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兔子婷婷袅袅,淡淡收回目光站好,一副不认识南嘉鱼的样子。嘉鱼知道其中利害,也没有上前相认。
南嘉鱼和大丫二丫偷笑动静太大被兰姑赶了回去。
南嘉鱼的屋子里分来的三个姑娘,年纪都不大,没有陶兔子。南嘉鱼不免有些失望,晚上歇息时,正唉声叹气的想,怎么不动声色和陶兔子汇合的事。
兰花门管事女子突然带着头发凌乱的陶兔子出现在房间,管事女子冷淡的扬扬下巴,对陶兔子道:“喏,你睡那。”然后又指了两个人带走。
她临走前冷笑一声,严厉的警告陶兔子,“收起你那利害劲。再敢惹是生非,别怪我没提醒你。”意有所指的看了南嘉鱼一眼,语气温和道:“夜里要是有人在这里闹事,嘉鱼姑娘自己教训了便是,不用喊人过来。”
“哼!”陶兔子裹着帛纱,高傲的冷哼一声,表情很不以为然。
“嘉鱼姐姐,嘉鱼姐姐,那个比你还漂亮的美人和别人打起来了。”大丫和二丫一人端着热水盆,一人提着水壶,闯进房门,看见身材高挑的陶兔子,倏地噤声。
两人贴着墙壁,磨磨蹭蹭挨到南嘉鱼这边来,小声道:“嘉鱼姐姐。这个婆娘可厉害了,会打人。”
“对!脾气坏。”二丫添油加醋道:“晚上刚睡下,她和整个房间的姑娘都处不来。船上的姐姐说,把她送到你这来,她敢嚣张,让你教训她!”
大丫二丫冲陶兔子吐了吐舌头,壮着胆子道:“我嘉鱼姐姐会武功,你要是敢再这里找事。嘉鱼姐姐会打的你满地找牙!”
章聿云掀了掀眼皮,无奈的看了南嘉鱼一眼。
南嘉鱼配合的举起小拳头,大丫二丫得意洋洋的看着章聿云。
夜里,船舱地方不大。是个大通铺,大丫二丫和曹兰都害怕陶兔子,不肯挨着她睡,躲在南嘉鱼身后。
最后陶兔子睡在靠船舱的一边,嘉鱼挡在中间,完美阻隔了一群看见陶兔子就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们。
夜深人静,窃窃私语时。
南嘉鱼从被子里冒出头,悄悄推了推章聿云的背,爬在他耳旁小声道:“陶兔子,陶兔子。你睡着了没有?”
耳边细细痒痒的,章聿云不淡定的动了动耳朵,转过身。一只指头将南嘉鱼的大脸盘子推远些,“没睡着。”
章聿云问她:“你怎么回事。这两天在这没受什么委屈吧。”
南嘉鱼额心被推的痛,捂着脑门道:“没有。她们只是抓了我,关在这里。不知道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不过,她们好像不是拍花子。”
章聿云睁着漆黑的眼睛,慢慢的道:“她们是兰花门的人。”
“兰花门???”南嘉鱼浑身紧绷,僵硬道:“兰花门的人抓我干什么,他们这些旁支末门可从来不参加武林大会。”
章聿云默了默,不知该怎么告诉南嘉鱼是我连累了你。想来想去,章聿云也只说了一句,“睡吧。这几天且静观其变,等上了岸,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
也只能这样了。南嘉鱼蒙上被子继续睡,耳旁章聿云的清浅的呼吸声,随着心跳节奏起伏。南嘉鱼莫名的有些心烦意乱,她掀开被子,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是章聿云的声音。
南嘉鱼转过脸,看着章聿云温和的五官线条,不知他在脸上做了什么装扮。冷硬五官线条奇异的柔和耐看起来。
章聿云头上还堆着云鬓,南嘉鱼看着他的珠钗,不由得问:“你怎么会打扮成这样出现?”
章聿云道:“兰花门神出鬼没。一路带着你转移的很快,行脚帮、马帮的人携手都追不上的他们的踪迹,来回传消息的功夫,她们早就转移了。我担心她们把你们抓回本门,一切就为时已晚。索性将计就计,这样来了。”
南嘉鱼心里暖洋洋的,“陶兔子,你对我可真好。”
章聿云嗤了一声道:“那可不。本少爷言出必行,答应南盟主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伸手敲她头,赏了个爆栗,“小丫头快睡吧。爷一定会平平安安把你带到江州的。”
夜半子时,江面上气温骤降。大丫二丫习惯性的抱在一起,曹兰今晚和才来的小姑娘搂着睡。
南嘉鱼迷迷糊糊觉得冷,把陶兔子当曹兰了,掀起他被子就往里钻。手还习惯性的把自己的被子,披在两人身上。
一只脚冷不防踢到腿上,章聿云眼睁睁的见着南嘉鱼麻利的滚到她被窝来。章聿云下意识的就想拎她出去,手一搭上南嘉鱼脖子。冰凉如水的身子,章聿云在被子里摸了摸她的手。
果不其然,南嘉鱼手也是凉的。
章聿云无奈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念静心咒,念了十遍心绪平静下来。长武师父曾给他讲佛家小故事,说方丈背女施主过河,过了河,渡了难,就把女施主放下了。
小徒弟放不下,惦记在心里,过了河才问。
大通铺,章聿云本着慈悲为怀的心情,抱着南嘉鱼睡觉。本来都好好好的,睡到后半夜,章聿云开始感到磨人。
南嘉鱼呼吸喷打在章聿云脸上,如兰如麝的淡香味勾的他心猿意马的,章聿云不由得推醒她,“你转过去睡。”
南嘉鱼蓦地被推醒,懵懵的转了个身。章聿云更难受了,他下腹紧绷,转动胯部。不敢贴着南嘉鱼。
睡的迷迷糊糊,南嘉鱼忽然感到炙热的身躯贴着自己。她不舒服的动了动,挠了挠喉咙。今天晚上好像热的厉害,像抱了个小火炉一样。
南嘉鱼拉下自己微凉的枕头抱在怀里,枕在章聿云的枕头上。暗香浮动,乌黑的发丝落在章聿云脸上,他针扎了一般,咻的弹跳起来,整个屋子的人都被惊醒了。
大家都揉着眼睛坐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也有人敲门,声音不耐烦的问,“又怎么了。”
章聿云喉咙清了清,解释道:“这个姑娘挤得我没地方睡了。”
“怎么又是你,就你事多!多人一间屋子睡八个人,你们睡六个人,那么大的地方睡不下一个你。长得高了不起了啊?”
南嘉鱼唯唯诺诺红着脸,这才后知后觉她干了什么。讪讪的抱着枕头被子睡远了些,其他人见了,也统一挪了挪被褥。
章聿云长长的松了口气。我的天,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跟姑娘睡太磨人了,他今后再也不想跟姑娘睡了。章聿云心有余悸,闭着眼睛狂念《心经》。
南嘉鱼和新来的姑娘,一左一右搂着曹兰,暖暖和和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章聿云在姑娘们醒来之前就起床出去了。他站在船舱外,远眺着大运河尚未冰封的河水,河面上几乎无船,货船商船几乎都歇航了。运河上只有零星几艘官船入京。
章聿云敲了敲船舱外壳,上好的松木,起码是五十年的老松材。这么大一艘福船,民间私制。兰花门的背景可真不简单。
章聿云趴在船沿,打算往下敲敲。兰姑掀帘走出来看见,一个箭步冲上去,扯住陶兔子的领子,“别在这寻死觅活的。”
章聿云身子一僵,下意识要还手,余光扫到兰姑的棉襦裙。佯装懦弱趔趄的被扯下来。
南嘉鱼等人听见动静冲出来,看着陶兔子的狼狈样,吓了一大跳。
曹兰见状,望向章聿云的目光就有些柔软。她上前一步,挽着章聿云的胳膊,苦口婆心道:“姑娘,你何必呢!我们都是苦命人儿,我不也赖活着吗。”
话音一落,围上去的女子就更多了。这个搀着章聿云胳膊,那个挽着章聿云手。还有用手帕替章聿云擦汗的。
章聿云心里叫苦,他打小是从和尚堆里长大的。家里女孩子不多,姐姐章明稚又出嫁的早。章聿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没有和这些莺莺燕燕打过交道。
南嘉鱼在一旁大笑不止,原来陶兔子怕女人啊。她见了他这么多面,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迫窘又难堪的样子。
南嘉鱼笑盈盈的上前解救章聿云道:“兰姑好啦,她交给我了。”
兰姑看了南嘉鱼一眼,对众人道:“好了,散了散了。”施恩般的对南嘉鱼道:“既然是你房里的人,你便看好吧。”
章聿云可算松了口气,南嘉鱼在船上霸名犹在,南嘉鱼一来就没人敢碰章聿云了,避瘟一样躲开了。只远远的用眼神安慰着章聿云。
章聿云在南嘉鱼背后清咳一声,拉了拉她手指道:“别笑了,快进屋。”
南嘉鱼得意的晃着肩膀,压低声音道:“你求我啊。”
“嘉鱼!”南嘉鱼个子比章聿云矮一些,章聿云低矮着身子躲在她身后,唇瓣离耳尖之差一点点,玉润晶莹的耳廓白里透红。稍稍低头,就能亲上去。
章聿云掐着南嘉鱼腰,“快走吧。”
南嘉鱼腰侧怕痒,咯吱吱笑的花枝乱颤。章聿云盯着她耳尖,及时抬头。他目光瞥向一边,平心静气的默念起《金刚经》。
章聿云心想,长武师父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出门一趟,他将打小背的佛经,齐齐重温了一遍。
章聿云低头看了眼南嘉鱼,但愿这一路他背的佛经够多吧。可别书到用时方恨少。
“兰姑晚上叫你过去干什么?”回到屋子后,章聿云趁大家不注意,私下问南嘉鱼。
南嘉鱼坐在凳子上,一边剥红薯一边道:“我怎么知道。可能就是让我好好看着你吧。毕竟你这么漂亮,应该能卖不少钱呢。”斜睨了他一眼。
潋滟波光瞪着章聿云,章聿云心神一颤,不动声色离南嘉鱼远点。他淡淡道:“哦,那嬷嬷经常去找你问话吗。”
“什么嬷嬷啊。她叫兰姑,是这里管事的。身份好像只比红灵低一点。”
“红灵又是什么人?来,你坐下给我好好说说。”章聿云顺手取过南嘉鱼的红薯,递给他帕子,“来擦擦。哪有姑娘这么不讲究的,吃的跟个野小子似的。”
南嘉鱼一遍擦嘴,一遍不服气,“吃红薯还能怎么好看。陶兔子我看你是混江湖混久了,就喜欢那些文雅千金小姐的做派吧。”
南嘉鱼正正衣裙,挺着纤纤腰肢,优雅的摆了个坐姿,“不就是千金小姐的做派吗。真以为我不会啊。”
沾着红薯的甜腻帕子轻飘飘丢在章聿云膝盖上。南嘉鱼斜依在大迎枕上,对章聿云递上来的红薯挑三拣四的,“你剥的不干净,粘的都是指头印。比不上我外祖家的丫鬟。”
章聿云笑道:“你外祖家不就是江州织造府,一个地方四品大员家的丫鬟伺候的能有多好。难不成比皇宫的宫女伺候的还好不成。”
南嘉鱼争辩道:“说的好像你被皇宫的宫女伺候过一样。”
“那可说不定。”章聿云笑着看南嘉鱼一眼,任她做官家小姐的样子,骨节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剥着红薯,这次没有再沾到指印。递到南嘉鱼嘴边,“嘉鱼小姐,你请用。”
大丫不高兴的推着二丫,“下次要去你去,别在拉着我了。”
两人进门,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高傲的女子坐在南嘉鱼脚下,恭顺的喂着红薯甜芯。
章聿云尴尬的收手,听见大丫二丫道:“嘉鱼姐姐,你可真厉害。”再看章聿云的眼神就不怕了。
章聿云笑看她们一眼,也给她们一人剥了一大口红薯。“行了,你们也厉害。我也给你们剥红薯可好。”
大丫二丫看着章聿云半晌,颤颤巍巍的伸手接过。“谢谢姐姐。”
章聿云笑了笑,继续给南嘉鱼剥。大丫二丫偎在章聿云身边,叽叽喳喳的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姐姐,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长的这么漂亮啊。”“嘉鱼姐姐为什么叫你陶兔子啊。”
南嘉鱼忍俊不禁,一直在偷笑。
章聿云淡定如斯,他慢条斯理道:“因为我叫陶兔。所以你嘉鱼姐姐叫我陶兔子。”
“陶兔不就是泥塑的兔子吗?”二丫道。
“不对不对。陶兔是火烧的兔子,泥在窖里烧一烧,才成了陶。”大丫反驳道。
南嘉鱼再也装不下去,笑倒在床上。
章聿云摸了摸两个小丫头的辫子道:“你们两说的都对。还吃不吃红薯,姐姐给你们剥。”
“没了。厨房能偷的红薯我们都偷来了。再想吃就得明天了。”大丫二丫一左一右爬在章聿云膝盖上,天真地说道。
章聿云神色有些凝峻,他脸色不是太好:“你们经常吃不饱吗。”
大丫二丫苦着脸道:“兰姑不让我们多吃,说是我们身子会胖变形。她说我们本来长的就不漂亮,身子再不苗条。她们养我们又不是养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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