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云烟忧愁的声音,林傲雪感觉自己更头疼了,她脑袋晕乎乎的,难受极了,也没有心力再去注意她与云烟彼此之间是否太过亲近。
她深吸一口气,灌了满腹的馨香,这才回答:
“云姑娘才貌双绝,又通情达理,能有幸结交,是在下的福气。”
云烟再次被林傲雪这手到擒来的场面话逗笑了,这个人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却硬要板着脸说得一本正经,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话语中的疏离。
但云烟却早看透了林傲雪面具下的别扭劲,她也懂得过犹不及,适可而止,便没再去触碰林傲雪过于敏感的神经,反正有林傲雪这句话,即便她是违心的也没关系。
云烟没揪着刚才那个问题继续深入探寻林傲雪的内心,着实让林傲雪松了一口气,她开始与林傲雪闲聊起来,问起上回拿了续断的那个兵的情况,林傲雪这回回答起来便顺趟多了。
问了一些军营里的事情,云烟又说起了烟雨楼里发生的趣事,像是真把林傲雪当好姐妹似的,与她分享自己的生活。
林傲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既紧张复杂,又觉得新奇有趣。有多久没有与人像这样闲聊生活中的琐事,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却下意识地享受这样的过程,聊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似乎,也没什么。
因为云烟身子骨弱,林傲雪自己也有些熬不住了,所以回程的时候,马跑得没有来时快。她们一路聊着,琐碎的时光因此变得轻松起来。
云烟忽然想起了什么,仰着头问道:
“咦,那你一个姑娘家待在军营里,月事怎么处理呢?”
林傲雪被这个极为隐私的问题砸得晕头转向,她憋红了脸,沉默好半天都没有回答,云烟目光里透着好奇,这对习惯了烟雨楼里莺莺燕燕的云烟而言,真是太正常不过的问题了。
林傲雪羞赧极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她心里又有几分难过,因为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了。
她沉默半晌,如实将自己当初为了练武,请大夫开药断了月事的事情告诉了云烟,而原本笑着听她讲话的云烟却在林傲雪讲完这段经历之后,凝重地蹙起了眉。
她让林傲雪暂且拉住马停在路边,于林傲雪疑惑的视线中,探手抓住林傲雪的手腕,就地替她把脉。
片刻后,云烟红唇轻抿,柳眉微蹙,无奈又似乎早有意料地轻声叹道:
“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再怎么说林傲雪也是个姑娘,姑娘家的身体怎么能跟男人比。
月事断了,虽然看起来方便不少,但对林傲雪的身体损伤却极大,纵然她经年以来,一直以练武强身,但身子依旧单薄,平常看起来无事,但一旦受伤或者受寒,就会病来如山倒。
林傲雪上次受了伤还未好透,后来经历了一场恶战之后又不要命似的透支身体,连续赶路一个昼夜,她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随便再有个什么波折,就足以让她倒下数日都起不来。
云烟才刚说完,林傲雪的目光便涣散开,一阵极为晕眩的感觉侵袭她的脑海,让她再也无法强撑,两眼一黑,压在云烟背上昏死过去。
云烟震惊之余又有些心疼,她长叹一声,喃喃自语:
“这都是什么事儿……”
好在马已经停下,总不至于叫她一个不会骑马的人再想办法去勒住马匹,她扶住林傲雪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想从马背上翻下来,纵然很是小心了,还是让林傲雪滑落下去,摔得嘭一声响。
云烟难得窘迫,不好意思地扶了扶额,林傲雪面朝下扑在地上,铁定碰了一鼻子灰,云烟心里默念了一句“失礼失礼”,然后跳下马背,将林傲雪扶起来。
林傲雪身子单薄,本就很瘦,一身骨头加上皮肉也没有几斤几两,云烟扶着她并不费力。只是眼下她们位处偏僻之所,放眼望去也没有个农户或者茶棚,倒是让云烟犯起了难。
她把缰绳绑在自己手腕上,然后将林傲雪背在背上,引着马离开了官道,朝路旁的树林里去,行了约摸一两里路,寻到一条蜿蜒的小溪,这才将林傲雪放在溪边的大石头上。
放下林傲雪,云烟已是满头大汗,她长舒一口气,然后抹了一把额前的汗,在林傲雪身旁坐着休息了一会儿,转头看着林傲雪脸色苍白地样子,她又极为无奈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真是摊上事儿了。
云烟休息好了,起身去溪边取了些水,然后撕了一块干净的衣角,替林傲雪擦了擦脸,及至她脸上那半块面具时,云烟五指一顿,稍作犹豫后,又将湿润的碎布自面具旁撤了去。
她从药箱里翻出银针,替林傲雪施了几针,稳住林傲雪的情况。
林傲雪眼下暂且无碍,她只是因为数日未眠,也没有好好补充体力,这才造成体虚昏厥,只需好好睡上一觉,再进些东西,便能好转,有云烟方才施的几针,至少可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以保证她的身体不会突然崩溃。
至于她这些年身体上的亏损,一时半会儿是补不回来的,只能往后再想办法。
时值夏末,临近午后,林中气候有些炎热,林傲雪心里挂着事情,睡不安稳,脸颊红扑扑的,不时还蹙一蹙眉。
云烟在林傲雪身侧打开药箱,将今日晨间寻的草药取出来梳理一番。她算着时间,等日落气温降了些,寻思着再凉一点,林傲雪就该受寒了,她便去轻轻拍了拍林傲雪的脸,叫她起来。
林傲雪睡得迷迷糊糊,云烟的手拍在她脸颊上,让她拧紧了眉,嘴里小声嘟哝了一句不知什么内容的梦呓,还下意识地扒开云烟的手,没被吵醒,又继续睡了。
即便戴着个凶恶的面具,也无法掩饰她那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云烟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虽然林傲雪贪睡,云烟也不太想就这样把她吵醒,但再让她睡下去,别说她自己的身体受不了林间傍晚越来越重的寒气,那等在邢北关的北辰霁也经不住拖延。
云烟伸出手,捏住林傲雪的鼻子,过了一会儿,呼吸不畅的林傲雪被迫醒来,她两眼一睁,怒气勃发,一下子把柔和慵懒的感觉冲得干干净净。
又变成凶神恶煞的林傲雪了。
云烟心里无奈一叹,往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到林傲雪刚才睡着了那副温和的面孔。
林傲雪被人吵醒,先是瞪了瞪眼,但一见云烟,她猛地愣住,然后飞快回想起自己意识模糊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由惊慌地起身,抬眸四顾。
天色暗了,也没在官道上,身旁不远处,马儿正悠闲地甩着尾巴低头吃草。
林傲雪脸色有些绷不住了,她讪讪地挺着背,态度拘谨又僵硬地询问:
“我怎么突然……我睡了多久?”
云烟忍笑忍得辛苦,林傲雪这副慌慌张张又极为懊恼的样子也着实少见,她唇角一勾,笑道:
“你昏睡了一整日,怎么叫都叫不醒。”
林傲雪听闻此言,脸色一变,懊丧极了,起身拉着云烟就要继续赶路,却因为起得太急,脑袋一阵晕眩,步伐顿时乱了,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
云烟见状惊呼,忙上前一步扶住林傲雪,又惊又奇地嗔怪道:
“你这是作甚?”
林傲雪扶着额头艰难站稳,脸色沉沉,极为难看,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焦急地回答:
“不能再耽搁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了!”
云烟扶着她的胳膊,趁着林傲雪此时体虚乏力,硬是拉着她重新坐下,再从药箱里掏出几个晨间采药时顺便采摘来的果子,塞到林傲雪手里,少见地摆出严肃的神态,瞪眼说道:
“你就这般爱折腾?数日不吃东西也就罢了,都昏厥了还打算硬撑?然后路上再摔几次,耽搁三两天?我看这趟也不用去了!等你赶过去,黄花菜都该凉了!”
林傲雪被云烟突如其来的一阵数落惊得一愣一愣,眨巴着眼睛,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抱着手里几个果子,想反驳云烟的话,又不知如何开口,细想一通后,还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最后不得已,她憋红了脸,拿起果子咔嚓咬了一口,嚼得特别凶猛,像是在打仗一样。
云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侧目看她,若有所思地偏了偏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开口询问:
“你是不是有意于霁公子?”
林傲雪以前几次去烟雨楼,都是和北辰霁在一起,他们关系看起来不错,在永安的时候,北辰霁也爱与林傲雪扎堆,二人几乎形影不离,云烟已经知道了林傲雪是个姑娘,见她此次为了北辰霁的事情如此着急,难免朝着这方面考虑了。
林傲雪骤闻云烟此言,一口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果子卡在喉咙里,险些将她憋死,她难受地咳嗽好几下,才把那一口糟心的食物咳出来,缓了口气,见鬼似的瞪圆了眼:
“云姑娘你在胡说些什么?”
“叫我云烟,或者烟儿。”
云烟没理她的质询,挑着眉笑道。
“我总见你与他在一起。”
林傲雪脸色一变再变,无可奈何地举手投降,一脸莫名其妙地解释:
“将军命我做他的亲卫,负责看顾他的安全,同时也督促他读书练武,我因此时常与他一同执行任务,除此之外,并无别的需和他一起的理由。”
言及此处,林傲雪又道:
“再说了,我夙愿戍边,为报双亲之仇,也没有旁的心思去整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
云烟双手托着下颌,见林傲雪眼底蓦地浮起落寞又悲哀的情绪,转瞬即逝,待她再欲探寻之时,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个人,必定也是极孤单的吧。
云烟同情林傲雪,为她的遭遇感到难过,林傲雪明明也是个姑娘家,却非得压抑着自己内心细腻的感情,她活得小心翼翼,对身外的一切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切都表现出明显的敌意与抗拒。
这样的日子每时每刻都在消耗她的耐性和对未来的期许,除了仇恨,她不再拥有什么,她不在乎未来是否有人陪伴,也不在乎这样的痛苦的时光是否会迎来尽头。
云烟忽然想多陪陪这个人,不是源于好奇的刻意接近,也不带任何调笑与目的,只是单纯地,以足以让林傲雪信任的身份,给她一个可以喘息的余地。
而这又何尝,不是在同情她自己。
“傲雪。”
她轻声唤道,只叫了两个字。
林傲雪被云烟唤得回过神来,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她疑惑地看着云烟,询问她所谓何事。
却见云烟弯了弯眉眼,笑道:
“一边说着很急很急,一边吃东西又慢腾腾的,你到底是着急还是不着急?”
林傲雪脸皮一抽,感觉自己可能真的病了,她今天动不动就走神,险些又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此时被云烟一提,她立即黑了脸,三两下啃了几口果子,就起身去牵马。
再次出发,依旧是云烟在前,林傲雪在后,但这一次,林傲雪身上的别扭劲儿减了不少,云烟靠在她怀里,她也没说什么,纵然周身气压沉沉,依旧显出几分拘谨,但好歹没像早上那样闹笑话了。
为了尽快赶回邢北关,林傲雪加快了驾马的速度,为了不让云烟被颠簸下马,她不得已搂紧了云烟的腰身,几乎是将云烟整个圈在怀里。
照顾到云烟不像自己这般皮糙肉厚,林傲雪途中几次减缓速度,询问云烟是否还能坚持,云烟明事理,也不是娇气的性子,没让林傲雪太过为难,两人同骑一匹快马,终于在第三日天明时分,赶回了邢北关。
北辰隆已经焦头烂额,林傲雪离营这几日,整个军营里的气氛都极为压抑,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大将军。
虽然军医已经明说了无法救活北辰霁,北辰隆初时并不死心,又从宜平和鄱岩各找来几个资历极高的大夫,耗费重金让他们替北辰霁诊治,但那些大夫信誓旦旦地来,最后真正看过北辰霁的毒伤之后,又没了言语。
他们当中没有人能说出有把握救北辰霁的性命的话来,北辰隆接二连三地包含期望,又连续不断地失望,如此打击下,他整个人飞快消瘦下去,连头发也白了将近一半。
守在城门口的卫兵遥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遥见着林傲雪二人的身影,知道林傲雪离开邢北关是去找大夫了,他立即就命人快马加鞭地把信传回去,但北辰隆接到消息,只长长一叹,面色灰败地扬了扬手,示意卫兵带林傲雪和云烟去看北辰霁。
他已经心灰意冷,那么多大夫都救不回北辰霁,何况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大夫?所以,即便听说林傲雪从永安找来了云烟,北辰隆也没有心情去接待,这几日里,他经受了太多的失望,逐渐变得绝望。
北辰霁的性命,在他想来,已经确实没救了,能拖几日,便拖几日吧。
林傲雪从卫兵口中得知北辰隆的态度,她心里也很无奈,但云烟不是神明,她只是一个懂得一些医术的女子而已,至于云烟最终能不能救得了北辰霁,林傲雪也是没把握的。
林傲雪带着云烟跟随卫兵去了安置北辰霁的营帐,帐外守着好几个侍卫,他们让林傲雪出示了名牌,确定了林傲雪的身份,这才让林傲雪领着云烟掀开帐帘走进去。
北辰霁躺在床铺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面如金纸,脸色灰败,嘴唇青紫,看起来生机奄奄,命悬一线。
林傲雪没曾想北辰霁的状态差到这种程度,她的心也不由悬了起来,北辰霁已经这个样子了,云烟恐怕也回天乏术,她突然开始思虑,如果云烟救不了北辰霁,北辰隆痛失爱子,会不会因此迁怒于没能拯救北辰霁的一众大夫。
她可还记得,当北辰隆听说北辰霁身受奇毒之时,那打在军医脸上恶狠狠的一巴掌,同样的一巴掌,云烟能否受得住?
林傲雪眉头紧皱,心里犹疑起来,自己冒冒失失地将云烟接到军营里,究竟是对是错?
但她还未想出所以然来,云烟已快步走到床前,目光凝重地盯着北辰霁的脸看了许久,随后才将他的胳膊顺过来,替他把了脉。
“如何?”
林傲雪安静地陪在一旁,见云烟抽回手,脉已把完,这才小心地问了一句。
“我们回来晚了。”
云烟先是摇了摇头,林傲雪见她摇头,心里便凉了大半截,云烟一开口,这个开场白更是让林傲雪心里慌得不行。
“这毒已经侵入他的肺腑,即便我全力施救,也仅有五成的把握了。”
本以为会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结果云烟说出来的话,又出乎了林傲雪的意料,北辰霁身上的毒伤已经被军医营里的大夫下了不治之症的决断,到了云烟这里,却变成了五成可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一时间,林傲雪竟不知该欣喜还是震撼,心里的情绪极为复杂。
跟着她们进来的卫兵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还不等云烟再说什么,他已经化作一阵狂风扑出营帐,以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北辰隆。
北辰隆在自己的帐中呆坐着,他目光涣散,盯着桌案上的竹简和军报发呆,他不敢留在北辰霁的营帐里,害怕自己被随时可能到来的噩耗打击到彻底崩溃。
那卫兵突然闯进来,行色匆匆,也没有着人提前通报,若是在往常,他必会大发雷霆,怒斥其人一番,然而今日,他却已没有力气生气了,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此人即将说出口的话语,也做好了突然接到噩耗的觉悟。
他脱力地朝后靠在椅背上,叹道:
“说吧,什么事情?”
他知道自己不能太过消沉,还有很多军务需要处理,整个大军都拿捏在他手中,蛮族刚退兵不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打回来,一旦他太过悲伤,失去理智,邢北关就有可能葬送在他手里。
但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北辰隆心里极为悔恨,当初为什么要让北辰霁从军,就算北辰霁一辈子不学无术,整天混吃混喝,他也能养得起,上了战场,灾难永远无法预料,也无法躲避,他用力抱紧了脑袋,感觉头痛欲裂。
就算他在心里不断劝诫自己,上千次,上万次,要冷静,他甚至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此时,他依旧慌乱恐惧,双手握紧,情不自禁,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他却毫无所觉。
岂料卫兵一跪,情绪激动地说道:
“将军!云大夫说公子有救!她有五成把握能救活公子!”
北辰隆肩膀一颤,面上显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起身,一把抓住卫兵的肩膀,双手用力之大,将卫兵两肩按得咔咔直响:
“你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卫兵两个肩膀被挤得生疼,连表情都扭曲了,但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便强忍着疼痛再重复了一遍:
“回将军的话,云大夫说她有五成的把握能救回公子!”
“云大夫……”
北辰隆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随后眉头一竖,又问:
“哪个云大夫?”
他有些不敢相信。
“就是林什长去永安找的那个女大夫,原是烟雨楼的花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花魁。”
这话一出,北辰隆松开卫兵,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不禁用力摇了摇头,然后猛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一声脆响,惊得卫兵呼吸凝滞,不敢言语。北辰隆双眼发红,没再理会震惊到呆滞的卫兵,转身掀开门帘急匆匆地离开军帐,赶赴北辰霁的居所。
他掀帘进去时,云烟已经替北辰霁号完了脉,侍卫正拿着云烟开好的方子要去取药来煎,而营帐里的云烟则正在替北辰霁施针,她落针极快,手法娴熟,不多时,北辰霁身上已经扎了上百根银针。
北辰隆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好在林傲雪及时拉住了他,以免他去打扰云烟,北辰隆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强自耐着性子在旁等候。
在此期间,云烟有五成把握能治北辰霁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尚留在军营中的大夫纷纷聚了过来,他们虽然震惊好奇,但因北辰隆在帐内的缘故,一个个都安分地守在营帐外面,不敢进帐打扰。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云烟又动作轻快地将北辰霁身上的银针全部拔除,北辰霁原本乌青的脸孔退了些灰败的颜色,显出病态的苍白,却是比先前好了不少。
北辰隆再看过去,北辰霁的状态好坏他自然能看得出来,顿时大喜过望,甚至不顾众人在场,一步迈至云烟身前,问道:
“你真有把握救我儿?”
云烟收好银针,蹙了蹙眉,后退一步,拉开与北辰隆之间的距离之后,垂下眉眼,不卑不亢地回答:
“小女子仅有五成把握。”
这已经是意外之喜,北辰隆心里绷了许多天的弦终于松了一些,他脸上显出些喜意,连忙道:
“你且出全力便好,若需什么药材,尽管开口便是,本将自会着人准备。”
云烟并未抬头,她向北辰隆躬身行礼,言道:
“将军有心了,小女子必会全力而为。”
北辰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了云烟几句北辰霁眼下的情况,云烟便言:
“先前有名医用药有效延缓了毒发,小女子方才已经施针抑制公子体内的毒素,但公子气虚,需静养,待两个时辰之后才能再次施针。”
云烟口中道出北辰霁需静养,北辰隆立马遣散了帐中众人,临出营帐时,他拍了拍林傲雪的肩膀,虽没有说什么,但林傲雪能感受到他激动感激的情绪。
从北辰霁的营帐内出来,北辰隆立即下令,将医治北辰霁的事情全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权交给云烟,林傲雪也被卸去了一身职务,北辰隆以修养为由,让她脱了身上的包袱,负责照看好云烟,并且替云烟打打下手。
一众军医等在外边,听闻此令虽然多有不甘,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也有人认为云烟是在装神弄鬼,不信她真的能治好北辰霁,在他们看来,一个女流之辈能有什么本事,何况云烟还是烟雨楼的花魁,怕不是用色‖诱之道去医人了。
因此,他们没有离开军营,就等着看云烟的笑话。
对此,云烟虽有耳闻,却从不放在心上,只专心地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林傲雪也听了一些闲言碎语,有一回她去军医营取药,恰巧撞见两个煎药的侍卫在讨论云烟。
她觉得这样背后议论别人的行为非常令人不齿,何况他们言语污秽,将云烟青楼女子的身份拿来玩笑,这比旁的挑唆之言更加恶毒,云烟救了什么人,治好了谁的病,对他们而言都不重要,唯有她那身材相貌,才是他们感兴趣的。
如此污浊的言论对云烟而言实在太过恶毒,纵然云烟自己不在意,林傲雪却觉得不妥。
她一怒之下,两脚把那两个卫兵踹翻在地,卫兵闲聊被林傲雪撞破,吓得战战兢兢,林傲雪让他们自罚一顿耳光,恶言警告之后,才拿了药离开军医营。
自林傲雪在军医营为云烟出头的事情在卫兵里私下传开之后,军营里的人收敛了一些,不敢再私自议论云烟,林傲雪到底是北辰隆面前的红人,他们不敢将其得罪。
北辰霁在云烟的医治之下渐渐好了起来,虽然还没从昏迷中清醒,但他的状态却是日渐好转,数日之后,他苍白的脸上已能见些血色了。
北辰隆也找回了自己的三魂七魄,终于能腾出心思来处理营中军务,并许诺云烟,若北辰霁最终能够醒来,他一定会重重赏赐她。
云烟开给北辰霁的药方也不知何时流传出来,本来心有怨念满怀不甘的军医在见过药方之后忽然不再多言,并且将自己关在军医营里,认真钻研起云烟那一纸药方来。
林傲雪觉得北辰霁必然会得救,云烟当初说的五成把握,想来只是她对可能出现的意外做出的最保守的估量,而实际上,她的把握,远远不止五成。
云烟能救北辰霁,这件事让林傲雪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叫她心生疑窦,毫无疑问,云烟的医术远远高于那一众自诩为资历极高的医师,但她为何会有如此高超的医术,却令人非常困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林傲雪观之,云烟的年纪顶多也就二十出头,她如何在这般年纪就做到如此出色?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林傲雪甚至怀疑,是不是除了医术和琴技之外,云烟对于书画也颇为精通。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出身青楼?
而云烟的父亲,又为什么要将她送到青楼去呢?
云烟身上藏了太多秘密,林傲雪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与云烟接触越多,她心里的疑惑越积越多,这个烟雨楼的花魁在她眼里也变得越来越神秘。
有好几次,林傲雪都想直接询问云烟她留在烟雨楼的原因,但在见到云烟脸上温和又饱含深意的笑容时,她又不得已打消了这个窥探别人私事的念头。
她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询问什么,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云烟如此,她又何尝不是。
只要她们之间的目的没有冲突,彼此之间,就能相安无事。
也或许,只是她太敏感,想得太多,许多看似复杂的东西,其缘由未必就真的不可言说。
又过了几日,北辰霁在云烟的全力救治之下真的醒了过来,当北辰隆得知北辰霁毒伤已除,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消息时,整个人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立马放下手中的军报,赶到北辰霁的营帐中去,北辰霁虚弱地靠坐在床头,正在后勤卫兵的照看下喝着汤药。
云烟在收拾银针,北辰霁的目光一直黏在云烟身上,在得知是云烟救了他,让他捡回一条性命之后,北辰霁对云烟的喜欢便不再单纯,他的目光里透着毫不掩饰的爱慕与迷恋,甚至连北辰隆走了进来,他都没有发现。
北辰隆清咳一声,云烟适时躬身告退,北辰霁的目光从云烟身上收回,他撑着两臂坐起来,叫了一声“爹”。
北辰隆原想好好地训斥一下北辰霁,让他明白自己不听指令,私自闯上城楼是多么的愚蠢莽撞,但见北辰霁一副虚弱的样子,好像随时都可能再次倒下,北辰隆又将这些话全部咽了下去。
他无奈又沧桑地长叹一声,走上去按住北辰霁瘦削的双肩,让他靠好了,这才言道:
“你才刚醒,不宜起身。”
北辰霁依言坐好,他这次经受大劫,醒来之后倒显得沉默了不少,看起来好像比以前成熟了些。北辰隆挥手让卫兵下去,自己在北辰霁床边坐下,简短地问了问北辰霁的情况,北辰霁一一答了,让北辰隆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待北辰隆问完,北辰霁咬了咬牙,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主动开口:
“爹,我听说是云大夫治好了我的毒伤。”
他说的是云大夫,而非云烟姑娘。
北辰隆点了点头,对于云烟救了北辰霁这件事,他心里也觉得十分感激,便道:
“不错,此女医术的确精湛,连那些自诩医术高明的老家伙都不得不服。”
见北辰隆也非常欣赏云烟的医术,北辰霁就接着这话说:
“爹,邢北关每次起了战事都有许许多多的人受伤,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对咱们军营而言是可遇不可求呀。”
北辰霁的意图已经表现的极为明显,他想让云烟留在军营里。北辰隆在听他这样说之后,却皱起了眉,有些犹豫。
“话虽如此,但这云大夫,却也是烟雨楼的花魁。”
烟雨楼背后有京中神秘势力撑腰,纵然它在邢北关众人口中依旧是个风尘之所,但因其身后势力的缘故,也没有人去主动招惹或是得罪。
而烟雨楼对云烟无疑是极为看中的,就算北辰隆惜才,想将云烟留在军营里,也不见得烟雨楼的掌事之人能同意这样的安排。
北辰霁也对个中内情有所耳闻,他见北辰霁脸上虽然露出犹疑之色,但话语间也不乏惋惜之意,便又道:
“何不问问看云大夫的意思,若云大夫有意为我军效力,爹事后再派个心腹之人去烟雨楼商量,此事如果能成,还有可能与烟雨楼形成协作,对我军而言,可是一大助力。”
北辰霁一番话令北辰隆非常意外,以往北辰霁从不参与军中事务,就算北辰隆想让他学一点,他也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如今倒是对此关心起来。
他甚至连与烟雨楼合作这等理由都搬出来了。
刚刚结束战事,军营里除了北辰霁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伤兵,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的确可堪大用。
北辰隆感到有几分好笑,虽然北辰霁没将心思用在正经的地方,但他的考量也的确不无道理,只是烟雨楼的人多少让北辰隆有所顾忌,见北辰霁对云烟如此上心,他不得不出声提醒:
“尝试与烟雨楼合作并非不可取,但若要留云大夫在军营里,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北辰霁听北辰隆同意他的提议,立马就高兴起来,一点也不在乎北辰隆对他是否有额外的要求,满口答应:
“什么条件爹你尽管提,我一定会遵守的。”
北辰隆看他有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些得意忘形,便哼了一声,说道:
“云大夫若愿意留在我军之中效力,你也不能去打扰人家,非军务上的来往,不得去找云大夫的麻烦。”
“啊……”
北辰霁没想到北辰隆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像是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耷拉下脑袋。
但他又转念一想,只要云烟能留在军营里,他就有近水楼台的机会,想办法博取云烟的好感,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总比老是在北辰隆的监视之下偷偷溜去烟雨楼要大方多了。
如此想来,答应北辰隆也没什么影响,难不成北辰隆在军营里也还要管着他在哪里和云烟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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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霁因云烟得救,北辰隆下令赏赐云烟,并且私下将云烟找了来,问她愿不愿意留在军营之中为北境效力。
至于云烟和北辰隆究竟说了些什么,军营中除了极少的几个高层知道内情外,就连督军杨近也不甚清楚。
第二天,北辰隆命杨近去了一趟烟雨楼,替云烟赎了身,云烟正式成为营地的军医入驻军医营,北辰霁为此乐了好几天,借着毒伤在身,身体虚弱的缘由,想方设法地找云烟替他看伤。
北辰霁的毒伤有了起色,北辰隆也去了一块心病,蛮族的军队没有再来攻城,营地了有了一段休整的时间。
但因为上次蛮族攻城,受伤的将士非常多,云烟一来军营,就忙得不可开交,又因为她是营地里唯一的女军医,军医营的门槛都快被那些伤兵们踏破了。
北辰隆腾出闲余的时间,对将士们论功行赏。
林傲雪所在的队伍虽然跟随付勇吃了败仗,但后来回援及时,过不掩功,加之林傲雪又寻来了云烟,救了北辰霁的性命。北辰隆一声令下,刘猛被升作郡尉,顶替付勇的职,林傲雪则升为百户。
其余众人,也各有奖赏。
林傲雪被提拔为百户之后,被允许参与军阵的演练,她忙前忙后,除了几次更换伤药去了军医营,后来伤好,便少去了云烟所在,虽然同在军营,但见面的次数反而变得少了起来。
加上北辰霁近来刻意想各种办法单独约见云烟,也不再拉着林傲雪同入同出,林傲雪全心投入军阵操练之中,不知不觉便过去一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