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孚突然被人射杀暴毙,林傲雪飞快离开事发之地,同时心中也生出一个疑问,刚才放冷箭的人是什么身份?
很显然,那人从一早就埋伏在附近,观察着自己的行动,但林傲雪是一个很警惕的人,所以那人不可能埋伏在能让林傲雪觉察的范围之内,故而他应该没有听到林傲雪和王东孚的谈话内容。
之所以在王东孚坦白之时突然出手射杀,想必是因为其人感觉到事态发展不对,渐渐超乎掌控,为防王东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这才放箭将其杀死,但他速度还是慢了一点,以至于王东孚已经将藏匿证据的地点说了出来。
林傲雪没有去追放箭之人,但她心里却越来越疑惑。
整件事都透露着一股极为诡异的感觉,像是有好几只不同的手在背后操控,他们带着各自不同的目的,控制着事件中人的生死,而自己却撇的干干净净。
林傲雪眉头紧锁,一边撤离一边猜测这件事背后可能出现的力量。
她猜测,意图扳倒北辰贺,抓走了王东孚一家老小,威胁王东孚将证据呈递给即将到来阜都的钦差的势力,多半是她父亲的旧部。
刚才出手打断王东孚说话的黑衣人,身份也让林傲雪觉得奇怪,只因他突然出手,却只杀了王东孚,并未现身与林傲雪纠缠。如果说他是惧怕林傲雪的武功,不敢出手,林傲雪觉得这个猜测颇为荒诞。
其人既然能在林傲雪没有觉察的情况下一直埋伏在旁,便说明此人的武功极为精湛,即便打不过林傲雪,也能拖上一时三刻。
如果此人是与她父亲的旧部站在一边,那他大可以直接出手,将阜都的官差引来。王东孚死了,林傲雪却在现场,必定要被官差纠缠,她光是脱身都需要许多时间,更莫说之后再去拿被王东孚藏起来的证据了。
然而他却放弃了出手攻击林傲雪,引来阜都官差的打算。这说明,此人与林傲雪一般,也怕身份暴露。林傲雪自认自己的身份除了被北辰贺抓住的隋椋之外,她父亲的旧部那批人马中,应该没有别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们没有道理放过自己。
这个黑衣人既然不是她父亲旧部手下的人,却又避开她,只射杀王东孚,要么是他与王东孚有私仇,与她却无怨,目的不相冲突,故而如此行事,要么,便可能是旁的什么势力,识得她的身份,也知晓她的目的,却不想与她交手。
但此人又暗中相
相助她父亲的旧部,出手的目的是阻止她替北辰贺拿到证据,他的身份,便显得扑朔迷离起来。
思及此,林傲雪脑海中却忽然闪过北辰泠的样子,她眉头一皱,考虑此人是北辰泠派出来的可能。但她心里又觉得奇怪,北辰泠纵然与其父不睦,却也不至于反目成仇,还刻意寻着机会想让皇帝治北辰贺的罪,打击北辰贺的势力。
再者,云烟的确与北辰泠之间有所联系,她自称是北辰泠的人,却又在替北辰贺做事,如果云烟知晓这射箭之人的身份,那林傲雪简直要为云烟两方辗转,却皆得信任的本事拍案叫绝。
此事处处透着古怪,让林傲雪百思不得其解。
她暂且压下对云烟身份的揣测和怀疑,也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那黑衣人的身份,一边回忆着王东孚刚才坦白的话语,一边猜想那可以指证北辰贺收人钱财贪污官银的证据藏匿之处究竟在什么地方。
林傲雪并不知晓王东孚在阜都有几处私宅,他的私宅又都安置在何处,她必须尽快找到证据,又不能像无头苍蝇似的横中直撞。她知道谁手中有这些消息,即便她非常不愿,她却不得不想办法再次与云烟见面。
她回到先前云烟让她藏身的老宅,院外停着一辆马车,林傲雪视线扫过,这马车不是晨间送她来这里的那一辆。她心里存了警惕之心,小心翼翼地走进院门,借助院内遮挡物飞快前行,靠近正堂。
堂内无光,她刚靠近,便有人一把拉开屋门,云烟温软的声音清清冷冷地传出来:
“进来说话。”
林傲雪瞥了一眼替她开门的黑衣暗卫,不动声色地朝云烟走过去。
“事情办得如何了?”
云烟坐在椅子上,手边沏了一壶茶,杯中茶水已然见底。
“招了,说东西在他私宅的书房里。”
林傲雪刻意压低了声音,让自己吐露的言语其声不同往日。
随后她又将王东孚被神秘人出手击毙的事情也一遍告诉了云烟,这是一个重要变故,很可能影响他们后续的行动,所以林傲雪并未隐瞒。
“私宅……”
云烟却没有因为王东孚的死亡而显出半点情绪的起伏,她喃喃自语,只在思考证物的问题。她放下手中茶盏,从怀中掏出一张简略的地图,在矮几上铺开,其中有两个地方被画了红圈,另一个地方则做了其他的标记。云烟手指向其中一个红圈,对林傲雪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王东孚在阜都一共有两处私宅,你去这个地方,另一个地方我派别的人去,一个时辰之后,不管有没有找到东西,都到这里汇合。”
距离阜都宵禁还有两个时辰,他们必须赶在宵禁之前离开阜都。
林傲雪的目光胶着在云烟身上,她抿紧了唇,竭力克制内心涌动不息的疑惑和愤怒。
见云烟熟练又从容地对一切可能出现的变故做出合理的安排,林傲雪的心绪复杂极了,她不断在心中猜想,云烟到底是真心效忠于北辰贺,还是她仅仅只是北辰泠安插在北辰贺身边的眼线?
若真如此,那北辰泠的心机和手段不由让林傲雪遍体生寒。连北辰贺这样诡谲之人她都能算计得了,林傲雪不得不承认北辰泠手段高明,但却又从心底涌出疑惑,北辰泠如此作为的理由是什么呢?
但如果云烟并非忠心于北辰泠,那她就是北辰贺用于监视北辰泠的棋子,这父女二人,竟彼此不睦到了这种地步?
云烟昨日与自己说的那些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林傲雪不想怀疑云烟是否欺骗过自己,她宁愿相信这一切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和隐情,而云烟,也是身不由己,并非别有用心。
林傲雪极力克制自己想当面将一切都问清楚的冲动,她知道眼下不是时候与云烟发生冲突,更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引起旁人的疑心。如果云烟当真是效忠于北辰贺的,那么她此时表现出的所有异样,都将成为北辰贺舍弃她,甚至抹杀她的理由。
事已至此,林傲雪不得不对云烟升起几分警惕之心,她耐着性子听云烟说完,点头将任务地点记下,转头飞快地离开宅院,朝王东孚其中一处私宅赶去。
虽然她的心情十分糟乱,但她却要将这纷扰的心绪强自压下,不让其对自己的任务造成影响。
直至此时,林傲雪才猛然惊觉,自己对云烟似乎过于在意了。
一直以来,云烟都给她一种十分神秘的感觉,从邢北关烟雨楼的初遇,到后来云烟背着药箱去永安义诊,甚至林傲雪来了京城,还能在宗亲王府见到云烟。
这个女人从始至终波澜不惊,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能一直从容镇定,林傲雪从未见过她方寸大乱的样子。
而每一次相遇,林傲雪对云烟的在意便提升一分,直到不知不觉间,云烟的行迹充斥在她生活中,在她心底悄悄盘踞一块,成为不可或缺的存在,不经意间,让她心神不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不宁,惴惴不安。
甚至,她为营中小卒闲言碎语而大发雷霆,从未惩戒过谁的林傲雪,让他们当众自罚耳光,为军中官将出言不逊一怒之下将其打伤,被北辰隆罚了一个月的禁闭,她听说云烟被赶出军营,竟方寸大乱不仅掐着北辰霁的脖子威胁他,更是连夜闯出军营,想去追回云烟。
这一切,都太过反常了。
她往日并未发现,甚至将她们之间的往来,彼此之间的友善视为理所当然。
但事实,或许并非她想的那般。
林傲雪深吸一口气,心里莫名地浮现出一抹酸涩又疼痛的情绪,她用力将其压下,随后又想起了一个被自己忽视了的重要问题。
云烟的秀囊与丢失的金钥匙。
那个被小贼偷走,后来又被拿去当铺中典当,未能寻回的金钥匙,到底与林傲雪自己手中的那一枚,有着怎样的联系?难道云烟不仅取得了北辰泠和北辰贺的信任,竟连她父亲的旧部中,也有云烟的人手?
林傲雪不敢往下想了,她越想越害怕。
她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云烟,而她以往不以为意的真相,如今对她而言,却成了她不敢面对,也许会对她造成巨大冲击和打击的事情。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并非探究云烟究竟有几重身份,或者,她到底在做些什么,林傲雪当务之急,是要去王东孚的私宅将他藏匿的账本找到。
林傲雪竭力克制自己,努力收了心,一路急行,很快就穿过数条长街,找到云烟在地图上做了标记的那一处宅子。
王东孚这一处私宅不大,院外也没有人看守,林傲雪从隐蔽之处轻身翻进院墙内,借着屋内树影遮掩飞快朝院子深处去,将院内的屋子从头开始,一间间看过,寻找藏了东西的书房。
林傲雪的动作很快,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她便将整个院子搜了一遍,找到了位在小院东南方向的书房。
她在书房外细心查看一番,确定屋内没有人埋伏,她这才小心翻窗钻进书房里。
屋内很暗,窗外的月色也并不明亮,能照入屋中的光不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林傲雪四下扫了一眼,确定了书架的位置,然后快步走过去,她回想着王东孚与她说起的证物所在,找到书架下边的一排抽屉,从左往右顺数三个。
抽屉上了锁,林傲雪拔出匕首,凭借感觉一刀挥下,只听黑暗中响起咔哒一声清脆的鸣响,那小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锁断裂,跌在地上。
屋外有动静传来,林傲雪耳朵一抖,心道果然暗中还是有人守着,那些威胁王东孚的人即便不知晓账簿下落,也一定设法调查了王东孚的底细,怀疑他将东西藏在私宅里。
但他们之前没有找到证物所在,又不肯放过任何机会,便在宅院中潜藏起来,时刻观察着府邸中的情况,防止贼子捷足先登。
林傲雪强行破锁闹出的动静惊醒了守卫,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她动作利落地将抽屉拉开,伸手探查一番,却空无一物。
林傲雪眉头皱起,她飞快回想王东孚先前与她说话时的样子,根本不像说谎,若不是她找错了地方,便该是这个抽屉另有玄机。趁着暗卫赶来还需一点时间,林傲雪重新将手伸进去,又仔细摸索一遍,终于发现抽屉最里面还有个小小的夹层。
难怪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她将手指圈起来,向夹层中去探,果然摸到一叠账簿。
虽然她不能确定这本账簿是不是就是北辰贺要的那一本,但她已经没有时间仔细查证。
林傲雪一把将账簿塞进怀里,然后侧耳判断了一下临近书房的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选择了与之相悖的一扇窗户,在来人破门而入的瞬间,她一把推开木窗,跳了出去。
“追!”
身后传来一声暴喝,眼下事态紧急,他们已经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身份了。
立即便有两道黑影跳出窗户,朝着林傲雪离开的方向迅速追过去。
林傲雪拿到东西便第一时间离开院子,她钻进巷陌,用夜色和房屋间的阴影来遮挡身形,小心又迅速地穿梭在楼宇之间。
她必须尽快甩开追兵,回到老宅中与云烟等人汇合,距离云烟规定的汇合时间,已经不足半个时辰了。
追来之人轻功极好,林傲雪一连绕了好几圈也没将人甩脱,她一边朝前跑,一边细细思考对策,不管这批人马来自什么势力,林傲雪都应当尽量不与其交手,免得因为过招而拖累了返程的进度。
她翻身跃进一个小院里,院内有一棵小树,傍着墙生长,林傲雪视线扫过,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身后追击之人眼看着林傲雪跳入小院,也连忙跟着进去,他晃眼一看,见院内小树上有个人影,他心道,终于追上了,看你还往哪儿跑!
那人手里抓起一道飞镖,朝小树上的人影扔过去,但见那树上之人竟一动不动,飞镖扑过去,精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精准地刺中那一抹蓑衣,连带着蓑衣一起从树上坠了下来。
他两眼一瞪,暗道不好,飞快赶去树下,却只见树下躺着一套蓑衣,并没有林傲雪的身影。
跟在他身后的同伴见状,低声叱骂了一句:
“蠢货!”
他们跟丢了。
林傲雪用力按住头上的斗笠,行进速度又加快了两分,因为刚才她略施小计,终于将身后那两个锲而不舍的追兵给甩掉了,她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飞快赶回老宅。
云烟和她派出去的属下都已经回来了。
林傲雪奔进老宅之中,云烟看了她一眼,没有问她身上的蓑衣去了哪里,也没有询问她是否找到了北辰贺要的东西,只道:
“先出城。”
距离王东孚死亡已经将近一个时辰,林傲雪没有多的时间去处理他的尸体,所以他的尸身应该已经被人发现,并连夜报了案,此刻阜都中已经暗流涌动,如果他们不尽快离开,兴许宵禁的时间会提前,一旦衙门彻查,林傲雪和云烟等人要脱身,会变得麻烦许多。
林傲雪也没有拖延时间,她沉默地跟着云烟离开老宅,上了宅院外的马车,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阜都城门。
马车一路行至城门前,被守城的卫兵拦了下来,城里消息还没传过来,卫兵只例行检查一番,就放了行。
林傲雪一行人成功离开阜都,直到上了官道,马车疾行数里,又在中途更换了一次车马,确定没有人追上来,马车的速度才渐渐放缓。
林傲雪在车内一直正襟危坐,从她离开王东孚的私宅时起,他们便一直形色匆忙,云烟也还未来得及询问她结果如何。直至此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云烟这才转头看向林傲雪,问道:
“东西拿到了吗?”
林傲雪头上还戴着斗笠,遮挡了脸上的面具,让人看不见她真实的样貌,云烟的视线冷漠中透着淡淡的探究。
先前林傲雪为了掩人耳目,身上穿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倒还说得过去,而今他们已经脱险,但林傲雪不仅脸上带着面具,也还将那斗笠框在脑袋上没有取下来,云烟便觉得有些奇怪了。
“嗯,拿到了一本账簿,但不知是不是王爷要的东西。”
是否要将这个账簿交给云烟,林傲雪心里并未犹豫,这个东西虽然看起来能给北辰贺带来一些麻烦,但根本不会对北辰贺造成实质性的打击,而且,如果云烟是北辰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贺的人,那么她这一次来,便不仅仅是与林傲雪接头,同样也是在监视林傲雪的行动。
林傲雪这一次来阜都,就是为了完成北辰贺给她的任务,彻底取得北辰贺的信任,若是在这个关头出了岔子,林傲雪先前的隐忍以及她遭受的一切痛苦都算白费。
为了这个账本而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不是林傲雪的作风。
她毫不犹豫地将那账簿从怀里掏出来,压着内心翻涌的情绪,故作冷漠地将其递给云烟。
云烟接过账本,在马车内点燃了火折子,就着火折子翻看起来,哗哗的书页之声伴着马车行进时车辙压在地上的轱辘声响,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内,林傲雪莫名地紧张起来,她用力攥紧了拳头,抿紧牙关,不发一言。
很快,云烟手里的账簿见了低,她将账簿合上,却并未灭掉火折子,转而朝林傲雪微微一笑,点头道:
“此物确是王爷找寻的账册,阁下今日辛苦。”
林傲雪摇了摇头,瓮声瓮气地回答:
“替王爷办事,荣幸之至,并不辛苦。”
云烟唇角一掀,露出一抹林傲雪以往未曾见过的冷漠笑容,她将账本收起,对林傲雪的回答不置一词,反而端着火折子凑近了些,笑道:
“车内没有外人,阁下何不将斗笠去了。”
云烟一提,林傲雪也发觉了戴着面具的同时还戴着斗笠,在这马车内显得有些奇怪,她心里有些犹豫,如果摘了斗笠,只带面具,会否惹云烟疑心?但眼下显然戴着斗笠更加奇怪,她便闷闷地嗯了一声,依言将斗笠摘了下来,故作随意地放在身侧。
马车仍在继续朝前飞驰,云烟凝望着她,并未将视线挪开,那一双仿佛能将所有事情都看得透彻的眼睛让林傲雪越渐紧张,唯恐被云烟看出些什么,她下意识地捏紧衣衫下摆,脑袋侧向一旁,假意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向马车之外。
云烟一直在观察林傲雪,先前林傲雪身上披着蓑衣,身形有了些改变,还看不出什么,但这回,林傲雪为了甩开追兵,脱下蓑衣引开追兵视线,回来的时候自然就没了外边那层遮掩,即便头上还戴着斗笠,依旧叫云烟感觉有几分熟悉。
她便有意让林傲雪取了斗笠,想要一探究竟,而林傲雪在拿下斗笠之后,脸上的面具映入云烟的视线,让云烟觉得熟悉极了。
云烟心中一动,忽而朝前探了探身子,又道:
“小女子观阁下似有些心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心神不宁,是否方才受了伤?小女子略懂一些医术,可否需要小女子替阁下看看?”
林傲雪本是看着车帘起起落落,帘外的景物飞快朝车后飞驰,忽然,云烟毫无预兆地朝她靠了过来,还说了这么一番话,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身子后倾,慌忙回答:
“在下并未受伤。”
云烟向来心细如发,林傲雪捏紧衣摆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她的双眼,她感觉讶异的同时,脑海中飞快闪过林傲雪的模样,同时再将林傲雪与此时坐在她身旁,显得分外拘谨的神秘之人两相比照,云烟心里渐渐有了答案,且她猜想应该八|九不离十。
此时她凑拢过来,林傲雪明明紧张,却又刻意让自己保持冷静,四肢僵硬,眼神慌张的模样,几乎已经完全与她印象中的那人完全重合在一起。
而且,她很确信,林傲雪一定早就认出她了,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林傲雪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向来都是冷肃又骇人的,她周身会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股煞气,让人无法接近,这下意识的习惯很难改变,绝不会表现得如此紧张。
只因她在和云烟相处的过程中,那一紧张就凶神恶煞的习惯渐渐有了些改变,如今的林傲雪,面对云烟的靠近,她还是会紧张,还是会板起脸来,但那一身凶煞之气却已收敛了,故而云烟十分确定,林傲雪一定在更早之前发现了她的身份。
云烟用力扑过去,趁着林傲雪慌乱惶恐之际,将她一下子按在身下,林傲雪惊怒,想要挣脱束缚,又唯恐伤及云烟,便欲用内力将其震开。却在此时,云烟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了一句:
“傲雪,别出声。”
林傲雪一下子僵在原地,她的背脊抵在马车内的软垫上,浑身汗毛倒竖,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再也不能动弹,却又下意识地咬紧牙关,不敢出声。
驾车的暗卫没有回头,也没有听见任何响动,他一门心思驾着马车飞快赶赴京城,并未注意身后车厢内的动静。
云烟眼里忽而荡起一层温润柔和的笑,她伸手轻轻敲了敲林傲雪脸上的面具,俯身下去,将林傲雪完全压在下边,凑近了她的耳朵,咬着林傲雪的耳廓言道:
“好你个林傲雪,没想到啊,这一次来做任务的人,竟然是你,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你既认出我了,为何不吭声?”
云烟倒打一耙,林傲雪心里震惊极了,她瞪大了眼睛,正想冷声质问,忽然眼神一凛,心中蹿升起一个猜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测,倘若云烟此时只是故作姿态,来套她的话,那她若表现出对北辰贺的不忠,也依旧有被坑害的可能。
思及此,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止住自己想质问一切的冲动,按捺住内心躁动的情绪,依旧刻薄地板着脸,冷声道:
“姑娘所言在下听不明,还请姑娘自重。”
她装作不认识云烟的样子,让云烟颇为诧异,但旋即一想,她便明白了个中缘由。林傲雪显然是顾及着她此时的身份,害怕说错了话,引来杀身之祸。
云烟趴伏在林傲雪身上,又小声问道:
“傲雪,你为何要替宗亲王卖命?”
此言一出,林傲雪瞳眸一缩,黑瞳中倒映着云烟易容之后看似普通,却又淑雅沉静的面容,心绪开始沸腾翻滚起来。
云烟唤北辰贺为“宗亲王”,与北辰泠一般无二,她眼下虽然知晓了林傲雪的身份,却没有表现出一点异样,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并主动捅破了林傲雪的伪装,开门见山地询问林傲雪的目的。
林傲雪拿不准云烟此时是否依旧在演戏,她已经没办法判断云烟的话语是否可信。她凝视着云烟的眼睛,片刻之后,眼珠一转,道:
“你既也在替王爷办事,何故还来问我缘由?”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被云烟发现了,便没办法继续掩藏,只是她真正的目的和打算,到底是不能跟云烟坦白,便和云烟打起太极。
云烟认真地看着她,过了许久,依旧无法辨识林傲雪对于宗亲王,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林傲雪觉得云烟神秘,深不可测,而云烟却也觉得林傲雪行事不按章法,难以预料初时她偷偷去寻了自己丢失的香囊,未曾与她言说,而今更是背地里替北辰贺办事。
北辰泠曾与她说起过,林傲雪在替北辰贺效力,云烟觉得此事可以理解,毕竟林傲雪初来京城,宗亲王屡次表现出招揽之意,而且她自己也曾劝说过林傲雪不要违背北辰贺的意思,如此一来,林傲雪有此作为并不奇怪。
她只是好奇,林傲雪对北辰贺有几分忠诚。
听见林傲雪避重就轻的反问,云烟压下身子,朝林傲雪凑得更近一些,轻轻揭开林傲雪脸上的面具,看着林傲雪面具后冷肃的眼眸,她噗嗤一声笑了,又见林傲雪不自在地撇开视线,她心里便明白,林傲雪,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林傲雪。
“我替王爷办事的理由,一定与你不同。”
云烟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烟轻笑着说。
她除了不知道林傲雪就是镇国公宁永的女儿之外,对林傲雪的一切,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也相信林傲雪与别人不一样。
林傲雪沉默下来,这一句话,她无法反驳。
云烟抬手轻轻挑起林傲雪额间的细发,随后又探手伸进林傲雪胸前的衣袋,在林傲雪紧张又惊惶的目光中,从中牵出一个小小的秀囊,提在手里,于林傲雪眼前轻轻摇晃。
林傲雪呼吸一窒,惊慌失措。
是云烟元宵那晚丢失的秀囊,这个秀囊她一直带在身上,出来做任务,明知不该带着,她还是在犹豫再三之后,选择将其随身而带,竟不料什么时候已被云烟发现了,难道是在云烟之前给她看伤的时候吗,那云烟岂不是早就对她生了疑心?
林傲雪心里乱极了,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而云烟要的,便也是这个效果,林傲雪只要一慌了神,那她口中说出的话,便更容易露出破绽,从而让云烟轻易窥探到她最真实的想法。
只是,云烟也仅仅只是试探性地寻了一下,却没料到,林傲雪竟真的会将这秀囊随身带着,对此,云烟有些啼笑皆非,不知是该埋怨林傲雪太过单纯,还是欣喜她如此较真。
“你既偷偷去寻了此物回来,又为何不将它还给我呢?”
云烟眼里盛着一蓬浅笑,盈盈地看着林傲雪。
“里面东西丢了,没找着,不敢还。”
她要撇清自己与金钥匙之间的关系,装作毫不知情。
云烟眼中笑意更甚:
“那你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吗?”
“我听那小贼说是把金钥匙,我去了当铺问过,东西被人取走了。”
林傲雪如实回答,心里也奇怪起来,云烟为何忽然与她说起此事,加之林傲雪自己心里对云烟的猜测,难道云烟真的与她父亲的旧部有关吗?
云烟微笑着看着林傲雪,凝望着她的眼睛,看着林傲雪毫不回避的目光,她轻声说道:
“傲雪,倘若我说我愿用自己的秘密来交换你的秘密,你是否愿意与我坦诚相对?”
初时云烟以为,林傲雪只是单纯的因为秀囊里面东西丢失而无颜将其归还,但此刻,在如此近的距离凝望林傲雪的眼睛,云烟心里却浮现出另外一个答案。
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
北辰泠对林傲雪忽然改观的态度,她偷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偷派人去查当初镇国公府上的悬案。
林傲雪扣留秀囊隐而不发,更重要的是,云烟回想起来,那一日元宵,林傲雪左臂上毫无缘故出现的新伤,以及,头几日,被北辰贺秘密派出去执行任务,仅凭一人之力擒拿了隋椋的神秘人。
若她的消息无误,那神秘人执行任务时,伤到的,也是左手小臂。
而自那日以后,原本应该在隋椋身上的另一把金钥匙不翼而飞。
将这些所有的信息都串联起来,云烟心里浮现出一个看似荒谬,又切合实际的答案,如果那才是真正的林傲雪,她也不得不承认,林傲雪隐藏得足够深。
她试探着询问,想靠近林傲雪的真心,问她是否愿意,交换彼此间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傲雪抿着唇沉默下来,她想相信云烟,但她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而她眼下拿不准云烟究竟站在哪一方,一旦她暴露了自己,那无异于将刀子亲手递到云烟手里。
云烟比她从容,她不知道她们谁的秘密分量更重,但这是一场不能下注的赌博。
她不敢赌,不敢将自己的一切都搭在一句毫无保障的信任里。
林傲雪垂着头,胸口变得沉闷,开始疼痛,好像还没有受伤,就已经流血。她咬紧牙关,用力吸了一口气,用以缓解心头一阵阵的酸楚,将即将涌上眼眶的泪意竭力压制下去,这才冷漠地,不容置疑地回答:
“咱们各为其主,各司其职,就像你昨日告诉我的,我们之间融洽与否与我们之间所在的立场,和我们所效忠的人并无关系。”
既然没办法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地信任,那便从这一刻开始,互相之间有所提防,不奢求成为对方心里那一个特别的存在,各自有所保留地来往,如此一来,她们才能更加从容坦然,不是吗?
林傲雪心里默默想着,纵然无法抑制心中喷涌而出的酸楚,但她却觉得,这是眼下最正确的选择。
云烟看着她的眼睛,凝望着那一蓬莹亮的光彩在说完这句话后飞快地暗淡下去,她心尖一颤,仿佛有一根针扎在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疼痛不喧嚣汹涌,却又那么清晰。
她能理解林傲雪的决定,如果事情真是她猜测的那样,林傲雪的身份与原镇国公府有所关联,那么林傲雪的敏感多疑,满心防备,一点都不奇怪。
林傲雪藏起了自己的真心,将希冀和幻想亲手抹杀,又在心门之外筑起了高高的围墙,挡住一切外界意图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本站域名:
图窥探的目光。
云烟不再逼她,从林傲雪身上起来,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话锋一转,言道:
“王爷让你来找账簿,除了想验证你的忠诚之心外,也要以此为证据,拿捏于你,若换个人在此,刚才你但凡有分毫犹豫,恐怕就回不到京城了。”
云烟退开,林傲雪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无端生出一股失落的情绪。她知道云烟是在提醒她,同时也在表露自己的友善,虽然她眼下是在替北辰贺监督林傲雪,但她与北辰贺别的手下不一样,也没有要针对林傲雪的意思。
但林傲雪即便明白她话语中隐藏的含义,她也不可能给出回应,只很快将这些复杂的心绪抛诸脑后,把面具重新戴在脸上,关上了可能透露她内心真实想法的窗户,冷着声音说道:
“我既效忠于王爷,自是不会有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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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林傲雪是在明,那云烟便是在暗。
马车依旧继续朝前奔驰,车前驾车的暗卫对后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
车厢内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云烟侧头望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田野和丛林,心里浮现出一抹酸涩难明的情绪。
她看似从容镇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今日她有些急躁,险些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暴露自己小心掩藏起来的秘密,向林傲雪一问究竟。
而林傲雪,显然要比一直以来以冷静自持的她,更加理性。
云烟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已确定自己是陷了进去,她在泥潭中翻滚了二十余年,从未有谁能如此动摇她的心,林傲雪与生俱来的纯粹吸引着她,她们彼此相像,又完全不同,让她不顾一切地,想去靠近。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不多,初时,她只想要父慈母爱,阖家团圆,后来,她发现此事太过苛求,便渐渐地不做肖想,后来,她只想在无数权势的彼此碾压之中保全自身,出卖良善之心,死不足惜。
她发现人与人之间,唯有感情最为珍贵,与那些虚与委蛇不同,是最真实的表达。
而现在,她想要的,便是林傲雪的真心。
即便明知道道路艰辛,明知道许多事情都只是心有余,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得到,想掠夺,想破开那人心门之外的层层盔甲,将这最宝贵的东西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