高大修美的玄色身影站在面前,正垂目望着他,正如那日蜀中城的街道上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修士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一身玄袍皆被雨水湿透,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师父!”
昭昭立刻丢了风灯,扑过去。
“师父吓死我了。”
“我以为师父不要我了。”
“呜呜。”
小家伙眼睛红彤彤的,肿的核桃一般,显然哭了不短时间。
“好了,不哭。”修士抬手,苍白手指轻轻将少年身上蓑衣整理好,道:“你还在,师父怎会不回来。”
昭昭忙问:“师父受伤了么?”
吴秋玉微笑摇头:“无妨,只是一点皮肉伤,先回去再说。”
“好,那我扶着师父走。”
那日,吴秋玉的确没有大碍,只是臂上受了些轻伤,村民们得知魔物被斩杀,在村中大摆了三日三夜的宴席,庆祝此事。
庆功宴结束次日,吴秋玉一早给昭昭做了鱼汤和乌龟汤,趁着吃饭功夫,和少年道:“师父要入山修行一阵子,你乖乖呆在家里,先去王大叔和王大婶家里吃几天饭,等师父回来,好不好?”
昭昭知道师父因为对付魔物受了伤,虽然心里很不舍,还是装作很坚强的样子道:“当然没问题,只是,我想师父了可怎么办嘛?”
修士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个柳木雕成的小人,道:“师父上回叫教你的符术还记得么?你想师父了,便在这上面刻符文,等符文刻满,师父也该回来了。”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昭昭接过来,点头道:“师父放心,我会每天都刻的。”
见小家伙还是闷闷不乐,修士道:“这不是普通木雕,而是一只傀儡仙,一根空心柳木化成,你若用心雕,说不准,他能成精化形呢。”
当日午后,吴秋玉便入山修行去了。
这一去,便是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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