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深眉头微蹙,却能感受到那点点温柔,指尖追寻,飞快地贴合了他的掌心,继而十指相扣,紧紧勾着。
感受到她不自觉地主动,魏迟彻豁然睁大了眼,竟难以置信。
“苏云深。”
看苏云深不再是奄奄一息,以为她醒来了,魏迟彻低下头去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许是还没有恢复过来。
她的柳眉单薄得几乎看不清楚形状,只是如今皱起眉头,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是否在睡梦中亦是承受了苦楚。
“不要死。”
他低下头去,忽然低声喃喃。
俯下身子,抵着坚硬的床栏,垂下的长发飘摇,微微扫过她的脸颊,魏迟彻神情复杂,想到方才自己差点以为她就要如同那京城之中躺倒在地上,或是被大火吞噬的难民一般,撒手人寰,就像是有一双利爪狠狠捏住他的心一般,无所适从。
“我不许你死。”
就像当年他倒在血泊一般,她赶来伏在他的身前,低声说的此话。
“苏云深,你听到没有,我不许你如此!”
如此抛下他一人。
躺在床上的人的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十指相扣,身体恢复了一点热气,两靥多了几抹红色,微微偏过头去,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此话。
门外传来侍女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魏迟彻收敛了繁杂的眸光,眼底渐渐爬满了冷然。
“王爷,神医说已经熬制了汤药,小姐喝下去之后能好一些。”
“这样如何喝药?她还未醒来。”魏迟彻冷冷道,不知白辞是否再玩笑。
“王爷聪明,自己想想吧。”白辞的声音从外传来,倒像是带着一点无可奉告的意思。
梨冬端上了汤药便匆匆退下,只留下那一碗氤氲着热气的药。
魏迟彻抿唇,冷哼一声,大抵是猜测到了什么,走上前去将汤药端起来,吹了三两下,就抵在唇边喝了一口。
那苦涩的药味回荡在口中,连他都不由得皱眉。
再低着头双手撑在枕头两侧,附身看着眼前人,魏迟彻思虑不过片刻,就缓缓俯下身去。
苏云深沉浸在无尽的梦魇之中,陡然间像是听到耳畔有人低声呼唤,不由自主地就动了动身子,别过头去。
魏迟彻心中一惊,以为是她醒过来,猛地抬起头来,却不由自主地将那口中的汤药全然咽了下去。
那汤药不知放了什么,一股难以言表偶的苦涩之味回荡在口中,带着一点儿的腥味,让人只能坐在一边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可笑。”擦了擦嘴角,魏迟彻有些愠怒,咬咬牙又端起了汤药,却听得床上发出了嘤咛的声音。
那排扇一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继而缓缓张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上个月新换的紫金床帐和房间熟悉的熏香,苏云深感觉腹中的疼痛减缓了一下,口中还有血腥味和药味,有些犯恶心。
再侧目,竟惊恐地发觉站在床榻前的是何人。
魏迟彻一脸阴沉地看着她,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苏云深轻咳一声,微微朝这里头挪了挪,讪讪地扯着被褥,却抬眼发觉冬日里的厚厚的锦被竟然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有些莫名其妙,看看被子,再看看魏迟彻,见他静默地站在前头,眼底闪烁着的不是杀意,竟然是几分……释然。
“你……你给我盖的被子吗?”
二人的气氛有些尴尬,苏云深不得不轻声开口过问。
魏迟彻一顿,继而疾步走上前去,一把掀开了被子。
“喝药。”
他瞥眼看了看床头的瓷碗,严厉道。
苏云深撇撇嘴,不知道他如今怎么这样别扭,却陡然见他那隐匿在身后的手,竟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玉佩。
她噗嗤一笑,为苍白的脸平添了几分暖色。
还是小时候的习惯,觉得尴尬或是紧张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捏着腰间的玉佩。
“笑什么!本王有什么让你觉得可笑?”
魏迟彻心中一动,知道她看穿了心事,却还是朗声问道。
苏云深扬眉,朝着魏迟彻虚弱地挥了挥手,“行了,你去忙吧。”
她本对他还有几分的恼怒和痛恨,可再看他那不自觉的小习惯,却又觉得他好像依旧没变,依旧是曾经他。
一时之间,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魏迟彻垂帘,略略扫过一眼苏云深,才转身离开了房间,走入院落,见众人正围绕地上的血水窃窃私语,讳莫如深。
魏迟彻走上前看那地上一滩黑红相融的血水,黏腻浓稠,当中似又什么东西微微蠕动,连带着那一滩血水发出“噗嗤”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当中跳跃的,不会就是涂州百姓身体里面的虫子吧?”小崇跑来看热闹,才明白事情的缘由,低声问道。
“不然是什么呢?”茴夏嘀嘀咕咕,有些惊恐地躲在梨冬的身后。
白辞倒是神色平淡,将药材捣成了粉末,见魏迟彻走来,面不改色,“王爷,如今事成六分了。”
“六分?本王看方才是要了云……要了她的命了!”听得此话,魏迟彻不由自主的冷下脸来,想着方才还惊魂未定,走到桌前看着白辞依旧在忙碌什么。
白辞呵笑,放一下了手中的活,抬起头来看着他,“试药与治病,自然不同,云丫头已经将那虫呕出,若是方才别的病人的身上,亦是能如此。“
“可师父方才说六分……”
“再过两日,看看那丫头恢复的如何了,我可不希望那丫头有什么不妥。”白辞打断了李惊阳的疑惑,意味深长地看着魏迟彻,“想来王爷也是如此。”
魏迟彻别过头去,下垂的唇角渐渐平了,“本王不希望王府有人殒命。”
回过神来,见梨冬和茴夏要进去服侍,“端两盘云片糕进去。”
“方才的药添了许多黄连,确实应该送些甜的给云丫头。”白辞颔首,煞有介事地开口。
这药苦不苦,魏迟彻算是感同身受,自是不消白辞提醒,只是回过头静看白辞却总觉得此人明面上是治病救人的神医,再一看又像是狡黠不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