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碧空如洗。清风吹得木窗吱呀作响,沈琏手里握着一张未画完的图纸,皱了皱眉,移步去关窗。
刚刚靠近窗台,就跳上来一只雪白的兔子。
沈琏愣了愣,和那只兔子四目相对。良久,他看了看窗台下,唇畔泛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别躲了,出来吧。”
一只手扒拉在窗栏上,紧接着,沈延玉整个人就冒了出来。
“真是没意思,这样你都能猜到我蹲在这儿?我本来还想吓唬吓唬你的。”她上半身都靠在窗台上,提起了那只兔子的前腿,冲沈琏出拳。
“怎么样,可爱吧?”
那小兔子一双眼睛跟红宝石一样亮堂堂的,浑身雪白,呆呆地也不动。
沈琏看了看兔子,目光停在提着兔子的沈延玉身上,轻轻“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沈延玉还低着头逗弄着兔子,“狐狸我买不起了,就这只兔子了。以后呢,有它陪着你。”
沈琏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宽大袖袍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那你呢?”
沈延玉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然后才了然:“你放心,我会和你一起养它的,肯定不会丢给你一个人的。”
见她一直在逗弄兔子。沈琏目光偏转,没有再说什么。
沈延玉顺手就将兔子捞进了怀里,兴冲冲地抬起头看着沈琏:“它还没有名字呢,咱们一起想个名字。”
她偏头琢磨了一下,嘀咕了几个名字:”富贵,发财,进宝……”
“叫它糖豆吧。”
“糖豆?”沈延玉抬起头,沈琏正看着她手里的兔子,她眼睛亮了亮,颇有几分兴奋,“这个名字好,我喜欢。糖豆好啊,糖豆好吃。”
她将那只兔子提到面前,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凑近了脑袋盯着兔子:“你以后就叫糖豆了,饿了我就吃你这个糖豆。”
兔子蹬了蹬腿,一双红眼睛还是愣愣的。
沈琏抿着唇,眼光透进他的眼里,多了几分柔和。
“好了,糖豆就交给你了,我下次会来看它的,不许养死了。”沈延玉将兔子提起,送到了他面前。
沈琏接过糖豆抱在怀里,它也安安静静地躺着。
“你这会儿有没有什么要忙的呀?”
“没有。”沈琏毫不迟疑地就开口了,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好像有些急,他抿了抿唇。袖子下未画完图纸轻轻扔到了一旁。
“那你想不想下棋,或者你想出去散心,我都可以陪你。你在屋里待了一个多月,肯定闷坏了。”
“不用出去了,你陪我下棋吧。”沈琏将糖豆放好,就转身从屋里拿出了一个棋盘。
二人在院子里下棋,沈延玉最近的棋艺是进步了很多,再也不会在沈琏手下过不了几招就败退了。
“沈琏,你的院子太空了,改日我带些花籽过来,明年翻春,肯定会开满一院子的花。”
“好。”月白长袍的少年轻轻点了点头,狭长的眉眼露在日光下,发丝也挑染着金色。
时间缓缓过去,院子里的阳光也慢慢斜移。
“我答应了徐大人这会儿要去找他的,只能下次再来找你玩了。”沈延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嗯。”
两人同伴而行,送至门外。
微风轻轻吹着,树叶开始纷纷落了,沈琏看着她的侧脸,目光微怔。
枝头鸟儿来回跳,叽叽喳喳的,踩落了树叶,掉在沈延玉的发间。
沈琏迟疑了一下,抿了抿唇才开口:“你……”
“啊,怎么了?”沈延玉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回过头。
沈琏上前一步,挽着袖袍,伸手将她发间的树叶拿了下来。
他的衣服还是带着淡淡的竹叶清香,袖袍扫过时,闻着让人很安心。
沈延玉突然觉得耳根子烫得厉害。
“那我先走了啊。”沈延玉扒拉了下头发,想遮住耳朵。
沈琏站在院内,手还捻着那片树叶。微风吹动他的衣摆。
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低着头,手慢慢松开,树叶就躺在他的掌心。
绿树红墙,树荫下的少年久久未动。
沈延玉去太医院时,墙外的梧桐树已经开始落叶了。
今日初六,明日就是初七,她还答应了要去找沈易阳的,也不知道他喊她去做什么。
沈延玉一边想着,一边去了药监局。她推了推门,门竟然锁着。不对呀,这还是白天,怎么可能锁门呢?就算徐大人出诊了,其他几个宫人还是会在的。
沈延玉皱了皱眉,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昨日徐焕还让她今天来找他学习新的药理,如果他有事一定会提前告诉她的。
除非……沈延玉抬起了眼皮,除非有什么让他脱不开身的麻烦。
她急忙跑去了其他太医那里,问了一圈,可大家都支支吾吾绝口不提,一口推说自己不知情。
沈延玉站在太医院门口,紧紧咬着下唇,这些人越是说不知道,就越是说明徐大人出了大事。
天气转凉,风有些冷,四周静悄悄地。药监局的大门还是紧紧锁着。沈延玉坐在门口,一动不动。
天色渐晚,斜阳都快埋进山头了,徐焕还没有回来。
沈延玉站起身,看了一眼药监局的门,拔腿就跑了。
不知跑了多久,她只觉得肺上一阵疼,好不容易到了九华宫,她的腿都在抖了。
“烦请您帮我问一下,四皇子在么?我是五公主。”
看门的宫人向她行了个礼:“奴才这就去通报一声。”
沈延玉直直地盯着那扇大门,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样缓慢过。
沈易阳迈着步子从大门里走了出来,他本来在练剑,一身汗水,就特意换了身衣裳。
他慢悠悠地走到沈延玉面前,还是仰着下巴:“你怎么今天就过来了,我不是让你明……”
沈易阳的话讲到一半就慢慢停住了,他愣愣地看着沈延玉,她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你怎么了?一张苦瓜脸,难看死了。”
“四哥,”沈延玉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哑了,差点将沈易阳吓到了,“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她急忙又开口:“你放心,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以后一定会想办法还你的。”
“什么事你说吧。”沈易阳看她的样子,皱了皱眉,难道这宫里有人欺负她?
“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个人,药监局的徐焕,徐大人,你就帮我问一下,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其他的不用。”沈延玉有些急了,徐大人一天没有回来,还有其他太医的怪异行为,她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这事啊?我还以为……”沈易阳咕囔了几声,然后就摆了摆手,“你放心,我现在就派几个人去打听打听,等会儿就会有消息了。”
随后,他对几个宫人耳语了一番,那几个人就走了。
“谢谢你,四哥。”沈延玉总算安心了些,站在原地等消息。
沈易阳瞧了她一眼,看样子她是急忙忙跑过来的,难道那个太医很重要吗?
沈易阳咳嗽了两声,瞪了一眼旁边的宫人:“我渴了,还不快给我端杯茶来。”
旁边的宫人得了令,不多时就端了两杯热茶出来。
沈延玉接过茶,又向他道了声谢:“四哥,夜里风大,你还是先回屋吧,我一个人在外面等消息就可以了。”
沈易阳喝着茶,站在她旁边,砸吧了一下嘴:“我站着消消食,你管我?”
沈延玉也没再说什么,一直盯着手里的热茶。
不多时,沈易阳派出去的几个宫人回来了。
“徐大人怎么样了,有消息么?”沈延玉急忙开口,直盯着他们。
几个人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沈延玉,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易阳差点都想上去踹他们了:“别磨叽了,赶紧说!”
领头的那个人才站了出来,恭敬地回话:“奴才打听到,那个药监局的徐太医现在已经在刑部地牢了。”
啪嗒一声,茶杯碎了一地。
沈延玉急忙上前拽住了那人的袖子:“你说什么,你确定是徐焕,徐大人么?”
“小的确定,今日晌午由刑部的人提走的,犯的是监守自盗的罪。”
“不可能,”徐大人绝对不可能做那样的事,她压下了那口气,尽量镇定地开口,“麻烦你,给我详细说一下他所犯何罪?”
“这个,奴才也不好详细打听,最近圣上忙着和沙乞国交涉的事情,出了这事,也是打发给下面的人处理了。好像提到了什么草药,药监局的一溜都进去了。”那个宫人似乎也很为难,看样子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沈易阳听了个大概,皱了皱眉:“这监守自盗可不是小罪,进了刑部,肯定得先脱一层皮,那个徐焕……”
沈易阳看到沈延玉一张脸变得煞白,才立马换了个话头:“要是他真没犯事,到时候关几天就会放出来了。”
其实他清楚,进了刑部大牢哪里还有能轻易出来的,这个徐焕多半是活不成了。不过看沈延玉脸都白了,他也只好瞎扯安慰她一番。
沈延玉低着头,眼神慌乱,那人刚刚说监守自盗和草药……
蓦然间,她好像想通了什么,脸上怒气正盛,一口牙咬得紧紧的。
佟少昌!
“四哥,延玉告辞,改日我再来向你致谢。”沈延玉说完拔腿就跑了。
沈易阳站在原地,嘴角抽了抽,这丫头,跑的还真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