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升被林傲雪一番言语惊得愣住,他张大了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撼,甚至连思考都变得有些困难,但他知道林傲雪不会害他,更不会在此事上欺骗他。
他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已经走了一趟鬼门关,他竟然还在这里为那个给他下毒的人着急。
这是何等愚蠢!
陆升愣怔地咽了一口唾沫,眼里流露出后怕的神色,忽而猛地起身,愤恨地咬了咬牙,向林傲雪问道:
“将军,这小子人在哪儿?属下倒要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但平日里自问对手下的兵卒都还不错,什么事也没亏过他们,袁方作为他的亲兵,更是有不少优待,他为什么还要平白无故遭人陷害?对此他非常不解,也十分愤懑,不甘心被信任的人欺骗,所以他一心想找袁方讨个说法。
林傲雪却没给他好脸色,冷冷地哼了一声,而后又给陆升头上拍了一巴掌,指着陆升的鼻子斥道:
“你还好意思生气?你自己识人不明,这袁方是个什么货色你看不出来?像个傻子似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生气!回去挨了军帐给我面壁思过三天,写千字悔过书!”
陆升被林傲雪轰出营帐,委委屈屈地去挨了军棍,又被禁足,整个人一脸哀戚。
林傲雪回到帐首,将今日积累起来的文书挨个批阅之后,帐外卫兵便报说裴青请见。
昨日裴青派人出手,一举擒拿了卫亦、郑柏两人,还连带着从卫亦家中找到了北辰霁,想必他今日来,是对这几人的审讯有了结果。
裴青掀开帐帘走进来,先朝林傲雪行了礼,随后便主动向林傲雪禀报:
“将军,卫亦已经招了,那郑柏倒是个硬骨头,至今依旧紧咬着不肯松口,这是昨夜卫亦交代的一些名录,请将军过目。”
裴青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名册,递交给林傲雪。
林傲雪将此物接过之后,随意翻了两下,发现这名册中记录的东西还很详尽,除了姓名年纪,包括其人家世,在邢北关内的身份都有详细记录,林傲雪点了点头,对裴青此行收获颇为赞赏:
“很好,这本名册便暂时由我收捡,待我派人将之一一验明,确定不冤之人,则立马擒拿拷问。”
裴青也松了一口气,颔首道:
“如此甚好。”
将名册收好之后,林傲雪又问起了北辰霁,裴青闻言苦笑一声,叹道:
“北辰霁此人素来未曾接触军中要务,对北辰隆的底细知之不详,再怎么问,也道不出所以然来,但他身份特殊,可能被人利用,还是先关押得好。”
林傲雪点头赞同裴青之言,她对北辰霁的死活并不关心,只要北辰霁不给她找事,留其一条性命并无不可。
此后林傲雪又与裴青说起了军中有人下毒之事,她让裴青去地牢将袁方带走,拿此人与郑柏对峙,先问出毒源,再以此为根据,继续追查。只要他们抓到了人,便不担心这件事没有结果,即便线索就从郑柏这里断了,这一次行动也不亏。
送走裴青,林傲雪立马又唤来了影叁,她先询问了一下近两日吴南世与余敬山的情况,影叁如实以告:
“余敬山与往常无异,但属下查到在早些时日,余敬山此人曾与郑柏有段时间走得很近,郑柏以前曾经是余敬山手下的都尉,刚升作参将那会儿,他还常去拜访余敬山,后来不知何故日渐疏远,但在将军上位之后,郑柏又去拜访了一次余敬山,两人似乎不欢而散。”
林傲雪闻言,两眼微微眯起,心中对郑柏和余敬山之间的往来感到几分奇怪,她沉吟片刻之后又问:
“此后郑柏便再未找过余敬山了?”
影叁点头:
“不错。”
林傲雪双手环抱于胸,瞳眸之中有暗芒悄然闪烁,暗自思量一番,后点头又问影叁:
“那吴南世此人,可有异样之处?”
影叁眼中精芒一闪,旋即上前一步,示意林傲雪附耳,林傲雪心知影叁该是有所发现,便配合他微微倾身,但听影叁在林傲雪耳侧言道:
“吴南世此人以前是个教书先生,但他成为教书先生之前,曾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家中是个商户,自小博览群书,听过几堂鸿鸣法师的课,被鸿鸣法师称赞有慧根。”
“后来他家道中落,父母因欠债,自寻短见,他侥幸逃出京城,从此隐居山野在村中教书,然则天有不测风云,他隐居的村庄遭蛮人践踏,村里人十个死了九个,他勉强出逃,又来了邢北关。”
“此人本想在邢北关谋一生计,奈何北境尚武,读书之人少之又少,没有人愿意出钱送孩子听他的课,他过得穷困潦倒,将军听闻此人与鸿鸣法师有旧,便将之收留。”
林傲雪听得十分震惊,她想不到吴南世的经历竟然如此坎坷,也难怪北辰隆愿意将吴南世提作督军,如此一来,一切便说得通了,想来玄鹤必定也知吴南世曾与鸿鸣有旧,故而想过拉拢,但吴南世此人不知何故没有遂玄鹤之意,所以玄鹤便欲将此人除去。
听完影叁的汇报,林傲雪决定让影叁暗中接触一下吴南世,若此人可用,便能趁这毒在起身设法将之拉拢,若此人不臣,只要无歹心,她顺道做一把好事拉拢人心,也不吃亏,至于余敬山,则还需更细的考量。
“你之后再派人好好查一下余敬山的底细,在此之前,他与郑柏之间,可还有旁的渊源,吴南世那里你可以去与他接触一下,看看此人能否为我所用。”
影叁领命告退,林傲雪心中感慨,如今军中事务正有条不紊地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清除了玄鹤余党,她就收拢了军中绝大部分的权力,有裴青和云烟在背后做她的后盾,她这三军之将的位置,总算渐渐稳妥了。
思及此,林傲雪心头着实松了一口气,自她坐上将位这段时间至今,她一直心神紧绷,唯恐玄鹤突然在背后给她使绊子,她手下看起来诸多人马,但真正能为她所用的人实在太少,能称之为心腹之将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林傲雪在营帐里踱了两圈,忽然帐外有人报告说李群李都尉求见,林傲雪脚步一顿,眼中暗芒一闪,但脸上的神情却无半点异样之色,转身走回案几之后坐下,于桌上摊开一本文书,这才道:
“进来。”
李群也是玄鹤的人,但林傲雪与李群互相知晓身份,所以林傲雪暂时不能对李群动手,她还要利用李群向玄鹤传递一些消息,向玄鹤表明立场,将自己置身事外。
李群得到林傲雪的通传后就快步从帐外走进来,脸上神态张惶,入帐后急匆匆地向林傲雪行礼跪拜,之后便主动言道:
“将军!出大事了!”
林傲雪面露疑惑,讶然问道:
“出了何事?”
李群滕的一下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林傲雪桌案前,与林傲雪言道:
“郑柏郑参将昨夜无故离营,现下还未归来,不知出了何事!”
林傲雪闻言,眼中透出疑惑之色,不明所以地问道:
“郑参将昨夜无故离营?”
李群点头,补充说道:
“郑参将前日与属下有约今日午时一起去烟雨楼听曲,然则今日午时已过,郑参将却未赴约,属下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昨夜郑参将曾离开过军营,不知去向!”
李群这句话里包含了许多信息,郑柏与他有约,还一起去烟雨楼,说明郑柏和他都是玄鹤的下属,李群和郑柏之间每隔一段时间暗中都有联系,然则今日联系断了,李群开始急了,所以来找林傲雪,想必也是玄鹤的授意。
至少在玄鹤看来,他和林傲雪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因云烟的缘故,玄鹤对林傲雪还有多少信任,便不得而知了。
林傲雪心如明镜,此番李群前来,甚至不惜表明郑柏的身份,足可见郑柏对玄鹤而言有多重要的价值,玄鹤身中奇毒,此毒唯有云烟可解,他手下的人又挨个被擒,从玄鹤昨日现身医馆与云烟对峙之事,便能看出此人的心态已经不如往日平和。
他引以为傲的势力正在悄无声息地崩解,林傲雪心头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云烟与裴青联手,步步紧逼,想必要不了多久,玄鹤便会自行乱了阵脚,眼下她只需要应付好李群,莫让玄鹤对自己心生怀疑。
故而李群话音落下,林傲雪便眉头拧起,神情凝重地暗自低语:
“怎会如此?”
言罢,她又站起身,在桌前来回踱步,遂与李群道:
“李都尉,你先别急,我马上派人去查,郑参将也不一定是出了事情,兴许他有自己的安排呢?咱们切莫乱了阵脚。”
她说完,立即唤了几个亲兵进来,吩咐下去:
“你们去查一下郑参将昨夜何时离营,去了何处。”
随后,她又叫了胥河过来,对他吩咐道:
“你且领一千人马,立即去关内打探郑参将的下落,若将人找到,传我军令,让他立即来见我!”
胥河一脸莫名其妙,但林傲雪军令已下,他便乖乖应了,领着人马出去找郑柏的时候,他想到自己渐渐得到林傲雪的重视,心情便愉悦起来,连带着脚步也越加稳健有力,想着必要好好完成林傲雪交代的任务。
将任务安排下去,林傲雪转头对愁眉苦脸的李群言道:
“李都尉,你且再看看有无别的法子可以与郑参将取得联系。”
李群见林傲雪神态焦急,立马将此事安排下去,便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
“若有消息,还请将军务必与属下联系。”
待林傲雪给出肯定答复,他便转身离开。
李群走后,林傲雪摩挲了一下下颌,又着人将影贰叫了来,将从裴青那里得到的名册交由影贰带去医馆,并让影贰转告今日李群来访一事,将这些事情全部打点妥当,林傲雪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
她在案前坐下,着人泡了茶水,休息了不足一刻时间,帐外卫兵便又道有人来见。
林傲雪用力揉了揉眉心,自她打点三军之事,便总如这般忙碌,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都等着她处理,根本腾不出半点余裕再去操练武功,或者去做旁的事情。她出声示意帐外之人进来,随后便见一个小厮行至帐中,朝林傲雪一拜后言:
“将军,吾家大人请将军今夜戌时,移步烟雨楼。”
他说着,又从袖口掏出一枚白玉牌,双手恭恭敬敬举过头顶,呈到林傲雪桌案前。林傲雪抬手将玉牌接过,眼中神光一闪,玄鹤来人唤她,不知又有什么诡秘心思。她心中冷然,但面上倒颇为随和,言道:
“好,本将必会准时赴约。”
小厮传完话后就回去了,林傲雪将那玉牌拿在手中把玩,她无法确定玄鹤是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今晚面见玄鹤,想必危机重重,此人素来谨慎,如今栽了这么大个跟头,昨夜还差点直接与云烟动手,他应该是忍不住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这段时间,她时刻与玄鹤斗智斗勇,眼下玄鹤手底下的人马被裴青抓走两人,玄鹤要见她,他此时的态度,不知是敌是友呢?
某时,林傲雪一把将手里的玉牌抓紧,眼中寒芒攒射,若玄鹤当真要与她撕破脸皮,她也只能铤而走险,将此人直接除去,至于北辰贺那边,便交由云烟去周旋,如若玄鹤还下不了那个狠心,没有实证所以静观其变,那他们还有转圜的余地。
林傲雪心头发了狠,她已渐渐手握三军之权,又清除了玄鹤埋在军中的人手,届时在北辰贺眼中,她手里的力量也绝非无足轻重。
一旦北辰贺获知北境变故,知晓玄鹤布在军中的人手都被摘除,北辰贺一定会对林傲雪心生怀疑,并采取行动,眼下,就是看谁的速度更快,影伍以性命为代价留下一枚玉佩已经给林傲雪拖延了一些时间,她要在北辰贺查明真相,还玄鹤清白之前,彻底掌控军中大权。
戌时很快便到了,林傲雪如约前往烟雨楼,她往楼前一站,立马便有烟雨楼内的姑娘替她引路,林傲雪一路行至烟雨楼最上边的楼阁,玄鹤已等候多时了。
林傲雪的目光扫过,玄鹤面色如常,像上次一样坐在矮几前,见林傲雪踏上楼阁,他转头朝林傲雪从容淡然地一笑,问道:
“师弟,茶或酒?”
林傲雪故地重游,一切看起来好像都和上一次没有分别。
她微笑起来,道了一声“茶”,然后便轻车熟路地在玄鹤对面的软垫上盘腿坐下。
“师弟近来如何?”
玄鹤从旁端起茶壶,动作娴熟地替林傲雪倒了一杯茶水,轻轻推至林傲雪跟前,状若无意地说道。
“嗯,近来军中不甚繁忙,除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几乎没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经过小弟之手,唯一一件大事便是昨夜郑柏郑参将无故离营,许久未归,今日午后李都尉来寻小弟说明此事,小弟还觉得十分惊讶,郑参将竟也是同道中人。”
林傲雪回答得轻描淡写,脸上的惊奇之色恰到好处地显现出来,玄鹤观察着她的神态,并未觉出异样,便又问道:
“上回师弟率军直入蛮族王庭,自王庭内将云姑娘带回,大挫蛮人之威,此举王爷十分赞赏,并言他日师弟若要回京,会有重赏。”
林傲雪闻言,面露惊喜之色,她高高兴兴地接过玄鹤的话,言道:
“师兄此言当真?那师兄可有替小弟谢过王爷?”
玄鹤呵的一声笑出来,点头道:
“那是自然,为兄岂还不知师弟性情?自是要先行谢过的。”
林傲雪状若松了一口气,连连叹道:
“那就好,小弟多谢师兄!”
玄鹤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水,而后话锋一转:
“自上回师弟将云姑娘从草原带回来之后,师弟与云姑娘的关系,可有进展呀?”
林傲雪听玄鹤提及此事,立马放下手中茶碗,长声一叹,面上隐现愤恨之色,咬着牙说道:
“师兄你说起这事儿小弟就来气,还请师兄评评理,小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云医师从草原救回来,她原说好了要以身相许,不知为何却迟迟不肯答应小弟的求亲,近些时日小弟死乞白赖地纠缠,也不见云医师真正动心,她总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
“小弟为引起云医师的注意,也为自己鸣不平,便故意刁难,请她为军中郡尉以上所有将领看脉,云医师却依旧不为所动,总与小弟说需再等些时候,这人看得着却碰不了,多憋屈!奈何小弟当真没法子了,可如何是好?”
林傲雪说得愤懑极了,几乎要就要敲桌怒吼,一脸不甘愿,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将那假的说得跟真的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云·冷笑·烟:我听说你再背后讲我坏话。
二·惊慌·毛:我没有,不存在,你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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