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来福从袋子里拿出一副小铜钹递给我:“五行之中金最锋锐,为杀伐之音,你把这个随身带着,发现有不正常的情况猛击一声,可以把它吓退,我听到声音也会马上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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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接过,小铜钹崭新锃亮,两个半圆顶上穿系着红布条可以抓握,我分别拿在手里虚击了几下作为演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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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来福又拿出了几串鞭炮:“鞭炮里面有硝石、硫磺之类,爆炸时会产生正阳之气,霹雳之声,火雷之光,是最简单易用的驱邪法宝。中国人逢年过节,红白喜事都放它,就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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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最常见的鞭炮还有这个妙用,真是长知识了,我也收下。徐来福没再往外拿东西,叫我回楼上房间等他。我有了两件“法宝”在身,还有灯光照明,胆气壮了许多,于是先回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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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楼板咯吱响,徐来福上来了,一手提着装大公鸡的竹筐,另一手提着一个塑料袋。他从塑料袋里拿出黄纸、红绳、毛笔等东西放在桌子上,把一小包红色的粉末倒进一个碗里面,再倒入一小瓶浓稠的液体。最后叫我把公鸡抓出来,他一手抓着鸡头,一手拿着小刀,嘴里嘀咕着念了几句,划破鸡冠让鲜血滴入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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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来福把碗里面的东西充分混合,然后用毛笔沾了开始在黄纸上画符。此刻他精神抖擞,表情异常严肃,两眼烔烔有神,手中的毛笔快如行云流水,眨眼之间就画出一张很复杂的符。他画完之后放下笔,双手手指扭来扭去,扭得骨节啪啪作响,对着桌子上的符比划了几下,很有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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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是门外汉,也能看出他是专业级的,普通人绝对画不出这龙飞凤舞铁划银钩的符来。他把符折叠起来,用红纸包住递给我:“这是护身符,贴身带着,不能弄湿,不能弄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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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获至宝,急忙接过放进内衣口袋,小心地问:“老徐,这个护身符有多强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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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让你不容易被邪气侵入,但它并不是万能的宝物,防护效果是有限的,还要看你本身的精神状况和邪物的能力强不强,所以究竟能起多大作用我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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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这就相当于一面盾牌,虽然不能免疫伤害,至少是防护力大幅度提升了。徐来福接着画另一种符,一模一样的画了好多张,叫我在所有对外的门和窗户上方各贴一张。我全部贴完之后,他又画了几种符,有的埋在墙角,有的压在枕头底下。最后他拿着一束红绳念经咒,念了很久,我听不懂他念的是什么,念完之后他下楼亲手绑在发电机进水管上,缠了很多圈,打了许多很复杂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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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些徐来福显得有些疲惫,但兴致不错,坐在我房间里跟我闲聊。他是一个孤儿,年轻时以卖菜刀和剪刀为生,游走在乡间,行踪不定。七十年代他来到这儿,那时发电站新建成,还不到两年时间已经换了好几个人,都说晚上闹鬼,并且水库有人淹死,所以没人愿意在这里守夜发电。徐来福不怕鬼,而且有些厌倦了走江湖,于是接手了发电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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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电站本身并没有问题,只是受水库的影响,有些孤魂野鬼、山精水怪之类聚集在附近。它们不敢动徐来福,偶然像顽皮的小孩子做些恶作剧,徐来福睁只眼闭只眼,也没怎么跟它们计较,这几十年来基本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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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我问:“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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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待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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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气愤:“你早就该退休了,而且现在再小的发电站都是两个人轮流值班,这些当官的真的是太混蛋了,怎么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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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苦笑:“我是临时工,退什么休呢?我没成家,没有子女,也没地方去,就住在这里过一天算一天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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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了,如果他是临时工,就没有退休可言,确实不会写退休报告啊,那么我看到的退休报告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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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水利局的人事部查不到你的名字,你的工资是谁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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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乡电业局领的,一直都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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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就是徐主任说的,是乡镇自建自营,没有并入县级管理,徐来福的工资是由乡镇府出,只在九二年发电站大修时上报到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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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要去躺一躺。”徐来福说着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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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一大把年纪,奔波了一整天,画符念经又费了不少精神,确实会累了。我不好意思再要他做什么,但想说的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老徐,刚才做的那些,都是起防护作用对吧?那么……你有没有想出彻底解决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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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来福摇了摇头:“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它是与整个水库,整片水域连结在一起的,它要是躲在水底不现身,就算我能召来天雷都轰不死它。要说办法,有是有一两个,问题是你和我都不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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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问:“什么办法?你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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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来福很不以为然地盯着我:“另找一个人跳下水库淹死,也许它就不会再缠着你了。或者把大坝炸掉,水全部流光,破了这个格局,断了它的根源,它就什么能耐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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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了,这两个方法我确实不会去做。谁的命不是命,我怎能让别人替我死?炸水库就更不行了,犯不犯法先不说,这一炸下游有多少人要受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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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要急,我设下的这些禁制,暂时可保发电站内是安全的,慢慢再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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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老徐,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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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来福摇了摇手,用手捶着老腰,有些蹒跚地走了。我本来是有些怀疑他的,现在他费心费力做了这么多防护,是真的在救我,所以我的感谢也是出自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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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吧?其实我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加上这几天都是精神高度紧张,心情放松下来也觉得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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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整个发电站已经有了严密防护,我还是不敢大意,关好门窗,把小铜钹放在床头伸手可及的地方,还在房间内多个地方放了火柴、打火机和鞭炮。最后按了按贴身放在胸口的护身符,确定在里面这才关灯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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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几天前我还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喝着茶,整理资料打打字,一天爱干多少就干多少,毫无压力。工资在小县城来说也不算低,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只差还没有女朋友。突然之间祸从天降,被下放到了这鬼地方,成为必须死的“祭品”,逃都没地方可逃,这个转折真tmd太变态了。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从水库逃回来就算是大难不死了吧,结果不但没有后福,还只是灾难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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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那怪物非要缠着我呢?它另找一个人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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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想越郁闷,展转反侧睡不着,估计到了下半夜才有些迷糊。恍惚中我听到“啪达”一声轻响,不知是从哪儿传来,因为我一直都在保持着警惕,所以一下清醒了。我没有动,竖起耳朵静听,果然有些轻微声响,窸窸窣窣,像是老鼠在咬腐朽的木头,声音似乎是从墙角的天花板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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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老鼠挺多,可能是一只老鼠,我躺着没动但还是保持着警觉。声音响了几下就消失了,接着地板上传来连续的轻微声,微弱得几乎难以听到。同时我感觉到了某种不安,似乎有人在盯着我,或者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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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断睁眼转头往那边看去,房间里面很暗,仅有窗户外面投射进微弱星光,我看到床边有一个暗影,带着两个微微反光的小亮点正在升高。半秒钟内我就反应过来了,那是某种动物的眼睛!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当武器的东西,不及多想我就探手摸到了床头的铜钹,双手分持猛地一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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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的一声响亮,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床边那黑影也被吓着了,往后一缩消失不见。我连续狂敲,也不知敲了多少下,没看到黑影出现这才停手,摸到了打火机。刚把打火机打着,一个硕大的蛇头快如闪电袭来,我本能地闪避并举手挡格,但却慢了一步,右手靠近肩头处被咬中,巨大的冲击力几乎把我撞倒,打火机的火焰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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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得魂飞魄散,右手麻木无力,只能用左手去推它,着手处冰冷滑溜,并且是软的难以着力,哪里能推得开?它紧紧咬住我的手臂不放,比我手臂还粗的身体迅速缠绕过来,把我的右手连同身体缠住,飞快收缩绞紧。它收缩的力量强大到了恐怖的程度,我立即感到巨痛和窒息,骨节啪啪响,似乎瞬间就把我全身骨头绞碎了。/p