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她只叮嘱着二人不要上街,用艾草熏染街道,就匆匆回去了。
这一次,她没有坐马车,一个人便径直朝着街道上走过去。
路上遇到了一些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都有些慌张的样子,看起来是被那些难民吓到了。
苏云深走上街道,就听到哀嚎一片。
这本是宽敞的大道,通往皇宫的笔直的道路,左右本来应该是店面摊子,如今却都躺满了百姓,一脸哀愁地抵着墙壁或者冰冷的地板,满眼都是绝望。
当中有些人面色青紫,看起来不知是饿了还是病了,一些人或许是因为发大水的时候伤到了皮肉,大河水肮脏,如今皮肉有些溃烂。
一些人朝着皇宫的方向跪着磕头,一声声祈祷着皇上救命,一些人的正到处拉扯着衣着完好的人,请求他们施舍一些。
苏云深心中一紧,只觉得惨不忍睹,宛若人间地狱。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三两步,就忽然觉察到一双冰凉的手拉住了自己的脚踝。
“救命啊!救命啊!”那病人声音喑哑地朝着苏云深哭诉道,一张嘴牙齿黑黄,嘴唇干裂,灰扑扑的脸色看不出是男是女,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
“抱歉。”苏云深低声道,微微用力,便挣脱了那个人的手,却倏地看着那人停止了腰背,像是忽然来了惊声,跪在地上瘦削的双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他撑了起来,继而像是见了鬼一般的瞪圆了眼,张大了嘴巴“呜呜啊啊”的开始低吼,干裂的嘴唇渐渐渗出了血,一双黑灰色的手臂强直颤抖,手臂上青筋凸起,眼神道了脖颈。
“怎么回事!”苏云深心中一惊,虽然自己见惯了那些奇形怪状的病人,却也从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病人,奇怪而又如此的恐怖。
那病人的眼球苍白,却因为方才的动作,上面渐渐布满了血丝,血丝越来越多,渐渐又聚合在一起,成了艳红色的一片,掩盖了瞳孔,成了一片血红,那一双血眼就这样看着前面,不知是在看着苏云深,还是在看着前方的人。
苏云深有些惶惶,没见过这等病情,后退三两步,迟疑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刚想上前去过问,却看那人忽然捂着喉咙,“呕”了一声,青黑色的血喷了出去,落在地上。
一滩血迹粘稠,打在地上,里面还有一些蠕动的东西。
众人避之不及,很是惶恐,左右逃散。
“虫病!”
唯有苏云深瞳眸放大,停留在原地,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已经倒下了,再不说话,可死前那模样,真是让人心生惶恐。
真是活见鬼了,竟然是虫病!
原是因为涂州的百姓被大水冲了粮食,又看大河水带来了这么多的河鲜,便抓来吃了,谁能想到河鲜里头还有这么多的虫呢!清洗河鲜时候的水又相互流通,渐渐的,这虫病便遍布了整个徐州。
只是这般原因,如今苏云深也无法明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没有一丝生气的死去,不知是否死前不甘,抽动了两下身子,双手僵直地伸着前面,一双血眼不曾合上,竟像是对着苏云深呐喊一般。
苏云深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去,看着地上那摊乌黑发亮的血中蠕动的虫子,一般而言,虫病的虫子,离开了体内,都会飞快的死亡,苏云深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冲上前去俯下身子想看看虫子的模样,可周围的人却没有她那般的震惊。
几个人见死了人,不管是京城的百姓还是逃难而来的涂州百姓开始私下逃窜,发出撕心裂肺绝望的叫喊声,百姓们不知道这种虫病不大会传染,只是看着那个人死前的模样骇人,一个个都差点儿吓破了胆子。
“鬼!那一定是鬼!是阎王爷收人来了!”几人不知病理,只对上那一双血眼都骇破了胆,脚步慌乱地冲着别的地方逃跑,一时之间,本就拥挤的街道无比混乱。
“都让一让,都让一让!没什么关系的!不要惊慌!”苏云深握着拳头,一面拨开人群逆行而去,一面还要忍受着众人的唾沫星子和是不是慌乱之中踩踏的脚掌。
那一双软面小靴出门的时候尚且还是牙白色,如今已经灰黑不堪,颇为可怜。
好容易走到那个病人的前面,苏云深还没来得及弯下腰,就忽然听到一声呵斥,紧接着便是铁靴子鞺鞺鞳鞳走在地板上的声音,齐刷刷的,带着冰冷的齐整,震慑人心。
回过头去,冰冷的刀戟已经抵在了脖颈处,苏云深戴着面纱,更是引人注目,身着飞鱼服的侍卫冷眼看着她,不带几分情感,“胆敢在街上捣乱,跟我们走一趟!”
苏云深瞪圆了眼,一时之间怒上心头,见那飞鱼服的模样,眼底滑过一丝惊恐,只想着那日苏家灭门的时候,便是这身着飞鱼服的侍卫没入府中,乱砍滥杀。
她张了张口,只觉得那侍卫阴冷的眼神如若冬寒之中的冰凌一般,压着自己的脖颈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喘息困难,只能无助地捂着脖颈,用力地呼气。
这恼人的反应,让她措手不及,本以为已经对那日的事情不再害怕,却没想到当看到侍卫将冰冷的刀锋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垂泪。
周围的百姓都被推开,让开了京城之中最长最宽的那一条街道,难民和百姓都堆积在一起,一群侍卫都守在左右不让他们四下逃窜,那尖锐的刀剑是不是戳刺砍打,不管是百姓还是难民,一时之间,血腥味布满了整个京城。
“都给我老实一些!”那身穿紫红色飞鱼服的侍卫应当是长官,生的一双金鱼眼,身材便是皇宫侍卫那般的壮硕,手中抓着剑鞘,正左右张望着,看着周围的情况。
片刻后,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
只是当目光落在了苏云深的身上,一时之间,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